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偷襲(一)
「志華,此番去遼東可比日本凶險的多,務必小心珍重!」
「放心吧,此去不過是襲擾後金的後方,能不打硬仗便不打,先前施琅帶去四千人,我此番親率了三萬人,再加上後期的糧草和一萬飛騎,加上水師,過五萬的精兵,還有皮島的近三萬明軍助陣,整個後金留守的軍隊不超過五萬人,還要顧及寧綿的明軍,以十打一,總該沒有問題了。皇太極出征不久,要在直隸附近耽擱最少兩月,我們由海上過去,十天之內准到遼東,二十天內由鴨綠江渡江,直攻赫圖阿拉,分失掠開原、鐵嶺,威逼瀋陽,一個月內打完收兵,在皇太極回師瀋陽前,撤到皮島。」
何斌點頭道:「軍事我不懂。不過聽你這麼一說,到覺得穩妥的很,這麼著,我就放心了。」
「嘿嘿,那是自然了。台灣現在還經不起消耗戰,惡戰,我凡事都小心著呢。若不是一定要打一仗削弱後金……成了,我上船了。」
看著身後黑壓壓登船的士兵,一張張年青的臉孔掩飾不住對征戰的渴望,張偉滿意一笑,向何斌等人揮手致意,洒然上船。北京那邊,安排了能言善辯的呂唯風,張偉放心的很,袁崇煥不死,但也回不了遼東,遼東諸將不能反叛,可是崇禎又因救袁一事不再信任,除了保有遼東,警備畿輔外,估計也很難調動關外軍隊平定內亂。後金一方又必將因張偉伐遼而嚴重削弱,此消彼長,實力平衡,大陸局勢正在張偉的界入下產生著微妙的變化。
確立軍功受爵後,原本便是每戰必受重賞的漢軍軍隊,開始由好戰轉向為一支嗜血的職業軍隊,留守台灣的漢軍極是羨慕駐守日本的神策左軍的士兵,除了有豐厚的海外駐防津帖,還可以享受在當地高人一等社會地位,那些日本男人恭敬的眼神,一鞠到底的禮節,日本女人的柔情,都令返回台北,枯守兵營的士兵們大流口水。不但是士兵,便是各級將領,也盼著張偉能開韁拓土,可以讓他們如左良玉,江文瑨一般,成為一方之主,那可比在台灣朝夕聽令強的多了。
壟斷了對日貿易後,因為日本與中國的金銀比價不同,張偉用台灣金礦出產的黃金到日本套來了大量白銀,再加上源源不斷輸入日本的絹、絲綢、棉、文具,每船過去,便是大量的白銀湧入台灣,又周轉販賣貨物至南洋諸島,遠洋貿易做的是風生水起,對日一戰之後,整個台灣的各個階層,都在這場戰事裡撈到了大小不一的好處。於是什麼「兵者乃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好戰之國,其國必亡」的論調,在台灣絕無市場,張偉此番以援遼名義攻打後金,有不少在台灣扎根經營的大小商人們,敏銳的嗅出了其中的商機,戰事一開,短期內必然有大量的遼東土產源源不斷而來,戰事一停,與遼東後金的貿易必然中斷,皮貨人參等俏貨必然價格飛漲,面臨著未來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利潤,好利的商人們不顧遼東的戰事危險,紛紛掏錢購買軍資物品,隨著台灣水師奔向遼東,卸下物資後,便可在當地低價購買軍隊掠奪來的戰利品,於是在正規的運輸船隊之後,數百艘大小不一的商船尾隨其後,張偉於戰艦上看著密密麻麻的船隊感歎:「老馬說三倍的利潤便能讓資本家冒著絞刑的危險,哲人當真是哲人也。」
