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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妮卡的恨(二) 文 / 晏菲

    第一百三十九章妮卡的恨(二)

    惜塵到宸宮去看沈婠,正值下了一場雨,春末的雨,淅淅瀝瀝個沒完。沈婠給他泡壺好茶,兩人便坐在窗下一面喝茶一面聽雨。

    細雨打濕了紗窗,有幾點雨絲飄落進來,沈婠只覺得臉上微微的涼,瞇起眼,看庭院裡的花被雨打的凋零。花瓣零落在四周潮濕的泥土上,粉色的花瓣沾濕了泥濘。

    沈婠悄悄歎了一聲,惜塵端著碧桃紋的白玉茶碗,放在鼻尖輕輕的嗅著,裡面是獅峰龍井,茶香馥郁。

    「怎麼?如今到為殘花而感歎了?」他帶著戲虐的笑這樣說。

    沈婠淡淡的睨他一眼,冷冷道:「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和那殘花一樣,被雨打濕,陷入泥垢吧?」

    惜塵臉色未變,輕輕的哂笑一聲:「怎麼會?」

    沈婠不語,惜塵放下茶杯,把手覆在沈婠的手上,半晌才道:「那一日,我是氣急了,不該打你。」

    他的語調異常溫柔,沈婠不得不多看了他幾眼。

    他的面色平靜,眸色深沉,一副淡然模樣。

    真的,能這麼淡然嗎?他並不是個善於道歉的人。

    沈婠抽開手,淡淡道:「算了。」

    窗外的雨勢漸漸有些大了,淅淅瀝瀝也變成了嘩啦聲,打在窗簷上滑下來,彷彿一片雨簾。

    兩人都靜默了一陣,惜塵忽然道:「婠婠,我們要個孩子吧?」

    沈婠的面色凝滯了,上一個失去的孩子,仍是她心底的痛。

    她受寵,順其自然的,沒有喝湯藥,也沒有做任何措施——她不想要他的孩子,幸而一直也沒有懷上,可能是上次小產對身體的損害有些大了。

    她沒有表現出抗拒,只是說:「這種事,當然是順其自然的,怎麼好強求呢?」

    惜塵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便道:「太醫院有位太醫善婦科,讓他給你診脈,開些藥來吃吧?」

    沈婠低下頭,咬了咬唇,再抬頭時,微微笑道:「好。」

    她的思緒回到昨晚,問詢過皇長子的功課和吃穿用度,崔尚宮提醒她:「娘娘還是盡快誕下皇子的好。」

    她微蹙了眉,冷然道:「誕育皇子?談何容易?」

    崔尚宮垂首道:「娘娘還年輕……」她不是不知道沈婠之前小產的事,但她也是為了沈婠打算,「皇長子已經四歲了,而皇上沒有別的兒子,太子之位需要早早的定下,否則……」

    沈婠忽然打斷她:「我覺得噁心!」

    她驚訝的抬起頭問:「什麼?」

    沈婠兀自一笑,道:「再和他做那事,我覺得噁心。」

    崔尚宮不得不問道:「為何?」

    沈婠的神色有些悲傷,低低的說道:「因為,惜朝回來了,如果他死了,和別人歡/好我不牴觸,可是,他沒有死,他還活著,他就在逸王府裡好好的柱著……他離我這麼近,而我……我要和另一個男人……我……覺得噁心!」

    崔尚宮沒有立即回答她,許久靜默之後,才道:「娘娘是想在冷宮中度過此生嗎?」

    「老師你……」

    「娘娘覺得,不和皇上親近,可能嗎?」她繼續這樣說,「娘娘不想親近,皇上會強迫您,微臣……不是沒有聽說過您和十二王爺逃跑之後被抓回來的境遇,那樣的日子,娘娘還想嘗試?或者真的讓皇上厭棄,真的打入冷宮,了此殘生?」

    沈婠自嘲似的笑道:「那樣,到也乾淨!」

    「乾淨,卻並不是娘娘想要的人生。」崔尚宮再次當頭棒喝,「娘娘需要權力,需要為您的家人報仇,需要繼承令姐和令尊的遺願……也許報仇在娘娘的心裡已經淡化了,但是,令姐和令尊的願望,娘娘不想達成嗎?」

    「什麼願望?」

    崔尚宮歎道:「相爺當初請在下回府教娘娘學習諸子百家,據說是娘娘自己的意思,那麼,娘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嗎?」

    「可是……」沈婠苦笑起來,「我要當的是惜朝的皇后,不是楚惜塵的。」

    「誰的皇后,都是皇后啊,娘娘!」崔尚宮淡淡的笑了起來,「娘娘這輩子大約已經注定了,只會是皇后,而不是誰的妻子。」

    沈婠心中一突,目光炯炯的望著她:「老師是否還知道些什麼?」

    崔尚宮垂首道:「微臣所說,都是為了娘娘。」

    沈婠盯著她,道:「我父親曾經請人幫我們幾兄妹批過命,那時候老師還在府上吧?我一直在想,家父為何要追殺老師,不會只是教授我諸子百家那麼簡單的理由,應該……還有些我不知道的事吧?」

    崔尚宮沒有說話,而是深深的拜倒下去。

    沈婠歎了歎,道:「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算了。」她忽然冷笑一聲,又道,「老師說的對,我是逃不開的,即便覺得噁心,索性就讓自己噁心了吧!」

    於是,她決定,不再牴觸楚惜塵。

    因為沒有辦法牴觸,就算牴觸,結果仍一樣,甚至更糟糕。

    可是今天卻說,要個孩子?

    沈婠想要個孩子,但不是和他的!

    她不能公然違抗和他作對,太醫開的藥她也要喝,但是……總得想個法子,讓她不至於太快懷孕。

    隔了幾天,沈婠帶皇長子到沁春園裡放風箏,天已漸漸熱了,只傍晚舒適一些,所以換了窄袖的胡裙,在宮人的簇擁下到了沁春園。

    風箏飛上去之後,皇長子拉著線,沈婠坐在一旁遙遙的望著。

    唇邊帶著笑,想起小時候同幾位皇子們淘氣,風箏掛在樹枝上,自己自告奮勇的爬上去扯,險些摔跤的糗事。

    「參見逸王爺。」宮女清脆的聲音響起,沈婠回頭一看,真的看到一身朱紫朝服的惜朝,靜靜站在那裡,如修竹一般。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他屈身行禮,每一個字都彷彿千斤重。

    沈婠心裡鈍鈍的痛,卻還是微笑道:「王爺免禮,王爺也有閒情到這裡來走走?」

    「剛和皇兄商量過朝事,想起這裡的風景,便來看看。」他的神色平靜,卻不知心底如何。

    「王爺來的不巧,人間四月芳菲盡,沁春園的花,謝了。」沈婠依舊唇邊含笑,雲淡風輕。

    惜朝抬起眼眸,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看了她一眼,道:「微臣來此,並不為賞花,在微臣眼裡,人比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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