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長安一天半（二）
長安越來越近了，李嚴的心情有些激動。一個大帝國，乃至世界的心臟，中國最偉大的都城，中華榮耀第一見證……如此多的美譽讓他有一種迫切的願望看到這座歷史與傳說中的偉大城市。
在傍晚的時候，李嚴所部遇見了唐軍快馬報捷的士兵，已經得到長安光復的消息。李嚴在為沒有參與這一「斬首無算」的「大戰役」感到惋惜的同時也有一絲疑惑。在他記憶裡，黃巢離死還早吧？唐軍怎麼忽然就雄起了？
翌日清晨，離長安十里，李嚴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什麼？！長安又丟了？」李嚴看著眼前極其頹廢的數十個敗兵，嘴巴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圓。不至於吧？沒聽說過的奇談……白天打下的大城市當晚就丟，這是打得哪門子仗？即便是電影中的「**」也做不到這個地步啊。
「稟軍使，的確是丟了……唐司馬、程節度也沒於亂軍了……」一個勉強還看得出校尉服色的敗兵聲音沙啞地解釋了全過程。
唐弘夫可以說是被程宗楚給害死的。程大帥下手果斷敏捷，一舉端掉了一個重要的「賊窩」——前長安第一妓院「望春樓」。而唐大人戎馬倥傯為國操勞，生活自然需要調劑，卻不過程大帥熱情相邀，於是欣然前往。可歎的是，「望春樓」雖然名字叫樓，其實卻是一個很大的娛樂城。唐大人、程大帥自然享受著金卡待遇，而他們的衛兵只要排隊，居然也有機會享受一條龍服務。於是，在黃巢前鋒進城的時候，大家都還在奮力耕作，播撒種子。
結果是可想而知的，全身疲軟的兩位大帥就這樣犧牲在了拷問「賊黨」的第一線。
李嚴楞了半晌還沒反應過來，唐朝這些事兒真是極具超現實主義風格啊。只是……普通老百姓怎麼樣了？
「李使。」見老大發愣，閻烽問道：「長安再度淪陷，我們該怎麼辦？」
李嚴回過神來，問那個還是蔫不拉唧的校尉：「你們逃出來的時候黃巢在做什麼？」
校尉想了想說道：「我們本來駐紮在延壽坊，半夜火起，賊軍蜂擁而入……在下是京兆人，熟悉地形，穿城逃出，路上賊軍除了攻殺我軍還在屠戮百姓，聽他們說是『洗城』……」
李嚴聽說又是屠殺，連忙問道：「洗城？怎麼回事？」
那校尉訥訥地說道：「這個……好像是說長安百姓歡迎官軍入城，指引道路，黃巢知道了要實行報復……」
洗城，單是這個詞就透著濃烈的血腥味道。李嚴的心瞬間沉了下去，聯想昭德之前的話，他對黃巢和老百姓之間的階級感情早已經不抱任何幻想。這個時代哪裡有什麼溫情脈脈？即便是新人如己，不也搶劫過馬家嗎？雖然沒怎麼殺人，但也是血債一筆。
「什麼？」昭德聽說有長安的消息，也從中軍趕了過來，就堪堪聽到了「洗城」二字，頓時臉色慘變。
閻烽雖然是正兒八經的唐朝公民，但對於這個可能拖累全軍的公主卻也沒什麼尊敬，看到昭德出現，臉色有點難看。怕她說出什麼不理智的話來，連忙對李嚴提議道：「我軍實力有限，應當擇地潛伏游擊或者向義成軍靠攏。那個誰，你說王帥已經退出城了是吧？」
校尉也擔心李嚴因為一時頭疼腦熱而想不開，連忙點頭：「在下在途中聽聞王處存大帥已經出城，義成軍也大多撤往城外……」
李嚴似乎根本沒聽閻烽和校尉的話，只是低頭思索，黃巢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經跌到谷底，李嚴更多的替長安城的百姓考慮，若是真的有大屠殺，則必定是血腥慘烈，毫無人性……不過，屠殺必然帶來極度的混亂……
昭德見李嚴不說話，終於忍不住，叫道：「我要去長安！」
果然來了，閻烽大愁，這完全是送死啊！也不管別的，直接地對李嚴說道：「不可！我軍兵力千人尚不足，根本於事無補，去長安不過徒然送死！」
「進城！」沉默了一會的李嚴嘴裡忽然冒出兩個令部屬恐懼的字。
李嚴卻不管大家，自顧自說道：「現在長安是混亂期，官軍新敗，黃巢同樣也不可能迅速完成對長安的掌握，雖然刺殺他有些難度，但如果是次一兩級的呢？比如那個尚讓，不成就米實、劉塘，朱溫不在，算他命運好。更主要的是咱們可以獲得第一手的長安情報……」
聽了這天馬行空的話，昭德公主還是懵懵懂懂，幾個軍官卻大驚失色，尤其是那個敗軍的校尉，已經恨不得變出八條腿來好逃之夭夭了。
校尉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李嚴的話就證明了這一點：「那個誰，你給我帶路！」
雙腿一陣緊急缺鈣，校尉居然癱軟在地。
「李使！不可！我等又不是刺客，怎可冒險進入長安？」
「這等事情太過……激烈，望李使三思！」
「…………」
眾軍官連忙出言勸阻。
「我進去以後……」李嚴此刻並沒意識到自己身在唐朝，而不是現代社會，也忘記了自己並非演義小說中的萬人敵。有些不滿地看著自己的軍官團，他命令道：「張克行、閻烽帶隊覓地游擊。我只要十個人，還有這個誰？給我當嚮導！」
「末將……林蒲。」倒地的校尉夢囈一般地回答道。
見李嚴命令已出，熟悉李嚴的眾軍官也只好放棄抗爭，李嚴這個人，最大的優點是心思機敏，創意多，但想多了難免會成為詩人，多愁善感的很。不就是「洗城」嗎？至於拿命去冒險？軍官們雖然都出身老爺兵，但對於亂世情狀卻還是非常熟悉的，並由己及人地評價李嚴，卻不知道在李嚴看來，莫說洗城，就是錯殺幾個同胞百姓都可以說的罪惡滔天、滅絕人性了。
雖然不滿意，但命令還是被執行了，精選出的小隊伍立即組成。
李嚴正要一個個敢死隊員握手勉勵，卻意外發現了隊伍裡的閻烽。
「不是叫你留下嗎？」看著對方決絕的神色，李嚴有些疑惑。
閻烽淡然說道：「反對去長安是為了隊伍著想，我三歲的兒子還在長安。」
李嚴這才想起閻烽是幾個原禁軍軍官中唯一有家小的。心中升起一絲愧疚，點頭允了閻烽的加入。家這個概念對於這個亂世來說的確是太過奢侈，到處都是屍體，也只有在穿越家言裡才能出現生活安定，後宮大盛的場面。
閻烽的事情讓李嚴也沒有了對大家一一打氣的心思，只是吼了一句：「去長安！」
被選中的士兵們幾乎清一色是西嶺出來的兵，對李嚴的信任已經十分狂熱，因此也紛紛跟著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