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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百七十二章 書生之論(上) 文 / 乾坤不動

    放棄茌平縣,漢軍大將脩則與關彝率領八萬餘名漢軍一路南下,早有漢朝水師部分艦船沿岸停靠。當下數萬漢軍一一登岸,只是此間戰船不過部分而已,能登船者有限。脩則率領三萬餘人乘船前往黃河下游近平原處登岸,而關彝率領騎兵六千,步兵四萬七千人沿岸而行,派出斥候時刻偵查胡人動態。

    那劉淵佔據了茌平,不費一兵一卒,對於軍力沒有絲毫的損耗。若是奔赴平原仍是太子殿下之勁敵,若是南下追殺,漢軍水陸兩軍大可靈活應變,把劉淵的後漢主力人馬牽制在沿岸一帶,與之纏戰,而非決戰!

    胡人亟需一戰擊潰漢軍逆轉形勢,脩則也好,關彝也罷,卻是絲毫沒有這個心思。若說是有,也是在觀察劉淵大軍之前,在見到劉淵大軍的陣勢後脩則,關彝都是毫無把握戰勝對方,甚至猜不出這劉淵有何殺招。

    如此沒有把握的事情,如今的形勢下漢軍是沒有必要冒險的。

    只要在平原站穩腳跟,與樂陵國連成一片,有水軍從水路運輸兵力補給而不用畏懼胡騎騷擾,此乃漢人最佳的防禦態勢!河北這荒蕪的大地,已經禁不起戰火的再次燃燒,胡人的錢糧也不會多到可以無限的與漢軍年復一年的征戰。

    中原的經濟發展肯定受到波及與影響,但有整個大漢朝作為支撐,拼著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的策略,也足以把胡人拖垮!胡人無糧,河北無糧,只能退出塞外就食,這個時候才是漢軍徹底反擊,奪回河北的大好時機!

    ……

    平原外後漢各路兵馬竟是齊聚!

    呼延明率領兩萬騎兵正面列陣,呼延翼率領步騎四萬在側翼相隨,僅是這六萬步騎已然雄壯威武,聲勢浩大,但這仍不是後漢北路援軍的全部。便在呼延氏六萬大軍二十里之外,另有四五萬胡兵排出五個陣勢,與呼延氏的大軍互為犄角之援。

    漢軍大將垣延想不到北路後漢人馬竟是超過十萬之眾,其中騎兵更有三四萬的樣子,倒吸一口冷氣道:「有此聲勢,若劉淵再至,我等危矣!!」

    漢軍方面只有七萬人馬,清一色的步兵,面對後漢的三四萬騎兵都感到吃力,更何況對方的步卒數量絕對不少於自己呢?一時間王堪,薄盛,李惲,王育,劉暾,宋配,閻沙等將皆是心驚肉跳,口乾舌燥,緊張的情緒迅速瀰漫軍中。肅立許久的漢軍大陣竟是因此躁動起來,一時間人心浮躁,軍心不穩.

    平原城上譙登瞭望許久也是心下發涼,胡人援軍竟是如此大隊,怕是整個後方的兵力都盡數返回了。深深幾個呼吸,譙登側頭對幾名校尉道:「都記下了麼?」那幾名校尉紛紛點頭,更有數名文吏手拿竹簡滿滿的記錄此間的敵人動態。

    「嗯……快馬傳給殿下,同時把殿下方面的情況傳回。」譙登大袖一揮,一行人急匆匆下了城牆飛身上馬出城而去。

    「告訴垣延,高唐方面尚無軍情傳來,小心拖延戰事,此戰關於大漢社稷安危,不可懼敵!」見漢軍陣勢的氣氛有了變化,譙登心中暗自擔憂,連忙吩咐幾名親信出城去見垣延。這垣延在軍中也算是經驗豐富的將領,但比起脩則,關彝等人仍是不如。

    奈何漢軍兵分七路,一時能夠調動的將領都分別擔任各軍的統帥。太子劉動麾下精兵強將也是不少,被祖逖分去一部分,戴淵留守高唐又是一部分,太子麾下也有一部分,如今能夠有資歷指揮大軍作戰的便只有垣延了。

