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古怪戰事
安葬完老人，李嚴派了一個衛兵送小山回襄陽。小山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給李嚴磕三個頭，這才腫著額頭被衛兵抱上馬去。
過了比起三個多月前大有改觀的穰縣，李嚴和要留守坐鎮的張言分手，張言回城，而李嚴則要去唐州。
客套了兩句，張言忽然說了一句：「我有罪！」
李嚴還沒反應過來，張言已經策馬回城。
唐州今天傳來的消息，秦宗權屬下一部約計兩千人抄掠汝州不利，在回蔡途中忽然變向，沿汝水折向西面，攻入唐州，與負責唐州防務的山南留後司直屬第五營和唐州兵在慈丘一帶展開對峙，鄧唐守禦副使劉知俊已經在第一時間趕往前線。
若來的是兩千流寇，李嚴根本不會趕去前線，更不會調駐襄州北部的二營向唐州運動。畢竟鄧唐好歹也有三千防軍。但是這兩千人的背後是蔡州，尤其是這兩千人的意圖不明，這就麻煩了。
如果這兩千人是意外竄入，只是想剽掠一把，那倒問題不大，但是如果這兩千人是奉命而來，那說明秦宗權想徹底斷絕後背威脅——山南兵少地貧，唯一的優點就是這戰略地位了，要是秦宗權此時南來，等於給李嚴致命一擊。因此，李嚴一直心懷惴惴。
不過第二天趕到唐州以後，劉知俊的話讓李嚴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據劉知俊判斷，這兩千蔡軍並不是有意攻取地盤，而是簡單的突擊剽掠，只是他們沒想到以無能聞名的山南兵這回防務還算齊整，並沒有固守州治，因此才形成對峙局面。
李嚴鬆了一口氣，問道：「接仗沒有？」
「一開始賊軍前鋒試探了一下，是五營接的仗，沒佔到便宜又縮回去了，他娘的就這麼賴著了，打也不打，走也不走！」劉知俊有些惱怒地說道：「要不是唐州兵沒用，某早就一口將他們吃掉了！」
「襄陽二營馬上就要來了。」李嚴一揮手，說道：「咱們沒必要和他們死磕。」
劉知俊露出興奮之色，說道：「三天後他們要是還敢在這裡蹦達，咱們就捏死這些狗日的！」
「不……」李嚴搖頭：「咱們不能吃掉這兩千人！」
劉知俊一呆，想了想，無奈地點點頭。
第二日，斥候傳來消息，說賊軍開始在附近搜索百姓，掠奪軍資。
「賊軍派出的一共多少人？」李嚴問那斥候：「留在營地的又有多少？」
那斥候長是唐州兵，見李嚴動問，答道：「賊軍起碼派出了有六成人手，小的們不敢太過靠近，只能估計個大概。」
李嚴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低素質的斥候，但也只能繼續問道：「你的人怎麼知道他們去劫掠了？」
「小的派出的人在附近的一莊子親眼看到的。」那斥候見主帥露出不滿之色，連忙說道。
李嚴一擺手，將斥候趕走，轉向劉知俊，問道：「你看如何？」
劉知俊又一個校尉直接升為一方守將，一直對李嚴充滿感激，狂傲性情收斂了很多，恭敬地答道：「稟大帥，末將以為，這八成是賊軍的誘敵之計，這附近哪裡還有多少百姓？這派出去的除了少數做做樣子，其餘的定是埋伏於某處等我軍攻賊營寨之時抄我後路。」
「自然是如此，可見對方還有點小聰明啊。」李嚴一笑，說道：「咱們懶的去管，全力鞏固防線就是。」
果然，見對方沒有絲毫反應，反而繼續鞏固防線，賊軍一天後又招回那些了埋伏得灰頭土臉的士兵。
而在這一天的晚上，隨著襄州方面的二營輕兵行至，雙方的古怪對峙眼看就要結束。
