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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狼孟亭 文 / 曾鄫

    第一百七十九章狼孟亭

    甲申,俊留大司馬恪平南冀州,遣慕容評及中尉侯龕帥精騎萬人攻鄴。癸巳,至鄴。及早,魏車騎將軍張溫潛入鄴,傳冉閔遺命。魏大將軍蔣干、侍中繆嵩、詹事劉猗及溫護太子智棄城西奔,民眾十數萬攜家相隨,經壺口關退入上黨。冉操領軍先據襄國,再入鄴而稱魏王。聞平至,閉城拒守。庚寅,燕王俊遣廣威將軍慕容軍、殿中將軍慕輿根、右司馬皇甫真等帥步騎二萬助慕容評攻鄴,城外皆降於燕。未十日,冉操糧盡,舉城降。

    ---引言摘述

    看著沉入暮色的白馬山,慕容垂皺著眉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這座高山在淺黑中依然顯得雄壯偉峨,瀰漫著一股宏遠的氣勢。一條小河-烏尺水從白馬山南側山腳流過,奔流數十里後匯入到滹沱河。正因為烏尺水緣故,一條蜿蜒悠長的谷道出現在連綿的群山中,北可通滹沱河谷,可以向西直上新興郡定襄,向東直下常山郡真定;南可達孟縣,然後可以沿坦途越壽陽直至并州晉陽。

    這是一條非常隱秘的小道,很少有人會從這裡出冀州。因為自古以來並、冀兩州的要道都是井陘和葦澤關,這條小道是慕容垂花費了數年時間,從山民和採藥人那裡悄悄打聽出來,也派人悄悄走過兩回,為得就是能夠在關鍵時刻揮兵直入并州腹地,佔據晉陽。

    但是現在這條路被前面的那座寨子給擋住了。這座山寨叫狼孟亭,依白馬山而立,原是後漢末年黑山賊用山石所壘,剛好扼守住天險,真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自己的五萬人馬在這裡打了整整一天,卻一點便宜都沒佔到。

    「五將軍,這仗打得真他媽的憋氣!」前鋒校尉慕容直領著前鋒兵馬撤了下來,見到慕容垂的第一句話就是抱怨。

    「狼孟亭前那段谷地寬只能並三輛牛車,我的五千兵馬上去卻只能展開三、四百人,人家站在石牆只管拿箭射,拿石頭砸,我們根本連邊都靠不上。五將軍,你看看我這五千兒郎。四百條性命,都是我燕國的精銳,全他媽的折在這個破寨子下了。」

    聽到這裡,慕容垂慢慢地把目光從慕容直的身後移了過來。在慕容直的身後,數千燕軍軍士們正三三兩兩地從前面退了下來。他們不管有沒有受傷,臉上都是極度的疲憊。他們或者互相攙扶著,或者拄著手裡的長矛,緩緩地走著,除了腳步聲,就只有旁邊的烏尺水嘩嘩的聲音。他們經過時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慕容垂,然後慢慢地走入到後面的黑色。

    「我都看到了!」慕容垂點點頭,淡淡地說了一句。「今晚先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戰。」

    慕容直嘴巴張了兩下,最後只是「哦」得應了一聲,垂下頭跟著自己的部屬走向後面。

    慕容垂抬起頭,繼續盯著前方的白馬山和狼孟亭,在越來越沉的夜色中,白馬山就像一隻盤踞的威虎,而狼孟亭就是那只最鋒利的虎牙。

    真是一座雄關,一座能讓眾多世人為之感歎的雄關,但是一座雄關再險要,如果沒有鐵血男兒扼守其上,也算不上是雄關了。狼孟亭雖然是一座有一百多年歷史的山寨,歲月早就讓它破舊不堪。但是險要的地勢卻彌補了這一切,只要那堵石牆還在,只要那後面的北府兵還沒死絕,它永遠是一座自己無法逾越的雄關。

    慕容垂已經知道這座山寨只有不到一千人的北府兵,而且是緊急抽調來的民兵,因為最近的府兵還在壽陽城,根本不可能在五天內調上。但是就是這一千北府兵讓五萬燕軍的并州之行停在了這裡,寸步難行。

    自己在柏嶺那個小縣前待得時間太久了。慕容垂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孤懸冀州」的小縣居然讓自己五萬大軍停了一天一夜。當慕容垂看到那個衣衫破爛,卻一臉平和的北府柏嶺縣令在自己面前從容對答,然後更從容赴死的時候,他心裡有些猶豫了,這次奔襲并州的行動可能失敗。