    垣延是夠資歷,可能力夠不夠,還要現實來考驗。譙登可不想城下的漢軍一觸即潰,見形勢不妙。立即以親信傳話讓垣延死活都要堅持住。

    「慕容氏竟也調動至此,實是出乎意料,觀其軍陣最為深奧,看來慕容廆名不虛傳也!」邵續此刻見軍心浮躁,連忙傳令各軍將領負責安撫軍心,振奮士氣。恰是此刻譙登親信也來傳話,待打發走後垣延不覺有種被人小覷的感覺。

    慕容部首領慕容廆素來仰慕漢風,因此族內之人多受漢人文化熏陶,重視人才,農業,尤其是漢人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一旦投身慕容部當中更是禮遇有加。因此慕容廆深受後漢皇帝劉淵之喜愛與重視。

    參軍司馬略冷笑道:「慕容廆,宇文莫圭皆是野心勃勃之輩,一旦劉淵勢頹,塞外必是大亂。這一戰我軍只要不惜傷亡,慕容廆當不敢捨命硬拚,局勢也當有所變化。」

    垣延聽罷深感有理,塞外各族懾服於匈奴乃是因為匈奴之強大。後漢的建立是為了稱帝,同樣也是為了融合塞外各族,只要各族融合成為國家的一份子,而非塞外部族間的格局,匈奴政權才算是穩定。

    宇文莫圭,慕容廆,甚至石勒,王彌等輩都是如今後漢軍事系統中的翹楚人物。這些人當中宇文與慕容兩個族群無疑是最龐大的,勢力也是最為雄厚的。本來依照後漢的兵制,各族的將帥都已經分散打亂,一營軍卒裡各族人物皆有,這是劉淵的一個手段,也是一種制約。

    在這樣的環境下慕容廆會拿著陣中不是自己部族的兵力去消耗,但絕對不捨得把族內的精英投身在這戰況最激烈的戰場。相反呼延氏則是為了取勝,也因為麾下的兵將乃是各族所聚,所以一定會不惜代價的投入戰鬥。

    心態上的差異,在某種特定的環境下一定會導致不同的行為與立場。漢軍若能夠與呼延氏的六萬人馬作戰不落下風,慕容廆絕對不會傾盡全力的來戰鬥。而每拼掉一部分後漢人馬,劉淵的匈奴政權便要減弱一分實力。

    有宇文莫圭,慕容廆這樣野心的傢伙,一旦機會到來絕對不會陪著匈奴政權葬送自己的部族——誰讓後漢建國時間這麼斷,各族根本還沒有發生同化的效果呢……

    後漢大軍方面見到漢軍陳陣城下,大概有七八萬人馬的樣子也是吃了一驚!雖說知道了平原與高唐的陷落,但漢軍有這樣的聲勢仍是出乎意料。

    「呼延大人,幾時發動攻勢?」段叔軍帶著段部的殘餘勢力早與呼延翼匯合,此刻見大戰一觸即發,心中焦急,於是張口問道。

    呼延翼嘴角下沉,甚是倨傲道:「殿下大軍還未抵達,先讓兒郎們都休息一番,體力有所恢復再戰不遲。」

    「陛下方面可有消息?」段叔軍見狀心中暗自苦笑,自己不過是族內的一員。而對方則是呼延氏的族長,即便是段涉復辰在呼延翼面前怕是都沒有好臉色看,就更不用說自己了。不願意再碰釘子,段叔軍問的卻是呼延氏的大將呼延古西奴。

    呼延古西奴也是一臉驕傲,下巴微揚,斜著眼睛撇了段叔軍一眼道:「陛下若有旨意傳來,我等何須在此等待?」言罷鼻子裡重重的哼了一聲,好似在說你段部連封地都被漢人給佔領了,哪有資格在這裡說話?

    段叔軍也是血氣方剛的漢子,此刻臉色微怒,卻是不做聲響,以目視身旁的段文鴦。那段文鴦此刻豹眼圓蹬,殺氣騰騰,正是怒火噴發的前刻。

    「段老去世,復辰叔父並無雄才大略,我段部封地被奪,實乃殘破。身在大軍之中一切以我之意為準,汝等切記要忍得一時之氣,不可讓旁人對我段部落井下石。」想起段叔軍之前的諄諄告誡,段文鴦強忍怒火把頭扭到另一側,氣哼哼的竟是沒有發作。

