第一百五十章明妃(一)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的味道,慶妃死了,這個曾經百般刁難甚至想至沈婠於死地的女人,現在終於死了。
欺負過她的人,與她為敵,與整個沈家為敵的人,都得死!
身上的薄紗裙沾染了慶妃死時濺上的鮮血,沈婠深深緩緩的呼吸,慢慢講血液的味道融入。這樣熟悉的味道,大哥死時,是這樣的味道;孩子小產時,也是這樣的味道……她不會忘記,永遠不會忘記,皇家欠她的,太多了!
鮫綃婆娑的聲音,簾幔被層層打開,惜塵疲累的走進來,看到她身著血衣坐在椅上,微微怔忡。
「怎麼不把衣服換了?」他輕柔的問。
他是知道的,後宮裡的任何事,他都是知道的。
「慶妃死了。」沈婠抬頭,唇邊帶著涼薄笑意,輕輕的說。
他站到她面前,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淡淡道:「我知道了。」
沈婠笑了,雙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含笑道:「我就瞪大眼睛看著她去撞那堵牆,讓她死的痛快她不要,非要讓自己面目全非!我看到牆上的血像雪地裡的紅梅一樣鮮艷,她頭上破了個窟窿,整個臉都扭曲變形了!血流出來遮住了她滿臉,我就這麼看著,這麼看著……我要看著她嚥氣!她倒在地上的時候,還有氣息,眼睛卻沒閉,她大概是死不瞑目吧,死不瞑目!哈哈,死得好,真是死得好!」
「婠婠,婠婠!」惜塵一把抱住她,她笑起來身子顫抖,笑聲從一開始的尖利變得歇斯底里。
「她那噁心的血濺到了我的臉上,身上,真是噁心!但是我沒有擦掉,這樣我才能真實的感受到,她死了!她死了!」
「婠婠,婠婠……沒事了,慶妃死了,以後沒人能傷害你了。」惜塵緊緊摟著她,能感受到她心地的惡魔在蠢蠢欲動。他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她安靜下來,在她耳邊低語。
沈婠大口的呼吸著,半晌之後,才不那麼激動。她抬起臉看著楚惜塵,冷冷的說道:「慶妃是死了,可是還有裴妃呢?那些欺負我的人,我都不會放過她們!」
惜塵托住她的頭,把她摟的更緊,安慰道:「好,好,朕答應你,那些欺負你的人,都不會放過。」
沈婠想要掙脫開他的懷抱,倔強的說道:「我不要你來,我要親自動手,你放開我!」
「婠婠,別激動好嗎?」惜塵覺察出她的異樣,心魔作祟。
知道她無法平靜,惜塵一指點在她腰間的昏睡穴,沈婠軟軟的倒在他懷裡。
把她放在床上,惜塵輕柔的拂拭著她的臉頰,眼眸深處是疼痛和無盡的愛憐。她等這一天應該等了很久,自己——讓她很失望吧!
天一亮,惜塵就對外頒布了處置陸家一門的旨意,慶妃的父兄被問斬,原本能得到饒恕的嫂子卻因為幫慶妃做了那個巫蠱的布偶被處死,其餘人流放。其中也包括慶妃的兩個侄女一個五歲一個三歲,還有一個尚在襁褓中的侄子。
「流放嶺南路途遙遠,況且就算到了嶺南,那裡瘴氣遍佈,恐怕也不會活得太久。」崔尚宮在說完皇上的處置後,又說了幾句。
沈婠定定發愣,半晌才道:「若是死了,到也好。」她兀自一笑,滿是悲涼的意味,「我可不想再有人活得像我一樣,整日充斥著報仇的心思,活得如斯痛苦,不如早早死了,倒也乾淨。」
「娘娘!」崔尚宮歎道,「娘娘怎麼說這些喪氣話呢?能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了!娘娘以後的路可長著呢,如今不過才死了個慶妃而已。真正危險的敵人並沒有除去啊!」
沈婠目光倏然一變,低聲道:「慶妃臨死前說嫻雅姐姐不是她害死的,不知這話是真是假?對了,雪玲臨死前也說過給她蜀葵的另有其人,那個被宮正司帶去的宮女呢?」
崔尚宮搖頭道:「那宮女受不住酷刑,已經死了。她……至死也沒招供幕後主使是誰。」
沈婠冷笑:「又是一個嘴硬的嗎?難道她們真以為我查不出來!」她在腦海中仔細回想,又慢慢道來:「如今慶妃死了,裴妃被禁,剩下的最高位分是順貴嬪,可她身體很不好。更何況,她能誕下孩子,說明那時候受我姐姐重用的,不管她是不是沈家的人,她應該無害。然後便是姚容華和麗容華……麗容華是個蠢人,至於姚容華——識時務者為俊傑,但她畢竟是太后娘家的人,以後,對她還是地方一點的好。至於端嬪,本宮信她。」
崔尚宮一面聽一面點頭,道:「娘娘言之有理,如今我們要提防的,就是姚容華了。」她有問道:「另有一事要問詢娘娘,陸選侍既死,那麼死後的謚號是?」
沈婠冷笑:「區區一個選侍,又是罪臣,還需要謚號麼?沒有葬禮沒有追封,讓太監們收拾了扔到亂葬崗去!」
崔尚宮斂容,沈婠眸中狠厲盡顯,狠狠道:「本宮要讓她們都看看,得罪本宮的人,最後都是什麼下場!」
慶妃死的太快,幾乎後宮中人都沒有來得及接受這個消息,於是在這幾天,西郊行宮到處在議論紛紛。
她的死是「畏罪『自殺』」,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她毒害皇后,還有之前的巫蠱也是她所為,霞貴人的假龍胎,也是她幕後主使……總之,一切不利於這個死人的話,紛紛湧出。
「瞧瞧這些人吧,人死了才敢說,活著的時候,可不見她們這麼敢編排的。」沈婠將一顆菱角送入口中,含笑說道。
崔尚宮道:「雪中送炭的人不多,落井下石的卻不少。」
沈婠但笑不語,香茗默默為她剝著菱角,春兒笑嘻嘻的說:「誰讓她做了那麼多虧心事呢!現在才死,真是便宜她了!」
沈婠看她一眼,笑道:「才說了落井下石,這位春兒姑娘這麼著就落了塊大石頭。」
春兒吐了吐舌頭做鬼臉,沈婠問香茗:「素娥如何了?」
香茗道:「孫太醫施針救治過,已然沒事了。」
「她可有說什麼?」
香茗回道:「她什麼都沒說。」
沈婠點頭,道:「我記得妝奩盒子第三層有個祥雲紋的盤金臂釧,你去送了給她,以示安撫。」
香茗道了是,沈婠又道:「至於什麼貴重藥材,隨便她用,一定要把身子調理好了才成。」
「是。」
正說話間,有人進來傳話,崔尚宮去聽了,回來低聲道:「娘娘,逸王殿下從海東回來了,不日就將抵達西郊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