此時正是春季,船隊一路上風平浪靜,波瀾不驚,待到了皮島,張偉逕自率人來到原毛文龍的總兵府,施琅已在此等候多時,此番突襲做戰,片刻時光也耽擱不得。直入堂中坐定,立刻召見原皮島諸將,見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等人魚貫而入,在堂上兩邊站了,便以主官的口吻大刺刺吩咐道:「孔將軍、尚將軍、耿將軍,你三人現下便領著皮島駐兵,乘小船去鴨綠江邊襲擾,不需深入敵境,仍如你們平常那般,待後金援兵到來之前,便退回江上,三位將軍,可明白了?」
見三人不情不願的領命而下,張偉也不理會,自吩咐漢軍諸將劃定營地休整,十餘天海上奔波,將士皆是疲乏之極,早些立營休整要緊。
因見諸將皆接令出外,安整營地,張瑞現下雖已受命為飛騎將軍,已不再是當年張偉的小小親衛頭目,只是多年積習難改,仍是侍立在張偉身邊,因見張偉踞坐堂上,面露沉思之色,忍不住問道:「大人,怎地你對孔尚耿三將如此的不客氣?他二人雖然心向大人,到底在毛文龍死後主理皮島,大人前來,還是先行撫慰,然後再言其他,怎地毫不客氣,指揮三人如台灣諸將?」
張偉一笑起身,道:「我顛的骨頭都快散架了,你不去安排食宿,卻在這裡多嘴。孔尚耿三將,名義上不是我的人,不過咱們做大事的人,還管什麼名份?我便是要這般直接了當的讓他三人知道,從今日起,我張偉便是他們的主官,心裡不要有什麼別樣心思的好。遼東戰事完結,棄守皮島,他們還想在此做土霸王,那是想也別想了。」
張瑞嚇了一跳,道:「皮島乃是後金背後的毒刺,怎地大人要棄守?後金沒有水師,咱們只需少留些水師助守,皮島便固若金湯。況且,尚耿三人是遼將,手底下的士兵也都是遼人,故土難離,且名份上他們到底還是遼東經略治下,大人這麼做,只怕他們是不依的。」
「不依?他們的三萬大軍,我一個時辰便可屠戮乾淨!道是皮島是要地,毛文龍領著他們到也還打過幾仗,也不過只是襲擾人家的後方,趁著敵人兵力空虛,鴨綠江燒些村鎮罷了。崇禎元年仍給他們幾百萬餉銀,得到的回報未免太低。毛文龍死後,諸將只是爭權奪利,又一心想給毛文龍報仇,哪有心思打後金?再加上糧食接濟不易,朝廷以後對遼東必定是多方限制,以前朝鮮還能接濟一些,現下已是後金藩屬,卻還裡還有糧給?難不成所有的糧食軍餉,都由我給?此番襲遼之後,後金在南衛後方必定多派兵力,留著皮島也沒用,到不如盡數撤回,一則省錢,二則改編!」
看一眼張瑞,有些話卻是不好與他說,只得打個呵欠,道聲乏了,自入內歇息去也。
此後數日無事,只是讓遠來士兵恢復體力,張偉每日引著一群將軍查看木圖,尋來當地遼人談話,熟悉當地各種風土人情,待孔尚三人傳來消息,三人在江邊襲擾,引來原撫順的駐防將軍,原來的漢人副總兵李永芳帶兵來戰,兩人記得張偉吩咐,引軍後退,現下李永芳部防江邊,兵力大概在萬人左右,除了有限的幾個女真人,大半是歸附後金的遼東漢兵。
「好!」
張偉聽到軍報,猛然擊掌,笑道:「女真人和蒙古人駐防前線,後方便交給了李永芳的漢兵來守,皮島襲擾多了,李永芳也不當回事。我料他也只是虛應故事,趕走了尚耿二人便以為萬事大吉,他的兵可比皮島駐軍精銳的多,此人到也為後金立下過汗馬功勞。現在他的守禦必然鬆懈之極,那麼,襲遼第一戰,便先拿李永芳這個叛將開刀!」
說罷發令道:「全軍渡江,合擊李永芳!漢軍半夜渡江,紮營立陣,李永芳必定以為又是皮島明軍襲擾,不會放在心上。待第二天天明,一鼓而擊破之!」