    「叔父,這日頭曬得很,不若讓弟兄們移到陰涼處休息可好?」呼延古西奴湊上前去問道。

    「你沒看漢人在這烈日下站立多時!?就在這兒休息,騎兵可下馬,步騎皆不可擅動!」呼延翼臉色一沉,看著這侄兒心中暗罵沒用。當著段部小子的面兒上問如此愚蠢的問題,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好在段叔軍渾似沒聽見般的望著遠端,段文鴦把腦袋扭到另一側也沒動靜,呼延古西奴這臉才沒丟得厲害……

    慕容氏軍中,此刻五隊人馬好似花瓣散開,大小各異,軍中除了留守陣勢的主將外,餘者大部分都聚集到了花瓣當中的中軍所在。

    手持長戟甲冑蓋身的近衛勇士在中軍陣地中圍攏出一塊十丈寬,二十丈長的空地。慕容廆內著輕甲,外罩長袍居中而坐,桌案,胡椅,令旗,筆墨一應俱全。身後甲侍分左右而立,心腹謀臣,軍中將帥兩列排開,各自有胡椅,桌案,甚是整齊。

    「呼延大人之意暫時等待陛下訊息,再行動作。本帥觀偽漢軍容鼎盛,其兵將佇立許久,精神飽滿,鬥志昂揚,這一戰我軍雖有陛下襄助,然若陛下別有所圖,當為苦戰也。諸位皆是我大漢精英,可有破敵之策?」慕容廆身長八尺,姿容甚美,如今正值壯年,雖是坐在胡椅上仍是雄壯萬分,氣度超然。

    謀臣逄羨其貌不揚,雖為文臣之首座,卻是尖嘴猴腮,胡茬亂生,骨瘦如柴。偌大的文士袍子好似罩在一捆乾柴上,猥瑣至極。然能在眾人之中成為慕容廆倚重的謀士,其才華甫一張口便可見一斑。

    「據悉漢人兵分七路超過二十萬,我料黃河北岸漢軍不止如此,中原以南定有北上之軍,兩國開戰業已八日,陛下大軍未必能夠如約而至。將軍可與呼延大人通氣,商議如何破敵,兩軍精誠合作,這一戰方有勝機。」

    這話說得含蓄,可在場之人都聽得明白。武將一方大將劉靈面色一沉起身怒道:「陛下戰無不勝攻無不取,怎會被漢人援軍拖延腳步?逄先生此言對陛下乃是大大的不敬!」

    對此情形慕容廆並無意外,眼下這數萬大軍之中明面上暗地裡隸屬於慕容族群的也不過七八千人,餘下的都是各族匯聚而成。逄羨作為自己的首席幕僚發話,乃是為自己打算,但在他人耳中自然不中聽了的。

    逄羨嘿嘿一笑,一臉猥瑣的表情看著劉靈道:「方纔探馬回報,漢軍主將乃是垣延。垣延在晉朝亦不算名將,偽漢朝中猛將如雲,怎會是此人領兵?」

    劉靈聞言哈哈大笑道:「先生妄稱謀士,難道這不足以證明漢軍主力盡在南方抵擋陛下大軍麼!」

    軍中各個派系皆有,以往抱著慕容氏大腿過活的此刻也早已脫離了慕容部的控制,在場的文武一時間哄堂大笑。這逄羨絲毫不以為恥,反而也是跟著眾人哈哈笑個不停,劉靈等人見了以為逄羨無言以對,遂更是放肆。

    逄羨乃慕容廆的謀士,這軍中的統帥也是慕容廆,可軍中的系統不同,更有法不責眾。身為匈奴族人的劉靈自持有呼延翼這匈奴大族在旁,對自己的行徑倒是不加約束起來。可是越笑,心裡越是不自在,因為慕容廆的表情。

    拍著胸脯敢說不怕慕容廆,可就是這放縱的時候劉靈等人的眼睛其實也沒離開過慕容廆。一旦慕容廆露出些許的不悅,眾人當是立即正容不敢過分的。可劉靈發覺慕容廆面帶微笑,眼光若有若無的看著遠方,似乎對於眼前事沒有半分的興趣。如此的表情神態,與眼下正在發生的事情毫無交集,這是為何?

    「看漢人在烈日下暴曬許久,仍是挺拔,氣勢如淵,仍有餘力。若陛下大軍真正到了平原以南,這些漢人為何會如此好整以暇的立足許久等待我等的到來呢?還請劉靈將軍教我才是啊!」

    笑得夠了逄羨紋絲不動的一句話反問回來,頓時把在場眾人方才囂張的氣焰徹底得打散!