    要是自己能夠按計劃從柏嶺順利而過,就不會有讓孟縣接到情報,調集了一千人守在了必經的狼孟亭。要是能夠計劃順利,孟縣早就攻陷,大軍直指壽陽城。到那時,西可以進取晉陽,東可以從西面合攻葦澤、井陘關,那樣的話這個與四哥東西呼應的計劃就算完成了,燕國佔據中原、河東的把握就更大了,真是可惜了。

    慕容垂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更不會把猶豫和擔憂顯示在臉上。他的骨子裡還有慕容家的高傲。做為慕容家的俊傑,慕容垂跟他的父輩和幾個哥哥一樣,都是以平天下為己任。英姿、高才、家世,這都足以慕容垂感到驕傲。但是自從魏昌一戰被俘後,慕容垂就不再是那個滿是高傲和意氣風發的年輕俊傑。他變得少言和深沉,在他妻子段氏遭可足渾氏陷害身死之後,慕容垂就更加深沉了,讓一向看重他的慕容恪為之嗟歎不已。

    這次慕容恪和慕容垂定下重入中原的計策,慕容恪負責冀州、豫州和冉閔,慕容垂負責的是并州,加上劉悉勿祈、賀賴頭這步暗棋,為了就是拖住了北府的手腳,讓燕國以最快的速度攻佔中原,然後迅速地整合這裡的力量,這樣燕國才有能力與北府一戰,爭逐天下。

    慕容垂知道四哥已經率軍把冉閔包圍了,進據魏國指日可待,但是自己這一路卻一開始就厄運連連,這以後的路途真的會順利嗎?

    慕容垂看著狼孟亭慢慢地在黑暗中現出數十個火光,在呼呼的夜色山風中跳動不已。他最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轉過頭來對副將孫蓋說道:「傳令下去,全軍好好休息一夜。明早卯時三刻開飯,然後全軍分成十隊,每隊三千人,輪流上陣,時刻不停地給我攻打狼孟亭,傷亡再大也要給我攻下來!」

    傳完令後,慕容垂隨即轉身,闊步走回自己的大帳。

    狼孟亭裡,狼孟亭守將、孟縣都尉顧耽正在巡視著狼孟亭各處,整頓守軍。這一千餘人中有六百人是緊急徵集的孟縣民兵,其餘四百餘人則是由孟縣巡捕、退伍軍士、裡正民夫和縣學學子等組成,為了籌足這支隊伍,孟縣縣令常約和顧耽幾乎把孟縣能徵集的青壯徵集一空。

    民兵的軍械裝備倒是齊備的,有長弓四百張,腰刀六百把,長矛一百支。其餘的人除了巡捕有腰刀、退伍軍士有長弓之外,只好取長木桿削尖為兵。顧耽帶著這一千人剛將狼孟亭大略收拾一下就碰上慕容直率兵攻打。憑著天險和一股熱血,北府守軍咬牙激戰了一天,終於將燕軍打了下去,但是自己損失也是慘重的,傷亡兩百餘人,箭矢用去了三分之二。但是顧耽知道,現在最關鍵的是把這支由「各路人馬」整合編製好,這仗還要打上一段時間,光靠熱血還是不行,必須組織有序,進退有度,這樣才能減少傷亡,堅持到最後。

    顧耽將八百多人分成三隊,民兵和其他人手六百餘人分成兩隊,各自負責南北兩段石牆,餘下兩百多人多是以民兵為主的精銳,做為預備隊,在緊急的時刻投入到關鍵位置。

    顧耽將軍士們編製好,再指定好各自的防區,然後又派出百餘人,在石牆上的長弓手的掩護下,潛出山寨,收拾箭矢和軍械。

    忙完這些後,疲憊不堪的顧耽拖著沉重的身體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那裡也是狼孟亭臨時指揮部。剛進院子裡就聽到一個哭聲在迴盪:「昇陸兄,我不如你!我不如你!」

    顧耽連忙一看,看到兩個人正跪在地上抱頭大哭。左邊那個人顧耽知道,是晚上剛偷偷逃進來的柏嶺縣都尉府的一名軍官,以前在樂平郡治沾縣進學時見過面。右邊那個人顧耽更是熟悉,他是孟縣的教諭蒙滔,他應該跟孟縣縣令一起堅守在孟縣。

    顧耽連忙上去扶起了兩人,一邊安慰一邊咨詢詳情。

    在蒙滔哽咽的聲音裡,顧耽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柏嶺縣縣令萬眺是蒙滔在梁州學堂的同窗,兩人一齊被分派到并州為官。只是萬眺更有才幹,很快就超過一直為教諭的蒙滔,直升到平陽郡守府任計度從事。但是去年犯了錯誤,被記了一個處分,然後降到柏嶺這個孤懸前線的小縣為縣令以示懲戒。蒙滔知道萬眺是因為操守不正被處分的,於是甚是鄙視了他一把,還寫了幾封信冷嘲了一把這位同窗。

