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無論她怎麼逗小孩說話,問小孩家住哪裡,姓什麼叫什麼樣的名字因何到郎夢郡這裡來,那小孩都是一言不發,空洞的眼睛只「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頭,如果能說他那也是「看」的話,他就一直在那裡靜靜地凝視著手中的那管玉笛。
憐詩詩一怔,這時她才第一次近距離的看清小孩手中的玉笛,那是一管通體剔透的白玉橫笛,玉質圓潤晶瑩,顯然不是凡物。這時她就注意到了玉笛之上的那個白衣凌波的女子,以及笛面之上題鐫的小詩:
人生苦短,相思漫長。
但生有義,其死何傷?
她試探著問道:「你會吹笛子?」
小男孩沉默半晌,忽然搖了搖頭。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總算第一次露出一點表情,憐詩詩喜不自勝,「那,姐姐教你吹笛子,好不好?」
小男孩半晌也沒有點頭,但也沒有搖頭,只是靜靜的凝視著手中的那管玉笛,憐詩詩一愣,但他沒有搖頭,應該就沒有拒絕,她微笑了一下:「你等一下!」起身從一邊一個雕琢精美的盒子中拿出一管碧綠色的短笛,知道那小孩看不見,於是她伸出手去,想要抓起小孩的手,小孩手指縮了一下,憐詩詩第二次去抓他的手時,他卻沒有再拒絕,他的手冰涼,憐詩詩伸手握著他的小手,一一指點笛子上六個笛孔的發音,讓他摸熟它們的在笛子上的位置,方才手把手的教那小孩吹笛,第一首教給他的曲子,就是一曲《望海潮》: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影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柳耆卿的這首《望海潮》流傳極廣,青樓女子無不能歌,當年遼戰國南王高越熏,率所部萬八千人,竟爾長驅直入漢之中原,奪取廬州,南上,功業三郡。致使南唐七郡只剩其四,而高越熏之所以大動兵戈,據說就是因為這曲《望海潮》裡面的那兩句: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而引起將南唐之地據為已有的念頭。
按說這首曲子說難不難,說易卻也不易,不想那小孩天賦之高,簡直是駭人聽聞,僅只聽過一遍,他就已能生疏的按著節拍吹奏出這首《望海潮》。雖然因為不太熟練致使一句中間經常間斷,使得聽起來沒有一點《望海潮》的神韻,但憐詩詩仔細聽去,每一個音節卻都分毫不差,這可還是一個剛剛連笛子七音都不會吹的小孩子啊!
憐詩詩也知道貪多嚼不爛,所以教給他這一首曲子之後,就任他在那裡自已摸索,他對音節把握的感覺之高,直是憐詩詩平生僅見,所欠缺的唯有熟練而已,假以時日,只怕可以直追昔日樂器宗師左騰遷了。前途不可限量。
但隨後的事更讓憐詩詩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只用了半個時辰,小孩所吹的笛子,其指法之嫻熟,手指之靈動,已經比起她這個練習樂器十多年的大家絲毫不差,甚至在某些方面更是獨闢蹊徑,異想天開,創出許多她從所未見過的指法出來。
這時憐詩詩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什麼是天才,原來她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天才這一回事,認為只要勤奮努力,總有一天能夠追上那些樂曲大家,這時方知天賦一說,果然不假,有的人天生就對某一種東西感興趣,東西到了他們手上就像是水乳其融,自然貫通,彷彿生來就會一般。
每一個人都是天才,只是也許有的人一輩子,被人罵為蠢才是因為,他們畢生沒有找到一門他們所適合的東西而已。
她看小孩也有些累了,便趁機說道:「好了,先休息一下吧,以後再練,學東西要講究一張一馳,稍事歇息之後再學,郊果比之一直苦練不綴還要好上數倍的呢。」
小男孩聞言果然收起玉笛,只是對憐詩詩已經不那麼排斥了,身上的冷漠也隨之淡下去許多。
憐詩詩欣慰的笑了笑,柔聲說道:「要不姐姐去給你打點水來,你洗一下身子,換件衣服,等下我再教你其他的曲子,好麼?」
小孩沉默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憐詩詩大喜,馬上下樓打上來一桶溫水,替小孩一切弄好,方才轉身關上門,退出屋外。
過了半晌,覺得差不多了,於是回進屋來,果然小孩已經穿戴整齊,那套衣服雖舊,但卻不掩小孩那一種天生卓然清拔的氣質,因為眼肓,更有一種常人沒有的清澈滌塵,平淡若水之感。