    「這……」劉靈聞言腦筋一時反應不過來,口舌結巴,頓時無言以對,可謂是樂極生悲。

    漢人雖然清一色的步卒,可從陣勢到軍容,都是強兵的姿態。立足平原,以逸待勞的姿態非常明顯不說,而且絲毫不急於開戰。這樣的心態只有是後方無虞時才會展現出,根本不是能夠偽裝出來的。

    要知道七萬多漢軍,那有可能人人都是善於偽裝之人?而且氣勢之流乃是本心的直接體現,更是難以掩人耳目,瞞天過海。

    「所以微臣以為當與呼延大人商議,莫等漢人在南方的佈防回援,錯了大好時機!」逄羨見劉靈說不出什麼,也不進一步的揶揄幾句,反而轉臉對著慕容廆的方向拱手說道。

    慕容廆把眼光從遠方拉回,頷首表示贊同道:「速戰乃是良機,劉靈將軍可去問呼延大人意思,慕容廆願意配合呼延大人行動。」劉靈一臉羞愧的領命而去,對於慕容廆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心中暗自感激。

    待劉靈走後,慕容廆繼續問道:「此處漢軍乃是偽漢太子劉動所統帥,觀其兵法韜略不遜其父也。垣延雖非名將,亦是久經沙場,諸位有何妙策可迅速破敵,動搖這平原城?」

    逄羨方才有所表現此刻猥瑣的靠在胡椅上,用手不停揪著下巴上稀稀落落,長短不一的幾根鬍鬚。此刻坐在逄羨下手的謀臣西方虔大袖一擺,起身對著慕容廆深深一禮,旋即又對在場眾人轉身拱手,微微幾聲咳嗽,方才發話。

    「呼延大人軍中有鐵騎三萬,我軍中亦有七千騎兵,若是正面衝擊偽漢必然吃力,步卒掩殺當獲全勝!」

    在場之人有了方才劉靈的教訓,此刻聽這僅次於逄羨的西方虔淡淡幾句話皆是皺眉。但有了前車之鑒,此刻都是學的聰明了許多,一個個看著西方虔,等著他把話說完。即便是再蠢的人此刻也知道慕容廆麾下的這群幕僚絕對不是好惹的人物,而且個個都是漢人身份,讓人很不順眼。

    奈何這些漢人就是憑借謀略混飯吃的,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偏偏說的頭頭是道。想在這方面挫敗漢人並非不可能,而是沒人敢去嘗試——可沒人敢嘗試了,這明明就是怕了,偏偏還是執著的認為這不是沒可能,也算是胡人的普遍的心態了。

    丫的你們的晉國都被老子掀了,會怕你們幾個文弱書生!?

    西方虔環顧四周,見眾人皆無發話的打算,很是滿意的點頭繼續道:「方纔觀陣之時,微臣見漢軍陣中多有土山,山丘之上亦有營盤,軍中更是多立樓台,此乃堅守之陣也!其陣內必有大量的軍械協助守禦,若是正面衝擊,我大漢鐵騎自是無往不利,可如此一來折損也必眾多。」

    先前大軍抵達觀察漢軍的陣勢,在場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感觸。大多數人聽到西門虔指出的幾處細細回想,不覺恍然大悟。那漢人的機巧乃是天下無雙,投石車,鐵箭車等等更是聞名天下。

    胡人沒少吃投石車等軍械的苦頭,如果漢軍陣中有大量的軍事器械在,那麼數萬鐵騎密集衝鋒,在投石鐵箭輔以常規的弓箭夾擊之下,怕是不僅僅是有所損傷這麼簡單,直接潰敗也是大有可能。顯然西門虔並沒有直說,可這層薄紙捅破了,大家便可深刻的認識到對手的可怕,這邊是西門虔的過人之處啊。

    漢人依賴軍械如同胡人依賴騎兵,軍械利於守,鐵騎利於攻,兩下交鋒何等結果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所不同,但一致的是即便鐵騎能夠穿過石雨箭雨的襲擊,怕也是威力銳減,難以撼動漢軍的大陣!

    想到這裡,眾人又是把目光去看西門虔,看看這個繁文縟節的傢伙接下來要如何剖析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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