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乞兒也能打仗？
李嚴所部進入營壘森嚴，佈局嚴整的李克用大營之時正是黃昏時分。在斜陽映照之下，李克用所部之威嚴與彪悍似乎濃烈了三分。一個個盡顯示沙場血性的兵士看到李嚴所部的「友軍」都露出驚詫之色，這股驚詫之色又慢慢變為嘲諷與輕蔑。
有個別士兵甚至對帳內賭博作耍的同袍低聲呼喚：「快出來看乞兒！」
忽忽拉拉的，不少士兵出現在營中道路兩邊看戲，一開始恪於軍紀，尚無人喧嘩，但到了後來，終於忍耐不住，很多人開始嬉笑起來。
「看吶，好一群乞丐……」
「那個小個怕是只有數十斤吧？連頭山羊都不如！」
「這樣的兵士也能作戰？」
「怎麼不能？乞兒作戰可大大震撼賊軍啊……」
「…………」
在強大的輕蔑言論攻勢之下，李嚴所部的士兵們漸漸沉不住起了。少數老兵握緊了拳頭，恨不得衝將上去將對方打得牙齒滿地。更多的新兵則是自卑萬分，恨不得將身上衣裝扯得粉碎，將頭埋帶褲襠裡去。
這股自卑的氣息一旦瀰漫，整只部隊頓時意氣全無，前進成了機械地挪動腳步。混雜在隊伍中的王賢也是慚愧萬分，他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趁下次作戰立上一功勞，引起李大帥注意立即改換門庭。
作為主官的李嚴眉頭緊皺，如果第一天墮了氣勢，以後就很難再有抬頭之日了。在崔成謀示意之前，李嚴已經開口。
「立……停！」李嚴氣勢沉丹田，一聲怒吼。
李克用的士兵被這聲奇怪的口令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尋找兵器。而李嚴所部則是機械地執行了命令，整齊地停下。
李嚴見部下的服從意識還在，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但口中仍然氣勢不減，大聲問道：「你們的身份是什麼？」
所部士兵們清醒了一些，答道：「士兵！」
李嚴聲音再高三度：「大聲些！」
「士……兵！」這回整齊了許多，聲音高亢。
「你們的職責是什麼？」
「戰鬥！戰鬥！戰鬥！」
這句是李嚴所部訓練前必須吼叫三遍的，因此士兵們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渾然忘卻了所處環境，全心回答。這三聲「戰鬥」使李克用的士兵們心驚不已。這群乞丐的中氣怎生如此之足，這一驚，看「乞丐」的神色也變了些。
此消彼漲，；李嚴所部的士氣在三聲口號的帶動下，頓時上升不少。
「挺起胸脯！你們是戰士！」李嚴盯著自己的部下大聲叫道：「不是綿羊！」
士兵們聞言再次振作，重新挺起了胸膛，昂然立正，頹喪之氣一掃而空。
「告訴他們！能不能打仗，戰場上見本事！」李嚴繼續鼓動著自己的士兵，有自信的軍隊才是有戰鬥力的軍隊。
「戰場上見本事！」所有士兵彷彿甦醒過來，對著嘲笑自己的人大聲怒吼。
李克用所部的士兵們都呆住了，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李嚴已經下令：「齊步走！一二一……」
「一二一……」士兵們彷彿成了這塊營盤的主人，視周圍如無物。
負責為李嚴所部引路的薛志勤呆了半晌，這才策動馬匹，李嚴卻不能表現得太過倨傲，低聲抱歉道：「薛將軍，某失禮了，卻是迫不得已……」
「無妨，無妨。」薛志勤機械地應了一句，心中卻想，不知大帥是否看到，心中又作何想？
李克用早就看到了，他貌似粗豪，但卻細於用兵。李嚴是他需要借重的棋子，對於其所部的實力判斷自然是非常重要，於是他一直在暗處觀察。李嚴所帶之兵自然不能入他法眼，但鼓勵士兵之技巧，提升士氣之迅速卻是令他刮目相看。
看著自己還是如同呆鵝一般的圍觀士兵，李克用決定站出來，他的出現立即喚醒了士兵們。這部分兵多是沙陀族人，對於這位沙陀第一勇士，少族長都充滿敬畏，頓時單膝跪倒一片。
「你們是沙陀勇士嗎？」李克用用的是另一種口氣：「沙陀勇士有用嘲笑來貶低他軍的習慣嗎？地上的狼捕捉獵物靠的是牙齒和利爪，而不是口水！」
沙陀士兵們的頭更低了。
「沙陀勇士如何證明自己？！」李克用甩下一句，轉身離開。
看著大帥離開的背影，沙陀士兵們報以雷鳴一般的回答：「殺賊！殺賊！殺賊！」
隨著人群的散去，混雜在沙陀士兵們中間的一個少年露出一絲微笑，這兩位一個鼓勵，一個刺激，卻都不是簡單粗豪之輩啊……練兵總歸還是比放羊複雜多了。正想間，忽聽背後一人喚道：「存孝，將軍召眾將議事！」
李存孝回頭一看，這個叫得親熱的人卻是自己最為厭惡的回鶻崽子張污落。這人性情陰狠，打架鬥毆不是自己的對手，便成日價在背後說自己的壞話。典型的小人一個。
李嚴所部被分配在營地的北側黃巢在南向，因此這個位置顯然是十分垃圾。李嚴知道李克用看不起自己，雖然知道自己實力的確不濟但還是有些惱怒。客氣地送走宣稱有事的薛志勤。李嚴再次集合了自己的隊伍。
「大家都看到了！我軍被分配在後方。這是為什麼？」李嚴聲音雖大，卻並不激烈。
士兵們你看我我看你，最終沒人回答。
「是因為你們沒用！是因為我們沒用！」李嚴毫不留情地說出事實：「但我們真的沒用嗎？」
士兵們嘈雜起來，很多士兵爭著否認。有些士兵則是憋得滿臉通紅。
「男人可以站著死！不能跪著生！」李嚴並沒有如身後幾個軍官們所想的再作鼓動，用一句「解散」結束了訓話。
隨著士兵們解散安頓的王賢腦子一片混亂。他改換門庭的想法忽然間動搖起來，自己真的願意離開這些相處旬月的士兵去投靠眼高於頂的飛虎軍？換句話說，那樣對於自己的前程真的是更光明的出路？正思索間，孫二小卻走過來，期期艾艾地問道：「王兄弟，今晚能不能再教俺識幾個字……」
很快的，日頭已經西沉地下，在一大片堪稱浩瀚的軍營中，一北一中兩個營帳裡都集合了一群軍官，他們商議評價的對象正是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