    就是這位同窗,在燕國驟然來犯時,臨危不亂,一邊組織軍士殊死抵抗,一邊派人迅速向孟縣報信。正因為有了柏嶺縣的報信和抵抗,才能讓顧耽有時間調集軍士到這狼孟亭。

    這位依靠數百人和險要地勢抵抗了一天一夜的萬眺在面對燕軍的團團包圍和慕容垂的親自勸降時,從容地說了一句:「北府軍民,有死無降!」然後拔劍『自殺』。

    那位軍官躺在死人堆裡聽到了這一幕,含著眼淚忍到天黑後沿山路逃回狼孟亭。

    「有死無降!昇陸兄,不守操行,卻有氣節!」說完這些,蒙滔不由地又頓地嚎啕大哭。

    顧耽含著眼淚勸住了蒙滔,待他安靜後又勸道:「教諭夫子,你還是回孟縣吧。」

    「什麼!你讓我回去!這裡有我的學生,有我的同僚,你讓我退回去!」蒙滔聞言高聲厲呼起來,「我受大將軍信任,身負孟縣教化之職。我教學生要謹守操行,忠君愛國,恪行氣節,現在你卻叫我竊守後方,置身危外!你還不如叫我直接羞死算了!」

    說到這裡,蒙滔幾乎是在咆哮,他拿出身後的長弓高高地舉起:「我雖然是個文人,但是也拉得動弓,揮得動刀,我這腰囊不但能放書,也能放敵人的頭顱!」

    顧耽默不作聲站在那裡傾聽著,四周圍滿了聞聲趕來的軍士,他們靜靜地聽著蒙滔的話,每一個人的眼睛裡都有一團火在燃燒。

    「我北府軍民,有死無降!」蒙滔幾乎是在一個字一個字的咬出來一樣高呼著。

    聽到這裡,不但整個院子,就是整個狼孟亭也都陷入一種沉寂中,只有火把還在那裡辟里啪啦地燃燒著。

    過了好一會,不知是誰吼起了北府百姓最愛唱的「秦腔」:「金沙灘直殺得山搖地動,好男兒拼一死決不偷生!」

    聲音在濃濃的夜色中越飄越遠,在太行山的群山中迴盪著。

    第二日,從早上到晚上,三萬燕軍分成十隊,時刻不停地輪流攻城。震天的喊殺聲響了半天便消失下去了,攻防雙方都已經疲憊不堪,只是依著身體的本能揮刀,張弓,刺矛,舉石。所有的人都喘著氣、咬著牙堅持著,他們不顧身邊的戰友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只要自己還活著,就要消滅前面的敵人。他們在暗暗比著,看誰能堅持到最後一刻,現在已經不是體力上的廝殺了,而是意志力的較量了。

    在黃昏的時候,燕軍終於頂不住了,他們在石牆前已經變黑的山坡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屍體,黯然地撤了回來。三萬燕軍損失了兩千多人,但是依然沒有達到目的-佔據狼孟亭。

    北府守軍損失也不小,不管傷有多重,能拿著兵器上石牆的不到五百人了,但是顧耽卻知道,這座城還要守三天,還要再過三天,樂平和晉陽的府兵才有可能趕上來。

    是夜,除了石牆上點著火把,狼孟亭裡面卻沒有一點火光,所有的人在黑暗中告別自己逝去的戰友,收拾好殘缺的兵器,然後在黑夜中靠著石牆內側,默然地等待著,等待天亮或者是敵人攻上來。

    第三日的戰鬥更加殘酷,慕容垂親自壓陣,膽敢後退者一律就地處斬。燕軍呼嘯著湧向狼孟亭,他們在狹窄的谷地裡排著擁擠而綿長的隊伍。北府守軍的箭矢不多了,除了對爬石牆的燕軍射擊外,他們已經沒有更多的箭矢來壓制射擊了。

    燕軍的木梯到處都是補丁和綁繩,它們被推了下來,然後匆匆修補一下又架了上去。由於上面的鮮血沾得太多,這木梯已經沒有一點木頭的顏色,完全變成了黑色。燕軍攀著木梯,依次而上。他們小心地躲著上面飛下的箭矢和石頭。現在這石頭比箭矢更密集,也更危險。箭矢是有限的,靠著白馬山的狼孟亭卻不缺石頭。

    好容易能看到石牆的上端,如林刺出來的木桿卻總是讓燕軍功虧一簣。站在木梯那個狹窄的地方,燕軍很難防備從左右刺出的木桿,一旦被刺中,削尖的桿尖照樣能在你身上鑽個窟窿出來。