看著小孩那張小大人的臉蛋,憐詩詩忍不住俯身在他額上親了一下,讚道:「好漂亮!比之王侯公子都要帥氣,嘿嘿,以後肯定有不少女人要迷倒在你那氣質之下了,呵呵!就連姐姐看了都覺得心動。」
小孩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憐詩詩笑道:「好了,你在這坐著,等姐姐一會。」將水倒去,再提了一桶溫水上來,倒入澡桶之中,再酒上一些玫瑰花瓣,便開始寬衣解帶,小孩雖然看不見,卻似有所覺,握著笛子,便欲開門出去。
憐詩詩問道:「你要去哪?」隨即明白過來,笑道:「你是個小孩子,又看不見,怕什麼?不用出去,就待在這裡吧。」
小孩躊躕了一下,慢慢走了回來,鼻中聞著一股如蘭似麝的幽香,但他卻似是毫無所覺,站在一角,默默一言不發。
忽然憐詩詩柔聲道:「來,把姐姐的衣服拿過來一下,就在你左手邊。」
小孩猶豫了一下,方才拿起桌上那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女兒衣物,又香又軟,光滑如綿。遲疑了一下,他才抱起那身衣服遞到憐詩詩手中,近得身前,一股沐浴後的處子幽香更是直衝腦海。讓他臉頰上破天荒的出現一抹酡紅。
憐詩詩卻毫不避嫌,接過衣服便穿戴起來,將一切收拾好之後,方才微笑著向小孩道:「餓了吧,走,姐姐帶你去吃點東西,要不餓久了以後可就長不大了啊!」
小孩對憐詩詩似乎已不再有多少敵意,憐詩詩似乎也有點摸著了他的性子,只要是他沒有直接拒絕的事,多半就是答應了,於是牽著他手,走下樓來,見著之人無不暗暗好奇,這個一向不近男子的憐詩詩什麼時候跟一個小孩這麼親熱了?
來到廚房,憐詩詩挑出一些東西給他吃了,小孩也確是餓得狠了,什麼東西都是拿起就吃,直吃到七分飽左右便停下了手,抬起頭來,示意他已經吃飽了。憐詩詩不由看得暗暗稱奇。大凡久餓之人第一餐都不能吃得太飽,歷來因此而死的人不在少數,想不到這小孩不用提醒便懂得適可而止,實在是一件難得的事。
隨後回到屋內,憐詩詩又教了小孩一曲《虞美人》。現在她明明確確的感覺到了小孩對她終於消失了戒意,而且生出來一種特殊的依賴感覺,這也是她會在沐浴之時讓小孩留在屋中的本意,想要打破他的心防,就不能用普通的方法,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那一日在大街之上見到小孩那一雙死寂空洞的眼睛,她就有一種強烈的**,想要將他留在自己的身邊。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暗暗高興起來,唯一可惜的是,無論她問他姓名來歷,或是愛吃些什麼玩些什麼,他都是一言不發,憐詩詩想了想,終於沒有逼他,她房間是內外兩間,內間是她平日的住處,而外間本來是丫環婢女們因為要隨時聽侯主人吩咐也設置了一張床鋪,只是憐詩詩不願讓人服待,所以情兒姐妹從小就是居住在下樓,此刻正好整理一下,暫時讓他安睡。
隨後的幾天小孩都一直很平靜,在憐詩詩要去訓練的時候自己獨自一個人坐在房間發呆,兩眼一動不動的凝望著遠處,似乎那裡有什麼東西特別吸引他想要去追尋的奧秘一般,而有的時候無事可做,就拿出玉笛練習憐詩詩教他的新曲。
他進步神速,一日千里,只幾天吹出的曲子就已經遠超憐詩詩的境界,隨後青水樓上下無不知道憐詩詩收留了一個奇怪的小孩,而為其笛聲吸引而來的士子們,更是專程前來只為聽一下他那恍如鬼魅的笛音,洞淵清徹,恍恍惚惚,讓人沉溺其中,難以自拔。
為此青水樓老鴇還特意帶人氣勢洶洶的想要憐詩詩將小孩趕走,但憐詩詩卻緊緊地護住他,不容商量的說:「若要他走,那就別想我參加明春的花魁大賽。」老鴇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從未料到一向柔弱的憐詩詩會突然爆出如此強硬的一面,只得灰溜溜的走了,但隨後所造成的轟動,居然有不少專門為了聽他一個小孩的笛子而來此的士子,卻讓老鴇始料未及,樂得合不攏嘴。
而郎夢郡諸青樓之間,這一幕更是傳得飛快。青樓女子任人欺辱,而一向溫順的憐詩詩卻為了一個小孩不惜大動干戈,然後傳言這小孩多麼漂亮,多麼神奇,一時之間,憐詩詩在郎夢郡名聲大噪,雖然花魁會尚未舉辦,卻有不少人知道了她的名字。
當然,那個奇怪的小孩更是成為了茶樓酒館人們無聊之間經常提及的對象。但憐詩詩所居的煙畫閣屬於後院,尚未開放,所以也很少有人真正見到小孩的面目,傳言卻越傳越奇,最後簡直就把他傳說成了一個顛倒眾生,無所不能的傳說。
但這一切於小孩卻全然無關,他每天只坐在樓上默默呆坐,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誰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來自何方,有時呆呆望著一處一望便是一天,而有人順著他所望看去,卻白茫茫一片,那裡的天空跟其他的地方也沒有兩樣。
