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徹底控制
果然，蔡州方面自李從立撤軍以來，沒有再派兵入侵山南的跡象。這一方面是由於山南防務有了起色，蔡軍不願意花費未知的代價來攻掠一個價值不大的地盤，更犯不著因為李從立的個人顏面而發起戰爭。最重要的原因是，蔡軍自身需要面對來自唐軍蔡州行營的巨大壓力，雖然無論是汴宋的西向和北面的河陽，表面都是被蔡軍打得龜縮不出，但卻是韌性十足，而蔡軍本身雖有小勝，卻始終無法取得決定性的戰果，這使得蔡州根本無法抽調兵力冒險去解決背後的山南。更何況，李嚴並沒有重創李從立，其行為表現了相當的善意。
確定了蔡軍不會回來尋仇，李嚴這才帶著二營回軍襄州，此時已經有三月底。
軍事管制令的作用開始顯現出來，無論是否選擇加入軍事化的流民安置點，多達八萬的流民基本上都在軍隊的監管之下，全鎮境內並沒有發生大規模的騷亂和盜搶行為，個別的零星案件在軍方的介入下也很快得到解決，高高懸掛在交通要道邊，不知是否為罪犯的人頭血淋淋地形成了現實的威懾。
山南內部秩序的安定需要大量的合格士兵作為軍代表協助軍管人員，但這時候軍事整編工作卻開始出現問題了。三月二十九，山南還在整編中的暫七營和暫八營嘩變。
在暫七暫八營之前，山南整編的都是李嚴舊部，雖然內部也存在一定派系，但總體來說李嚴還是有著絕對權威的，整編工作大體上進行得比較順利，整編結束以後的各作戰單位迅速形成了戰鬥力——這批士兵也是李嚴計劃中最可依靠的軍事力量。
現在整編的軍隊卻是不一樣了，這些來自各州縣的士兵都是新各地自己募集的士兵，雖然經過黃巢之亂後，各州縣的士兵多為新募，但少數僥倖留存和戰時逃逸，戰後復回的兵痞的的影響力卻是非常之大，加上現在山南軍事保障採取按戰鬥力（事實上也是信賴程度）優先補給的制度，這些被李嚴定位為二線部隊的新兵成員學壞的速度令人吃驚。而這種新學壞的士兵比之老兵痞更為可怕，他們在嘗試到暴力的好處以後一味耍橫，顧忌很少，也不懂得輕重厲害，犯起事情來一個比一個狠。
這次嘩變的暫七暫八營由山南西北衛戍區抽調來的一千人組建，其中七成是近一年募集的新兵，兵源主要是衛戍區州縣的百姓，附近金商兩州流入的流民和兵痞，由於當地沒有世將，由文人出身的刺使帶兵，一直以來都是約束不利，軍紀十分之差。在開赴襄州整編的過程中就發生了好幾次亂軍盜搶行為。到了襄州以後，他們又因為沒機會到襄陽城內駐紮而鬧了幾回，被教導營地彈壓下去以後就已經心懷怨望。接下來對於他們來說近乎殘酷的訓練更是讓他們心中的怨氣逐漸累積上升，亂勢隱隱已經成形。
嘩變爆發的導火索是十多個士兵在白天的訓練結束以後逃逸出營，這些人竄到兵營附近的一個破村子裡強姦了幾個民女以後被抓住處死。當夜，暫七暫八營大部嘩變，少數沒有嘩變也被裹脅其中，亂兵燒起了營寨，攻入教導營營地。
但嘩變士兵怎麼也沒有想到，嘩變早就在教導營營正王賢的估計之中，而嘩變前這些有可能在歷史上成為「起義軍」的傢伙裡出了叛徒，所有情況立即被王賢所掌握，和在襄州負責的韓建、李胤燁通過氣以後，王賢選擇了聽之任之的態度，並沒有制止嘩變，反而連夜退出營寨讓嘩變的士兵們撲了一個空。
知道問題嚴重的嘩變士兵在新推舉出的頭領帶領下，迅速想回奔均房兩州，奪路出逃，但這顯然為時已晚，他們在回奔的路上遭到了教導營的伏擊，一下子損失慘重，毫無計劃性的他們只好又掉頭往回，這次迎接他們的則是襄陽駐軍，山南第一營。
以嘩變士兵的戰鬥力根本不是前後夾擊的教導營和第一營的對手，打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哭爹喊娘地繳械投降了。
李嚴率二營達到向城的時候，戰鬥剛剛結束。
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俘虜問題，李嚴早已經不是先前的菜鳥，只是考慮了片刻，就定下了對著六百多俘虜的處理方案。
領頭的處死，在之前訓練中怨言大的也全部處死。這樣一來，剩下的還有四百人左右，李嚴餓了他們一天以後派遣二營將其押往山南與江陵交界處，通知嚴家來接受這批「戶口」。辛峻對他說過，嚴家的私礦現在非常缺少人手，這四百人對於有近千武裝徒屬的嚴家來說正是大好的勞動力。
處理完俘虜，李嚴要求將這件事情通報全鎮，要求全鎮開始清查軍隊裡「居心叵測」的「敵對分子」。同時，以西北面衛戍區治軍不利，衛戍區守禦使許勉罷職，調回襄陽另有任用，副使張克行免職留用，在新守禦使還沒上任的情況下暫代守禦權職，由山南軍教導營北上督導整編。
這件事在領東南面衛戍區的史可訓看來，更多的是大帥對州縣的威懾，甚至有可能根本沒有嘩變，只是李嚴為了徹底控制州縣，騙出非心腹州縣的人馬加以屠戮再趁機收權的手段。
史可訓越想越心寒，心懷惴惴，但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實力，反又沒能力反，出奔又找不到可投靠的實在人——投蔡州雖然是一個選擇，但自己又不願意去隨著蔡賊亡命。整日間愁眉苦臉，考慮了整整三天，帶了一整箱「薄禮」去拜訪自己的「屬下」霍存。
霍存早就收到了戰備處李先生的信，對史可訓的拜訪絲毫不覺得意外，很熱情地笑納了「薄禮」以後，微微透露出了留後司對於東南方面士兵素質的擔憂和不滿。史可訓聽得臉色發白，就在史可訓快繃不住的時候，霍存又拋出了李大帥任人唯賢的原則，強調只要認真貫徹上級精神，積極增加人口，提高物資貢獻就能保住地位，甚至再進一步云云。
再進一步史可訓是想也不敢想，問明白了自己所想知道的以後立即匆匆離開。
四月初九，史可訓宣佈下屬隋、郢、復三州所轄士兵分別開始「預整編」，響應留後司號召，提升士兵素質，清查「壞分子」，並請求留後司派出督導隊進行「指導」。
聽到這個消息，李嚴只是一笑，下令就正在從東南衛戍區趕回的二營分出兩個隊前往教導。
史可訓的姿態意味著，經過四個月的努力，兩次屠殺，李嚴終於完成了對山南全境的有效控制。
「總算可以暫時安心發展，幸好山南現在沒有什麼世家大族了，否則哪裡有這般容易？」李嚴對李胤燁說這句話的時候終於暴露了內心的激動之情。
李胤燁卻是搖頭：「現在還有許多麻煩，軍事管制終非正途，山南之路依舊崎嶇啊……」
窗外，院子裡的常青的夾竹桃正開著今年的第一茬花朵，粉紅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