    血戰從早上一直打到黃昏,陰沉著臉的慕容垂卻絲毫沒有收兵的意思。不敢後退的軍官將領們只好命令軍士舉著火把連夜攻打。過了半夜,苦戰許久的守軍終於疲憊不堪,石牆上的防線岌岌可危。有數十名燕軍已經登上石牆,開始與守軍廝殺,掩護更多的同僚上來。

    這時,只見一名青衫短袍漢子,舞著長刀,滿臉是血的殺入這數十名燕軍之中,身後跟著十幾人,看上去年紀卻都不大,但是他們的刀卻舞得無比的歡快。燕軍措手不及,被這新生力軍連同石牆上的守軍壓著打。但是他們都是燕軍的精銳,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呢?只見刀光在跳動的火光中飛舞,高喝聲、慘叫聲在黑夜中混在一起。

    只見那十幾人有的被打斷了長刀,卻依然撲了過去,一把抱住燕軍,用手掐,用嘴咬,然後一起從石牆上滾落下去。他們沒有頭盔,也沒有鎧甲。不一會,綁住頭髮的布帶鬆開了,長髮披散在他們肩上,青衫短袍不但破裂不堪,還變得黑紅色。在黑夜和火光中他們有如厲鬼,讓面對的燕軍都不由地為之氣短。

    燕軍終於被趕了下去,他們士氣也終於在這個時刻降到了最低點。看在眼裡的慕容垂只好下令收兵。

    顧耽抱著渾身是血的蒙滔淚流滿面,剛才要不是蒙滔帶著十幾名學生衝了上來,這狼孟亭可能已經被攻陷了。

    「蒙夫子!」顧耽輕聲地呼喊著。

    蒙滔微微點點頭,然後吃力地抬起右手指向旁邊。顧耽順勢看過去,那裡躺著一個人,瘦弱的身子跟其他死去的烈士一樣,滿是傷口和鮮血,帶著稚氣的臉上滿是血跡和灰塵。

    「真是可惜了。」顧耽聽到了蒙滔的歎息。是啊,這些學子再過幾年就成才了,成為北府一筆寶貴的財富。

    「顧都尉,吼兩句!」蒙滔最後輕輕說道。

    顧耽抬起滿是眼淚的臉,然後用盡力氣吼道:「金沙灘直殺得山搖地動,好男兒拼一死決不偷生!」

    在吼聲中,蒙滔安然地閉上眼睛。在吼聲中,慕容垂望著狼孟亭默然不語。看來這世道已經變了,一群這樣高吼著去死的人,你是沒有辦法打敗他們的。漢人什麼時候找回了他們久違的剛烈和熱血了?

    接下兩天的戰鬥雖然激烈,但是卻沒有了前三天的慘烈,因為不但燕軍的士氣被奪,就連慕容垂也知道時機已過,越發的猶豫和三心二意了。

    第五日,樂平郡校尉常連普帶著三千府兵和民兵趕到了狼孟亭,在他的身後,有更多的府兵和民兵在并州都督馮保安下,正源源不斷地趕過來。

    狼孟亭上剩下的人不過百餘人,但是他們都堅持著站在石牆上,手裡緊握著長刀和木桿。

    常連普終於在石牆上找到了自己的部下顧耽,他靠在石牆的女牆上,手裡握著一把有十幾個缺口的長刀。胸口上一個長長的刀口讓他的呼吸非常困難。

    看到常連普,顧耽臉上一陣驚喜,掙扎要起來,卻絲毫動不了身。常連普連忙扶住了他。

    「稟校尉,孟縣都尉顧耽奉命守狼孟亭,任務完……」顧耽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

    「顧都尉,你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狼孟亭已經由我接管!」常連普含著眼淚答道。

    聽到這裡,顧耽露出欣慰的神情,剛才還緊張僵硬的身子一下子變軟了,好像全身的力氣一下子都消失了。

    常連普知道這是顧耽勉強支撐了數日,早已經是燈盡油枯的時候。現在交接了狼孟亭,他沒有了支撐,性命逝去自然就在這一刻。

    常連普緊緊地抱住了顧耽,他看到顧耽嘴巴張了張,連忙附耳過去傾聽,聽得兩聲,淚水頓時像洪水一樣湧出。

    不一會,在殘艷如血的夕陽中,數千人齊聲高吼道:「金沙灘直殺得山搖地動,好男兒拼一死決不偷生!自古忠良千千萬,為國為民保河山!」在那一刻,整個天地都被這吼聲震動了,而雄壯的白馬山也在這吼聲瑟瑟發抖。

    慕容垂聽到這吼聲,默然許久,最後下令連夜撤兵,退回常山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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