青兒自那日之後就處處刁難於他,但小孩卻從不發怒,其實是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笑一笑,別人問他話,他都只會點頭搖頭,卻從來不說一句話,後來青兒實在是忍不住了,說出早就存在於所有人心目中的猜想:「莫非,他是一個啞巴!」
再過一段時間他還是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就連憐詩詩也認為他真的是不能夠說話,對他更加憐惜,但他不說話就根本無法跟他們溝通,只會簡單的點頭搖頭,有一次憐詩詩突發奇想,拿來紙筆,本來想他一個肓人不大可能寫得出字。
那時候非大戶人家子女,貧民之家少有識字的人,而他如此落魄,是大方之家的可能性只是微乎其為,就算是大方之家,他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就算以前眼睛未肓,即便學過字也只是稍微認得幾個而已,只是萬般失望之後聊為一試,不想小孩不但會寫字,而且那一手字簡直就是當朝大家王右軍的翻版,端秀清新,極為漂亮,令得憐詩詩不由得大為訝異。
但就算有了溝通的方法,小孩的孤僻還是讓眾人無可奈何,問他姓什麼叫什麼,來自哪裡他一概不答,只寫了一個「琬」字,從這裡憐詩詩也猜不出什麼東西來,但總算有了一個可以叫的名字,於是就叫他「琬兒。」青兒戲說這是女孩兒的名字,那小孩也不分辯。
青兒似乎極為看他不順眼,經常藉故對他冷嘲熱諷,有時故意難他,一次竟然拿來百年前青水樓一個神秘客人留下來的三問來問他:月重幾何?海深幾何?如何不死?
這三問自那人問出之後,就成為了一則傳奇,天下多少驚才絕艷之輩,自恃才學驚天之士,來解答這三問,最後都是不了了之,數十年來無人可解,也就逐漸被人淡忘,有人將它與戰國屈原的《天問》並列,號稱不可解,青兒拿它來問琬兒,就是故意要看他的笑話。
《天問》上說: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馮翼惟象,何以識之?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圜則九重,孰營度之?惟茲何功,孰初作之?斡維焉系?天極焉加?八柱何當?東南何虧?九天之際,安放安屬?隈隈多有,誰知其數?
……
而此共一千五百餘言,一百七十餘問,可以說是奇氣縱橫,千古絕唱,無人可答。而這三問,卻也是無雙絕對,難以解答。
果然小孩因此而緊鎖眉頭,半天不見稍解,青兒冷嘲熱諷,哈哈笑著離去,在她走後,蔣琬就坐在園中,半天一動不動,額頭之上滲出細細密密的珠汗。
夜裡憐詩詩才發覺他的反常,以往他從來未曾如此之早便就寢的啊,坐到他床畔,伸手一觸他額頭,只覺他呼息急促,兩頰如有火燒,竟是因此得了一場大病,昏迷倒在床上,而他身旁,壓著一張揉捏得皺皺巴巴的白紙,上面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在月重幾何四字下面寫著月重六百八十七萬四千零五十一斤,海有多深下面寫著一石之距四個小字,而在何能不死之下,則寫著薪盡火傳,生生不息八個大字。
在這些字上面,沾染上了許多醒目的血絲,顯是他為解此題,為之耗盡心血,竟致吐血的地步。她略一凝神,便明白定是青兒搗鬼,心中不由得又是痛惜,又是吃驚。
看著這三個答案,雖然莫名其妙,但憐詩詩本就不笨,只略一細想,便明白這幾個「天問」根本無法回答,而蔣琬的答案,卻從不能回答之處給出了答案。
月重幾何?蔣琬說是六百八十七萬四千零五十一斤之重,你說不對,那你能給出一個可以讓大家都能算出的重量嗎?所以他的答案明知是錯誤的,但卻無人敢說他錯在哪裡。
而第二問海有多深,蔣琬回答說是一石之距,仔細一想,海底凹凸不平,深淺不一,所以也是不可能有一個統一的答案,但蔣琬卻用一石之距巧妙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任何之處,你扔下一塊石頭,它徑直落下海底,所以就是這處海域的深度。
因此來說一石之距之個答案也是正確的。
而最後一問:何能不死?人們都追求長生不死,為此秦始皇廣招方士,並命徐福帶領三千童男童女去往海上尋找仙山以求長生不老之術,而隨後各朝皇帝無不以服丹為念,紛紛煉治仙丹,以求長生不死,所以說這最後一個問題是涉及人之生命的至高之問。蔣琬回答:薪盡火傳,生生不息。卻是拋開生命載體,而探尋到生命本體的長存不朽。
薪盡火傳,生生不息!
