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燕周之戰(二
魏徐州刺史周成、兗州刺史魏統、青州刺史樂弘以陽平、清河等諸城降燕;魏冀州刺史王午聞魏敗,據信都午自稱安國王。五月,戊辰,燕王俊遣慕容恪、封弈、陽騖攻之,午閉城自守,燕人掠其禾稼而還。
___引言摘述
「大王,此次伐叛逆張遇不妥,還請大王三思!」領軍將軍強汪拉住苻堅的韁繩,朗聲道。
「強愛卿,你這是何故?」苻堅心裡有些不滿,剛剛在濮陽數萬軍民面前誓師,搞得聲勢浩大,現在剛準備整軍出征卻被強汪給攔住了,張口就說此次出征不妥,是個人心裡都有氣。不過苻堅還算好的了,至少表面上沒有發作,還十分和氣地與強汪對答。
「張遇降燕,已得燕國庇護。今燕軍已經佔據鄴城,兵鋒南下,恐有連橫。一個張遇好討伐,要是合兵一處,恐有大變!」強汪站在苻堅馬前大聲言道。
「燕軍雖然已經偷據鄴城,但是魏冀州刺史王午卻在信都起兵,燕軍主力早就奔他而去,怎麼可能會照顧到張遇小兒。」苻堅對形勢自有一番看法。這段時間,他密切關注就在旁邊的冀州,撒出去的探子把軍情流水價地報回來,以供苻堅和他的謀臣運籌帷幄。
「大王,燕軍可敗,我們卻不能敗!」強汪急了,張口就說出一句比較忌諱的話,頓時讓苻堅的臉陰了下去。
燕軍敗了不傷及根本,反正又不是主力,張遇死了就死了,反正是一個降臣,到時把主力南移,還可以繼續南下。周國就不一樣,一旦敗了,人心一散了,周國就全完了,到時弘農的北府、洛陽的桓溫、冀州的燕國外加一個早就不懷好意的青州齊王,立刻就能把整個周國給撕分了。
這些話沒錯,但是只能在朝堂密室裡說,你當著這麼多軍民嚷嚷幹什麼?
「大王,強將軍的意思是現在是動盪千鈞之時,有如行履薄冰,稍有不甚恐怕會釀成大錯。與其冒險出擊,不如據守大河天險,以待援軍。只要我們與北府合兵一處,張遇疥癬之疾就不足為患了。」右僕射梁老平看到苻堅陰冷的臉越拉越長,連忙上前把話圓下來。他知道強汪是個直腸子,一時情急什麼犯忌的話都敢往外蹦。
「大王,強將軍是個耿直之人,出言不遜,但請大王念在他一片赤誠之心,還請恕罪!」看到苻堅的臉色變緩了之後,梁老平連忙又補上一句。
強汪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黑著臉站在一邊不說話。
苻堅還算是「明君」,馬上藉著這個台階往下走,「強愛卿的拳拳赤誠我是知道的,孤也知道這些事情,但是這些孤都已經策劃好了。」
事情已經鬧開了,一時半會是結束不了,護軍將軍鄧羌連忙指揮親軍將閒雜人等趕開,留下一干相關人等在苻堅周圍。
「燕軍主力糾纏於信都城下,無力南顧,我等不趁此良機剿滅張遇叛逆更待何時?張遇潛伏我周國多年,深知我關防險要,一旦在燕軍南下時以為嚮導,恐怕那就是心腹之患。」苻堅又把那天「集體討論」時自己的觀點拋出來,準備再一次「折服」眾臣。
聽到這裡,周圍的人心裡都有個小九九,大家都不是傻子,誰不知道苻堅心裡是什麼算盤?在目前的形勢下,周國苻家除了投降晉室就沒有什麼別的出路了,而在北方降晉室就過不了北府。但是苻堅不想就此臣服於北府翼下,在他的小算盤裡,他降的是晉室,他想得到一定的地位,至少相對北府來說要保持獨立。但是要達到這一步,周國就必須要有足夠威望,所以就要拿到足夠的軍功。
苻堅趁燕軍無暇南下的機會主動出擊,擊敗張遇和他後面不多的燕軍,立下「赫赫」軍功,到時也好跟晉室和北府討價還價。
幾個見機快的臣子連忙圍上前來,拱手齊聲道:「大王英明神武,謀無遺策,定會一舉蕩平河北叛軍,重創燕軍,威震中原。」
聽到這裡,苻堅終於滿意地點點頭,臉上滿是自得的笑容。
看到局勢一變,強汪不由急了,站上前說道:「大王說得沒錯。但是我大周今外有強敵,內有奸妄,貿然出兵恐有大亂!」
「奸妄?你說的是誰?」苻堅的臉又陰了下去。
「左軍將軍鄭系,後軍將軍呂護原是張賊好友同黨,今張賊舉叛逆於河北,大王不除此二人,還依為大將,各領一軍;前軍將軍姚萇,其兄命喪我軍,又素與張賊交往,一旦兩軍相持,恐軍中有變。」強汪一咬牙,今天都到這個份上了,乾脆把話講透。
聽到這裡,眾人驟然臉色大變,這時奔出三人來,跪在苻堅馬前,只是痛哭磕頭。