二營是帶著巨大動靜趕到慈丘的，賊軍自然不會無所察覺，他們都是老兵，反應很快，連夜就開始加強戒備。
只是到了第二天下午，增兵的山南軍還是沒有什麼動靜，一切都是老樣子。
這古怪的情形讓防備了一宿的賊軍鬆了一口氣。這兩千蔡軍是孫儒的人馬，帶兵將叫李從立，他們此行只是因為掠奪多獲有限，這才想打一下唐州，雖然山南窮，但好歹也能有個交代。可沒成想，原本一打就跑的山南兵給了他一個意外，騙也沒騙動，打又沒把握，就這麼僵持起來了。
昨夜唐軍再度增兵，李從立自然知道現在已經沒有了戰機，之所以不撤退，卻是擔心山南兵以優勢兵力掩殺。但過了一整天，對方依舊是不死不活地紋絲不動，李從立又恢復了對山南兵的蔑視，決心連夜撤退。
眼看要撤到蔡境，一路還保持著警惕之心的李從立剛剛鬆一口氣，卻猛然間聽到聽到了號角聲。
前後方都出現山南旗幟的消息讓李從立十分惱怒，他根本想不到山南兵竟然敢包抄自己。但既然事實已經發生，李從立卻也沒有慌亂，這一帶地形並不複雜，雙方兵力差距也沒有大得太誇張，蔡兵並沒到絕境。只要突破回蔡，向孫將軍請兵再戰，定要山南兵好看！
「後隊戒備，前隊突擊！」李從立大喝一聲，縱馬向前：「讓那些廢物看看我蔡州男兒的本事！」
這部分蔡州兵是孫儒部下，戰鬥力強悍，在蔡軍中也是仰天走路的角色，想不到居然遭了以往一直看不起的山南兵戲耍，因此一個個也是惱怒非常，主將怒吼命令一下，前隊就怒吼著向前方並不陡峭的兩個高地衝去。
歡迎蔡軍的是兩百弓箭手所射出弓箭，一輪齊射以後，蔡州兵倒下一片，只得略微後退。
「蠢貨！」李從立一鞭子抽上前隊的領兵校尉：「兩側！從兩側上！」
校尉的臉被抽得火辣，一邊在心中暗罵主將混帳，早沒安排，現在卻放馬後炮，一邊命令前隊調整進攻。
第二次突擊又遭到了弓箭，上面的山南將領顯然早有準備，重新配置了弓箭手的位置，蔡軍又倒下一片。
眼看後隊就要和山南兵接仗，李從立再也顧不得損失，正要驅趕士兵強攻，卻被自己的副手拉住。
「將軍快看！」副手指著前方大叫：「弟兄們又站起來了！」
李從立順著副手所指的方向望去，卻發現那些被射翻的蔡州兵又站了起來，踉蹌著往回跑。
這是怎麼回事？李從立正疑惑間，負責前隊的校尉跑了回來。
「將軍……」那個校尉喘著粗氣，語氣很是奇怪，說道：「山南兵這批的箭……沒有箭頭……」
這是什麼意思？李從立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再犯山南，雖凶必誅！」山南兵的聲音遠遠地飄來，整齊無比，充滿底氣。
李從立一咬牙，對副手說道：「帶兵直接過隘口！」
「將軍……這……山南兵可是在兩側高地啊！」副手連忙勸阻。
「叫你去你就去！」李從立狠很地說道：「好個雖凶必誅！」
如李從立所料，兩側高地的山南兵沒有再動手，只是弓箭大張，冷冷地望著正要過路的蔡兵。
李從立終於承認，山南兵變了，這兩側高地能看見的士卒顯然不是原先孱弱的那些兵了，一個個兵仗齊備，氣勢奪人，已經接近孫將軍的嫡繫了……只是他卻不知道，這些兵都是已經二營的士兵
高地之上，李嚴對劉知俊說道：「希望這個李姓將領能不是混人！」
劉知俊道：「這些人是孫儒的手下都是蔡軍中知兵的，應當知道進退。咱們和他們和氣，他們也沒理由耍愣。只是這仗打得有些窩火……」
李嚴踢開一個小石頭，說道：「先忍著！」
兩人說話間，一無所得的蔡軍已經基本過了狙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