他這樣一個小孩子,怎麼可能回答出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無數人為之想破了腦袋,但自己在此時此刻,卻從自己房中一張毫不起眼的紙張之上,承載了人間那至高無上的欲知命題。
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
她趕緊將這張紙湊盡燭火,直到它一點一點的燃成灰燼,化作飛灰,她才暗中鬆了口氣,心中忖道,看來是要給青兒一點教訓了,她若再將《天問》拿來問琬兒,只怕就不僅只是吐血那麼簡單了,若是青兒知道他解出了三問,再要難他,就算蔣琬確是天縱奇才,只怕也要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到時若是因此而廢寢忘食,熬干心血,最低也會陷入瘋癲,甚至丟掉性命。
才智累人,古往今來,多少驚才絕艷之人,因為深陷其中,最後落個淒涼收場。
這一件事一定要緊守秘密,絕對不能夠讓任何有心人知曉,他才是一個年方十歲的小孩子,身負如此天縱之才,若是那些各大勢力知曉,只怕他就要從此深深捲入宮廷天下之爭,不得安寧了。
才華是人生之累,它往往帶給人雙重壓迫,第一是越趨近天才,便愈能感覺到天人之際的悲哀,而這種形而上的悲哀是致命的毒液,並無人間的良藥可解。
同時,在險惡的人生中,才華還會引起像嫉妒、排擠、迫害,甚至危極自己身邊至親至愛之人等等無聊之極的陷害,只要這個社會以平庸為平衡,那麼這種厄運便永遠不可以避免。而這,卻是憐詩詩最不能夠忍受的事情。
看著臉頰赤紅,躺在床上呼息急促的小男孩,憐詩詩只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她喃喃道:「為什麼你偏偏是這樣一個天縱奇才呢?雖然現在我能夠為你隱瞞真相,但日月之光,又怎麼能夠掩藏得住,總有一天,你會光照天地,到時候,就將是你離開我的時候了吧!總有一天,你會從我身邊消失的。」
想到這裡,她驀然覺得一陣恐懼,喃喃地道:「不,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從今之後,我不要你跟任何人接觸,你是屬於我的,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姐姐會保護你的,直到永遠,永遠!」
蔣琬這一病就是一個月,因為恐懼別人知道他的天賦奇才,憐詩詩不許任何人靠近「煙畫閣」,一直都是她自己悉心在照顧蔣琬,青兒以為蔣琬絕對解答不出那三問,見蔣琬病了,也就逐漸忘了這件事,而蔣琬自己卻是絕對不會主動跟別人說一個字的,所以這件秘密也就涅沒在了憐詩詩的刻意隱瞞之下,除了憐詩詩與蔣琬,再也無一個人知曉。
蔣琬病中無聊,而憐詩詩所會的曲子他只用了半個月,就已完全學會,舉一反三,現在任何一首曲子,只要知道詞牌名,他就可以自己吹奏出來,根本不用人教,所以憐詩詩便找來幾本詩詞集,每晚回來念給他聽,蔣琬只要聽過一遍,大抵就能熟背如流,但天下詩詞千千萬萬,無窮無盡,倒也不愁他學得太快。
這一日憐詩詩回來,又看見蔣琬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她還以為又是在借所記詩詞來練習書法,走近一看,卻見寫的是一首完全沒有見過的七言詩:
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
長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朧又是誰,
兔走鳥飛東復西,為人切莫用心機。
百年世事三更夢,萬里乾坤一局棋。
禹疏九河湯伐夏,秦吞六國漢登基。
古來多少英雄塚,南北山上臥土泥。
來時歡喜去時悲,空在人間走一回。
不如不來也不去,也無歡喜也無悲。
每日清閒自己知,紅塵之事若相離。
她看後奇怪的問道:「琬兒,這首詩是誰教你的啊?」
蔣琬搔了搔頭,「看」了憐詩詩一眼,有些困窘的拿過一張紙,提筆寫道:「不,我自己寫的?」
憐詩詩不敢相信的道:「這詩是你,你自己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