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長冬漫漫(二)
就在王石頭被罰的時候,山南第一軍第一團第一營這支全部主戰部隊中最為傲氣的單位正在薤山的軍事禁區接受訓練。
在對蔡州的慈丘一戰中,第一營原營正營副先後戰死,繼任的是劉知俊的弟弟劉知浣,營副是剛剛回山南的范守斌。劉知浣在山南已經呆了四個多月,是山南講武堂的第二期甲級畢業生,和自己的哥哥非常相似,雖然沒兄長那麼好的戰鬥力,但劉知浣也是凶悍之極,經過講武堂的學習後有所收斂,不過總的來說還是個勇將類型的軍官。而范守斌經過在北方的磨練以後,已經算得上是經驗豐富,再加上近兩個月的學習,很快熟悉了現在的山南軍。兩人都知道,第一營的營正意味著前程,意味著榮耀,因此都很負責也很刻苦。兩人各有背景,但在現在的山南並沒有嚴重的派系之爭,因此相處倒是極其融洽,配合也日漸默契。
最近正是換裝之際,第一營作為頭號主力營,全營著換皮甲,配發了自從元和以後很難看見的新陌刀,每人還得到了李大帥親自設計的短劍一柄。此外,第一營還是首批裝備新式弩機的單位之一,一共五十機手弩。全套裝備算下來,即便是山南軍管之下有大量類似奴隸的屯民和完全就是奴隸的戰俘苦力免費工作,但光是材料費用就頂得上山南三戶人家一年的「平蔡捐」——如此豪華的裝備,加上比之第一軍其他部隊都高的軍餉和撫恤,也難怪士兵們傲氣。
士兵們的驕傲是被鼓勵的,但不代表可以自大疏懶,劉知浣和范守斌上任以後的第一件事就訓練,而且是超負荷的訓練。
和其他軍隊,甚至百姓相比,山南軍每天都有早餐吃,但所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小,尤其是像第一營這樣的精銳——他們每天早上都要跑步、攀山,頂得上在田里做半天的活。
最早練習刀陣的是第一營現在幾乎全是刀手,側翼掩護改由其他營負責。第一營的刀手們在薤山的訓練每天光持刀訓練就要兩個時辰,不多的幾個動作每個都要保持上半個時辰,手抖腳軟也只能勉力堅持,否則就是等你好了體罰扣分。體罰大家不怕,只是鞭子和拳腳而已,但扣分卻讓所有士兵們恐懼。在第一營,只要你在一年之內被扣完三十六分,就立即會被開到其他部隊去,再補充上新人。而且到了其他部隊,一年內不得擔任軍官——要知道,第一營的士兵要是正常外調都是從什長開始做起的。
每天的刀陣訓練中士兵們最喜歡的就是砍殺訓練,無論是集體出刀還是單兵劈砍,每個人都會興奮起來,隨著手中的的刀一記記的揮出,好像可以將全身的郁氣一同發洩出來。唯一令士兵們遺憾的是,現在沒有仗打,只有砍一些不會動的草人木樁。這些殺人熟練的老兵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開始嗜血了。
除了刀陣,士兵們每天還要格鬥搏殺,每個士兵的動作要求只有兩條:「快速、致命」,許多士兵自己發明的沙場招數在軍中都得到了廣泛推廣,發明者將會得到獎勵。因此,每天搏殺訓練之時,士兵們都分外賣力,積極琢磨。
除了兵器和陣勢訓練,士兵們每天還練習半個時辰的投擲,一個個木製的「西瓜」仿製品在空中飛來飛去。被稱作「瓜台」的拋擲器訓練更是要求嚴格,雖然訓練代用品不會爆炸,但士兵們每次操作以後都被要求迅速趴下,防止出現機械故障造成拋擲不遠的情況,往往一天下來,負責操作的士兵們都會全身酸軟。
火藥實彈訓練每十天一次,士兵們已經習慣了爆炸,畏懼變成了刺激——只是訓練的機會比較少。士兵們能理解為什麼訓練密度會如此之低,像「西瓜」這樣的神兵利器的產量斷然是不會高的。
強烈的榮譽感和自豪感是保持第一營戰鬥力的必須——這是李嚴在劉、范二人上任前的交代。劉范二人也是這麼做的。在嚴酷訓練的間隙,兩個營正的主要工作就是激發士兵作為第一營成員的榮譽感。
