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李嚴吐哺
李存孝認輸的消息雖然被李嚴嚴令封鎖，但最後還是傳到了李克用耳中。聽到了這個消息，李克用喚來李存孝，聽了後者的陳述，半晌不語。
這個李嚴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從進大營以來的表現看，應當是個人才，至少在帶兵上是。幾次試探下來他也應是一個懂規矩的人，但卻時不時地做出出格之事，倒更像是個莽撞之輩……
李克用看看恭敬站在一旁的李存孝，心中猶疑。存孝的本事他最清楚不過，即便是自己出手也只能勉強和他戰個平局，何況他背後還有個赫連……嗯，李嚴派出三個小校就能如此勇悍地拖上三合，顯然不太現實，那麼就應該是引存孝入轂折辱與他了？可是又不像……那麼他究竟要做什麼？
「存孝，勝敗乃兵家常事，況且你未曾落敗，不必記懷了。」李克用最後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孩兒明白！」李存孝點頭。不知怎麼回事，忽然之間覺得「孩兒」一詞生澀萬分。
李克用點點頭，他始終信任這些圍在自己左右的代北部屬，大聲道：「李存孝！」
李存孝霍然行禮，同樣大聲地回道：「末將在！」
「即日起，前鋒左營三千人歸你統屬，為全軍前驅！」李克用擲下一根令箭：「歸前衛李存璋轄制！去！」
「是！」李存孝在帳中眾人嫉妒與驚訝雜稱的目光中大踏步走出營帳。
李嚴……李克用沉吟了片刻，道：「薛志勤！明日起，你帶五千人與李嚴一同負責左翼！」
薛志勤領命，自然知道五千人和一千人「一同負責」的意思，心中隨即開始算計怎樣監視好那個神策軍別將。
「散了吧。」李克用一揮手，走向帳後，忽然回頭補充了一句：「以後我軍中將領不得互相詆毀拆台！」
「是」眾人轟然允諾，其中有幾人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
薛志勤去通報命令的時候接待他的卻是閻烽。李嚴此刻正在觀察昨日與李存孝對戰的三人的傷勢。辛家的秘藥堪稱神奇，不過半日，身體最為強悍的王賢就已經基本恢復了，孫二小也情況穩定，至於骨折的張老虎，卻還需要些時日才能行動自如。
李嚴給三人一人一個紅包，並各記一功。他對張老虎和孫二小說的話都只說了三個字：「好樣的！」而對王賢則說了聲：「謝謝。」
王賢有些摸不著頭腦，從來沒聽說過官給兵說謝謝的，即便是沙場上救命也不過一聲「重賞」或者「來日必報」吧？
對眼前這個別將，王賢說不上好惡，當日折辱他的人都是這人的心腹。可是王賢聽過他的課程，卻自覺獲益非淺。加上昨日他竟然不惜血本地給自己吃了辛家的獨門秘藥……或許更多的是認可罷？至少王賢自覺昨日只是被震傷而已，只要修養調息幾日即可，即便是自己有此良藥也是捨不得用的……
王賢正想間，聽李嚴喚自己出帳，滿心疑惑地跟了出去，卻聽李嚴一聲歎息，道：「你要投李大帥，那便去吧。昨日你的表現，怎麼著他也會給你一個好位置——至少遠勝過跟著我這千把人混日子。」
王賢呆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李嚴一幅豁達表情，拍了拍王賢的肩膀，說道：「現在辛峻走了，沒人為難你……哈哈，等你發達了，可要提攜我才是！」
王賢不呆不傻，聽出了李嚴口中的蕭瑟之意，心中忽然有些難過，正待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以前沒見我真正的鐵軍，現在在李大帥這裡我才知道你為什麼一門心思要投著沙陀雄兵了，你去吧！好好幹！」李嚴說話間就要離開，忽然像是想了什麼，又回頭交代了一聲：「你去投李存孝比較好，他是個漢子，不會猜忌你。」
一切交代完畢，李嚴回身就走，王賢發現對方輕微地又歎息一聲，一時忍耐不住，終於脫口而出：「某不走！」
李嚴身形一顫，猛然回頭，盯著王賢看了片刻，搖頭道：「你要是因為我給你的那丹藥覺得有虧欠卻是不必了，我這裡還有一顆呢。」
王賢心中震動，半晌才喃喃說道：「我答應別將要在別將軍中三月再定行止的……時間還沒到。」
李嚴呆了片刻，哈哈大笑。
「你做副隊正罷。」李嚴這回卻是真的去了，頭也沒回。
王賢呆站了一會，正要進帳，卻見孫二小不知道何時走了出來，手裡拿著那根用來劃地寫字的樹枝，笑著道：「早說李別將為人最公正，你王兄弟會升回去的嘛，來，你今天高昇，卻須多教我兩個字才行，嗯，我方才寫了昨天學的幾個字，你來看看……那個「書」字下面是是兩橫還是一橫啊……「
聽著這個前獵戶、鄉野愚夫的嘮叨，王賢心中湧起一陣久別溫暖。輕聲道：「不要吵了張老虎，他還需要休息……」
李嚴確定自己已經走出很遠，這才靠在一處營柵邊長出一口氣。
「原來我也是演技實力派……」李嚴抹了把汗，心中想道：「看來學劉備多歎氣還是有些好處的，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王賢是不會走了，這叫什麼？李嚴吐哺，王賢歸心？只是……我剛才真的全是演出來的嗎？」
「李別將。」李嚴剛放鬆下來，卻聽邊上有人在叫自己。
李嚴抬頭，一個精幹的少年郎躍入眼簾，正是李存孝。李嚴見對方意氣風發，全然沒有認輸時的頹喪，有些疑惑，一問之下才知道對方竟然成了前鋒，還有了自己的部屬。李存孝忙著領兵，說了一兩句就走了。
好個李克用！把握人心確實是一絕！李嚴望著李存孝的背影心中暗自想道。不過，機會也還沒有完全消失，好歹李存孝對我的態度總算是……比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