皮島原本就有大中小型各式戰船一千餘艘,雖是小船為主,不過到正適合這種短途的兵力運送,毛文龍屢襲後金後方,斬獲頗多,便是以數十人一船的小型戰船,來去自如,後金沒有船隻,徒呼奈何罷了。張偉既然下令出島做戰,原本就準備好的各式戰船立時在碼頭排開,大型戰船連同自台北而來的運輸船運送戰馬、輜重、火炮,中小型戰船運送漢軍士卒,待張偉帶同諸將來到江邊時,萬騎、三衛、飛騎,皆已上船,他接到消息是正午時分,登船便用了整整兩個時辰,算算時間,子時之前可到江心,面對長甸堡方向上岸。
張偉此次襲遼的進攻路線,到是與薩爾滸之戰時明軍劉綎的進軍路線相同,只是他心中堅信,無論如何,該當打的比劉綎強的多吧。兀立在戰艦船頭,見所有兵士皆已登船,張偉將手一揮,令道:「開船!」。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夕陽西下,近兩千艘戰船在金黃色的陽光下啟錨升帆,順著鴨綠江的入海口方向而去。自遼東失後,遼西不過是苦撐待後金進攻,毛文龍屢次犯境,都是小規模的騷擾,如同人身上的跳蚤罷了。如同這般規模的進攻,十餘年來還是首次,十餘萬皮島遼民默然站立於岸邊,皆是默祝此番戰事順利,能夠稍雪遼東漢人之恥。
船隊一路逆行,除了大型戰艦停泊外海,隨時戒備之外,先由停靠此江內的皮島明軍上岸警戒,然後是火炮輜重等物,一直待天色微明,亂紛紛鬧騰了一夜,全軍方才登陸完結,那李永芳駐防長甸,一心只以為此番又是皮島明軍前來襲擾,江邊派了幾個暗哨,早被初期上岸的明軍結果了性命,待李永芳一覺醒來,卻只聽得屬下報告,長甸堡外已來了大批軍隊,服飾怪異,人數眾多,卻不知道是從哪裡過來。
此時皇太極尚未正式組建漢軍八旗,遼東的明軍大規模投降的還少,除了廣寧之戰拔了幾百個小土堡,有不少守堡和備御、參將、副將帶著手下幾百或是幾十的兵丁投降外,也只有這位原撫順的副總兵,一次便帶了近萬的屬下歸降,是以李永芳在後金地位頗高,娶了奴爾哈赤的女兒,金錢女子土地部曲眾多,比那尋常的貝勒還要風光許多。他不敢與八旗交戰,與明軍交起出來卻是如魚得水,一來後金武力強大,遼東明軍心理上便吃虧甚多,他的部下都剃了辮子,明軍卻如何分的清是女真還是漢兵?再加上後金利用他的身份勸降明將,到也是成功者多,失敗者少,數此幾番下來,他的信心卻是比任撫順副總兵時強的多了,當下聽報,鼻子裡哼了一聲,道:「別是那朝鮮國不甘臣服,聯同皮島明軍,趁著咱們後方空虛一起來搗亂吧?派個使者過去問問,他們是何用意!」
這長甸只是個小型土堡,明朝在關外修建了大量這種駐紮少量軍隊的土堡,只是屯田時備御少數民族的侵擾而用,待後金實務膨脹,這種小土堡完全無法抵禦一回合的攻擊,是以在明末早已停建土堡,純以堅城待敵。後金以野戰制敵,自然也無心修築什麼土堡,是以雖然佔了十餘年,這土堡不但沒有加固,反到因時間推移而破敗不堪,李永芳自然不指望這小小土堡制敵,因又不知敵軍人數多少,他已是打慣了勝仗,心裡極度藐視關外任何一方勢力的軍隊,當下也不管那使者是否回來,懶洋洋點齊起部將,因軍隊大半駐守堡外,便先傳令萬餘部下先於堡外列陣,待他帶著眾將,出堡迎戰。
待他出堡細看,卻見對面軍隊皆是黑衣軍服,隱約間彷彿都持火槍,心中奇怪,向身邊親將道:「明軍怎地抱了袍服?黑不流丟的,好醜樣子。」
又輕蔑一笑,道:「又是持鳥槍的關內火器營的明軍,想來定是因為大汗出關做戰,他們聯同了皮島駐軍一起,撿便宜來了。估摸著是從旅順口過來,到也真是辛苦。欺付我騎兵不多麼,我到要給他們一場好殺,讓敵將知道,這遼東不是那麼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