劉知浣的話很直接:「你們是第一營的士兵,有資格傲氣!要是誰受不了訓練,就他娘的給老子滾蛋!」
士兵們的訓練需要耗費大量的物資——從投入上看,山南士兵個體的投入已經高於神策軍,事實上後者還要裝備一些儀仗性的東西,而山南軍則完全都是實戰裝備。可以說,山南軍已經是天下裝備最好的步兵。
物資消耗量巨大就要求山南能夠提供相應的補給。山南的軍事管制體系全力開動之下,其制度優勢充分展現出來。流民屯的流民已經有十二萬,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山南軍方控制下的免費勞工,不在張承業的民政之下。其中有五千有工匠背景的屯民一直都在制備所的直接掌握下負責軍事物資生產,比如弓箭的制備、礦石冶煉和軍器鍛造。因為現在正值農閒時節,其餘從事農業生產的屯民也都參與到了一些相對簡單的軍事物資生產之中,李嚴曾經去過的新一屯就是其中典型。
新一屯的原地方管制官王羨已經調往戰備處負責流民屯的管理事宜。現在的管制官正是他的弟弟王然,他雖然年輕,但本事卻已經不小,在今年超額完成了生產任務,使新一屯得到了超額部分七分之一的返還。
有了返還部分,流民的生活得到了一定的改善。王然答應在年關期間給每人提高伙食標準,每人都可以吃到肉。這個消息讓所有的屯民的感覺振奮,這半年多來,他們累是累點,但在王管制兄弟的帶領下,除了三個老弱,大家都活了下來。
當然,不管你想不想吃肉都得幹活。在冬天,大部分屯民們開始在上面派來的工匠的督導為軍隊製作標準一定的陶罐。比起農事來說,這個工作的難度顯得相當大,而工匠的要求也非常的嚴格,動不動就要重做。一開始每天的任務都要到半夜才能完成,許多人一天下來骨頭都跟散了架似的。
儘管勞作很累,但沒人抱怨。一方面是管制嚴格,一方面,屯民很天然地認為:「既然李大帥養著咱們,為大帥幹活是理所當然的。」
比起新一屯,在天門河畔的竟陵七屯和九屯的勞動強度要大上不少,危險也更高。他們是負責伐木整木、燒炭。不過短短的十一天時間,不熟悉燒炭的屯民已經有四人死在窯場。
比起屯民來說,山南原住百姓和分到田地的外地民眾的生活要好上不少,但是他們也很忙碌。因為大李大帥下了通告,要求各地軍管組織民眾興修道路,整頓水利。同時,山南的女人們也收到了大帥府的通告為軍隊製作被服旗幟,雖然要求很高,錢也不多,但是凡是有手藝的都接了布匹。大帥雖說自願,但老百姓都知道這麼一個道理:大帥管飯給錢就是給了大伙面子,是仁政,大伙再蹬鼻子上臉那就是混蛋了。
除了屯民和百姓,山南還有一批最為悲慘的人,他們就是上次俘虜的七千蔡軍。這些人都被山南節度府判了三年徒刑,在這三年之內,他們就是奴隸。這些人大多被分在工坊礦井效力,若是你沒有手藝,那麼最粗最重的活就得歸你做。在工坊礦井,每個工匠都可以支使俘虜,而在警衛的監視下,這些原本就沒當幾天兵的俘虜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和意識,因此兩個月四十人的死亡數量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十二月十五,作為山南領袖的李嚴在接到關於俘虜死亡報告的時候他正在參加一個集體婚禮。一共三個營正、十五個隊正、七十個什長當日成家,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溫暖的笑容。
「天地為證,祝你們白頭偕老!」李嚴和山南在家的高官一同高高舉起了酒杯,俘虜死亡報告被揉作一團扔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