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紫櫻拍了拍手掌,笑看了眾人一眼,目光獨獨在蔣琬臉上多留了片刻,手中拿著一個籤筒,笑說道:「好了,五位妹妹都到了,還有我們的貴客黃裳黃公子和銷衣姑娘,六家齊聚,正可開始!」
「詩會的規矩不用多說,大家都知道的吧,這裡有題八道,在此籤筒之中,每人抽到何題,便依何題立即作出一首或詩或詞出來,最後公議決勝!」
眾人一齊點頭,那琴紫櫻道:「誰先來?」
登時眾女紛紛舉手,道:「我來,我來……」琴紫櫻看了一眼,將籤筒遞給一個小婢,說道:「碧雪,那你先來吧!」
那小婢將籤筒遞到下首的一個綠衣女子手中,綠衣女子臉蛋圓圓的,笑嘻嘻的接過,伸手從中抽出一簽,大叫了一聲,「天啊,怎麼是荷花詩?」
眾人大笑,芝慕華道:「春分夏至,眼底荷花正盛,應情應景,豈不正好開篇,碧雪妹妹才思過人,就請一飽眾家耳福吧!」
眾人紛紛稱是,碧雪無奈,過了片刻,大喜道:「有了,眉兒,拿紙來!」
眾人倒也好奇,只看她握腕而書,片刻而就,琴紫櫻看向那小婢道:「請念給大家聽聽!」
那小婢答應一聲,當即念了出來,她聲音清脆,偏又圓轉動聽,聽在耳中,別有一番風味。
「水國開良宴,霞天湛晚暉。凌波宓妃至,?槳莫愁歸。妝淺休啼臉,香清願襲衣。即時聞鼓瑟,他日問支機。繡騎翩翩過,珍禽兩兩飛。牢收交甫佩,莫遣此心違……」
眾人一聽,不由得紛紛叫好,琴紫櫻道:「此詩清而不俗,通篇無一蓮字,卻意韻深遠,餘意不盡,上妙佳作!」
有了開篇,下面就踴躍多了,第二個,第三個,分別是橘柚芝慕華、遠影依楚楚,兩人的一題,一為明月,一為花燈,都是應景之題,兩人的詩作也很快出來,芝慕華的是「目窮淮海滿如銀,萬道虹光育蚌珍。天上若無修月戶,桂枝撐損向西輪。」依楚楚的是:「花間蜂蝶趁喜狂,寶馬香車夜正長。十二樓前燈似火,四平街外月如霜。」也都是上佳之作。眾人拍掌而笑,園中一時熱鬧非常。
琴紫櫻一直注意著蔣琬的表情,卻見他只是閉目而坐,根本沒有理會眾人,銷衣依偎在他膝上,面上帶著幸福的笑意,他們兩個人彷彿不在這囂鬧之中,四周的熱鬧與他們彷彿相隔了千尺萬里。
她心裡微歎了一口氣:「一個婢女已是如此,那個黃裳,又該如何?」
「這對主婢,都不是人間應該有的人啊!我等碌碌世間,在他眼裡,算得了什麼呢?」
她忽然自嘲一笑,這滿園之人,與那兩個人都不是活在同一個世界,天上明月清冷,園林之中的各色花燈散發出紅橙紫綠的光芒,映在水面之上,她忽然之間呆住了,直到那個小婢搖了搖她的手臂,低聲說道:「小姐,小姐……」
琴紫櫻一驚而醒,這才發覺下面該飄香樓的雁畫和銷衣樓的紫煙了,將手中的籤筒遞給小婢,她看了一眼,眾人皆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她心中暗自苦笑了下:「貌似自從遇上這個黃裳,自己發呆的次數明顯要多了起來……」
雁畫抽完簽,詩題為生查子,紫煙因有蔣琬與銷衣在場,本不欲參加,然而她是六樓魁首之一,最後還是不得不抽了一簽,詩題為勸飲。
雁畫皺眉半天,終得靈感:「近似月當懷,遠似花藏霧。好是月明時,同醉花深處。看花不自持,對月空相顧。願學月頻圓,莫學花飛去。」
而紫煙過了片刻,新詩亦出:「樓上風生白羽,尊前笑出青春。破紅展翠恰如今。把酒如何不飲。繡幕燈深綠暗,畫簾人語黃昏。晚雲將雨不成陰。竹月風窗弄影。」
兩人的詩明顯勝過前面三人,此時八題已經去了五人,只剩三簽,分別是琴紫櫻、銷衣、蔣琬,琴紫櫻親自捧過籤筒,說道:「如今只剩三題,公子先請!」
蔣琬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裳不才,認輸便是。」所有人都是一呆,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未作詩就先認輸了,銷衣微笑著道:「銷衣只是公子的一個侍女,是不會參加的。」
她語聲雖輕,卻誰都聽得出她是絕不會參加的。外表柔和,心中一旦下了決定,就再也無人可以改變。
琴紫櫻只得罷了,只是還是不死心的道:「公子還沒有作,怎麼能斷定輸贏,公子只管取題,勝負自有公論。」
蔣琬轉身便走,銷衣急忙跟上,走出老遠,琴紫櫻叫道:「公子!」
蔣琬忽然回頭,看了眾人一眼,終於道:「歷來空談誤國,整日裡吟這些花月詩詞,難怪天下不振,國困民窮。」
所有人都呆住了,沒有想到他竟然會當眾說出這樣一句大煞風景的話來,就在蔣琬要踏同園門之時,琴紫櫻張了張口,終於叫道:「公子請留下一句,以警眾人!」
蔣琬終於緩緩回頭,第一次正眼看了琴紫櫻一眼,過了片晌,方才緩緩說道:「費千金為一瞬之樂,孰若散而活凍餒幾千百人;處眇軀以廣廈,何如庇寒士於一廛之地!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他說完這一句,就再沒有回頭,拉著銷衣走出涑水莊園之中,只留下一群呆在那裡的眾人。
琴紫櫻喃喃的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眼睛望著那個白色的背影消失在園門處,忽然感到一陣深深的失落。
如此人物,定成大器。數年之後,天下必變!
今晚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