鄭系和呂護原本是前趙舊將,後來都投了當時「勢力最大」的豫州刺史張遇,然後又一起降了周國,關係一直不錯。但是這次張遇在河北起事,他們倆由於一直呆在濮陽,所以就沒有被牽連在其中。
兩人在張遇叛亂之後,立即帶著家人跪在宮門外請死,一番作法後終於取得了苻堅的諒解。鄭系和呂護隨即又把兒女送入宮中,以為質子,重新取得了苻堅的信任。
姚萇在兄長姚襄戰死後投降了周國,苻家待他一直不錯,不但封以高官厚祿,還厚葬了姚戈仲和姚襄。張遇更厚待姚萇,將其女配與他為妾室。
看到三人在自己馬前磕頭痛哭,苻堅猶豫了一下朗聲說道:「三位愛卿雖然與張賊有瓜葛,但是卻大不一樣,是真正的赤誠忠臣。強愛卿如此說,豈不是寒了忠義之士的心。」
強汪聽到這裡,頓時感到一陣頭昏腦暈,他想不到自己的主公居然還有如此「婦人心腸」,這用兵大事豈能如此兒戲。
強汪一時急了,又往前走了一步,捲起袖子準備再好好跟苻堅說道說道。看到強汪怒目雙張,鬚髮直衝,苻堅一時也有點慌了。梁老平連忙上前拉住強汪,直往後面拖。強汪還想再說什麼,一直沒有說話的李威開口了:「強將軍不要再勸阻了,此次出征大事已經行文四處,如此止步恐怕會遭天下恥笑。」
李威在朝中威望甚高,素得眾臣信服,聽得李威如此說,強汪一時不知所措,一時愣在那裡。
苻堅終於帶著大軍北上了,在黎陽渡過河水,直逼汲郡朝歌。
「李大人,你為何讓大王北上親征?」強汪看著在遠處漸漸消失的大軍,最後忍不住問道。
「主上矜大好功而不能忍,智大卻不能見機。不知休息民生卻懷婦人之仁。如果有國士王佐之才輔助,周國必興。你我只是中上才,不足以讓主上折服敬重。現在主上主意已定,我等勸肯定是勸不住的,希望主上這次……」說到這裡,李威忍不歎了一口氣,最後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了,而是轉言道:「我已經叮囑過陽平公和鄧、呂兩將軍,他們三人都是知兵之人,只要小心從事,不求大勝,自保應該是足夠的。」
聽到這裡,梁老平等人不再言語,只是站在那裡望著遠方,最後,不知誰發出了一聲歎息聲,悠悠飄蕩在濮陽城北門外。
汲郡朝歌,苻堅率領的七萬大軍與張遇、燕國的兩萬聯軍相持了六天,不是周軍不進攻,而是他們手下大將太生猛了。前鋒姚萇上去就連斬張遇手下兩名偏將、四名燕軍校尉,嚇得聯軍那一天都不敢出來了;第二天,鄧羌出陣,聯軍看到不是姚萇,以為還有機會,於是迎戰。誰知這個更加生猛,連斬張遇六名偏將,燕國五名偏將,嚇得眾多聯軍偏將個個申請降為校尉。
此後四日聯軍都不敢出陣,躲在朝歌閉門自守。看到叛軍不出,苻堅知道時間越拖得久就越危險,於是不恤兵士,直叫日夜攻打。但是朝歌城大牆高,加上兩萬兵馬一萬是張遇的根本,一萬是燕軍的精銳,憑借高城險要,糧草充足居然守得是四平八穩,讓周軍絲毫佔不到便宜。
六月初四,聯軍突然答應迎戰,兩軍列陣於朝歌城西。兩軍剛接戰,突然聽到周軍後陣大亂,無數人在高呼道:「燕軍襲來!燕軍襲來!」上萬人一轟而散。波亂很快就影響到中軍,壓陣的苻堅連忙策馬奔到後面,剛好遇到了鄭系、呂護,不由怒斥道:「我待你二人不薄!為何如此!」
鄭呂二人應聲道:「燕國時應天命,我等只是順應天意耳!」
苻堅大怒,喝命鄧羌、呂婆羅上前廝殺。
鄭、呂兩人知道鄧、呂兩人的厲害,連忙退到軍後,叫自家軍士們頂上去。
剛才還佔據優勢的周軍前軍看到自己後陣一片混亂,有心人回頭一看,只見後陣全亂了,一支打著燕軍旗號的騎兵穿行其中,看上去好像是有燕軍奔襲了本軍的後陣,更重要的是本應該在中軍的那面代表苻堅的「王旗「居然跑到後軍,難道是大王逃跑了?
如此一想,周軍前軍頓時一陣混亂,在前面壓陣的苻融拚命地彈壓,這才沒有讓前軍崩潰,但是聯軍卻沒有放棄這個機會,一時戰鼓齊響,兩萬聯軍步步逼近,形勢異常危急,不一刻,早就喪失士氣的前軍很快被擊潰,數萬人拚命向後退。
先鋒姚萇見事不可為了,便率領三千本部騎兵撤離了戰場,為周軍全軍崩潰壓上了最後一根稻草。
是役,周軍七萬大軍逃過河的僅萬餘,精銳盡折於河北,大都督陽平公苻融死於亂軍之中,前鋒姚萇領本部兵馬奔河內,招攬舊部,然後渡河南下,奔許昌。苻堅在鄧羌、呂婆羅的護送逃回濮陽,不幾日遷都陳留,留強汪守濮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