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之意老朽深知,此事由老朽一人為之即可,爾等不必牽涉其中。」姜維坐在車仗中輕聲說道,眼眸中閃耀精光,對於漢帝劉禪的安排瞭然於胸。河北的異族雖然強悍,但漢朝有黃河這道天塹,水師更是十倍於河北,即便是幾十年後也無須擔心塞外胡騎涉足中原。
比起這外敵來說,漢朝在整合了吳,魏,晉三國的資源之後,朝堂風氣有所變化乃是正常的事情。但若是此種變化並不符合當今朝廷的需要,甚至更有愈演愈烈之勢,那麼斷絕此風便有了絕對的必要。
如今漢帝劉禪自感身體不適,前往襄陽休養,但關於朝堂上的舉措早已有了部署。與旁人不同,姜維不僅僅是一心興復漢室的蜀漢老臣,更是與劉禪一路走來的良師益友。即便二人君臣有別,許多事情上往往都是心領神會,無須多言。
「此事牽扯甚巨,少有不適怕引起中原動亂,大將軍德高望重親自主持乃是最佳人選。然統等亦位居朝堂,怎可置身於外?我季漢中興,正當蒸蒸日上,切不可以奢靡清談之風麻痺人心,當知前車之鑒耳。」在車上的另一人赫然是留守許昌的當朝尚書令江統。
想起魏國的末期以及晉國的作風,江統不覺得心有餘悸。當時的漢軍誠然是銳不可當,可魏晉之中並非沒有人才,抑或是實力不濟。不過是內部奢靡浮誇,許多人身在其位,卻是貪圖享樂,導致了人心渙散,政令不順,長年累月之下國力疲憊,積重難返。
掌權者固然有各種顧慮,但這些顧慮在漢帝劉禪這裡似乎並不存在。從深宮之中到了今日的江山萬里,漢帝劉禪依靠的是力量而不是純粹的士族。換而言之當今漢朝之內雖然皇室人丁不多,但無疑皇室的力量遠在世家豪族之上。
當年成都的慘劇完全可以說明劉禪的作風,一旦決定的事情絕無轉圜餘地,並且出手之狠決更是讓人毛骨悚然!!
漢帝劉禪可不想把這爛攤子留到自己百年之後,因此劉禪與姜維無疑是整肅朝廷風氣,與各大世家豪族做對手的最佳人選。江統等人官位雖高,但畢竟是魏晉舊臣,而且正是年富力強之年。將來新帝登基,江統等人仍是穩定江山社稷必不可少的中堅力量,因此姜維一席話語頗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只是江統非常清楚,既然陛下與大將軍選擇將此事與自己言明,便是信任。若是有絲毫的退縮,顧及自身而不願意牽涉其中的態度,日後無論朝堂風氣如何,都不會再有自己的立錐之地了。
站隊很重要,江統從一介降臣爬到漢朝的高位深的信重,自然深知其中之道。
姜維微微頷首道:「應元有此決心,老朽便不需擔心了。國家初立,人心思安,陛下此舉乃是為國為民,你與老朽身為國家重臣,當知漢室興復來之不易。」
江統點頭道:「大將軍所言甚是,中原刀兵方休,各地多有旱情,世家豪族多有財物自有奢靡之輩,若能致力民生,陛下當不必如此操勞,百姓亦可拍手稱快也。」
「哦?應元別有想法,不妨說來一聽。」姜維眉頭微挑,對於江統所指心中一動。漢朝的地域已然確立,即便河北一時無法收復,但也不會懼怕異族前來侵襲。中原百姓回歸大漢版圖稍晚,又是漢朝軍力調動的必經之地,負責供給不說,本身還有恢復生產,安頓流民等重任。
就如江統所言,數月以來許多地區都發生了乾旱的狀況,興修水利,開渠引水迫在眉睫。朝廷的資源盡數投入,州府也是全力施行朝廷的政策綱領,這本就應該是官民同心的大好時機。偏偏清談之風甚盛,能夠有資格涉及清談範疇的無不是士人豪族出身。這些人身家背景實力雄厚,即便是沒有供職,也是不愁生活。
更有的是家財萬金之輩,舉止行事輕浮不說,揮金如土。這是個人財產如何使用他人無權過問,但國家正是需要用人用財之時,各大世家豪族不斷的攀比之下,在下層百姓眼中無疑削弱了朝廷的威嚴。
江統不僅僅願意支持針對世家豪族的改革之風,更隱隱點出了一個方向,這讓姜維詫異不已。陛下思維天馬行空,甚是超前,麾下群臣之中姜維未見有如陛下者。而如今江統竟然更進一步的提出大膽的設想,頓時讓姜維心中感到一絲興奮,對於江統的評價更上一層樓。
二人正自議論頗為融洽,姜維位高權重儼然是當今朝廷上說一不二的人物,更是強硬派的代表。就算各大世家對於姜維有所不滿,都是不敢有絲毫的表露,更是不願意當面得罪這漢朝的耆老宿將。
要知道手握天下軍權的姜維不僅僅是漢帝劉禪最為信任和倚重的人物,更有生殺予奪的大權。劉禪屢屢將中原的一切交託給姜維,甚至不聞不問,一切事情任憑姜維處置,這般推心置腹的信任足以說明一切。
而姜維忠心赤膽,一心為漢室江山社稷披堅執銳,不惜在軍政上力挺劉禪的種種政策戰術,同樣讓人為之欽佩。這君臣二人沒有功高震主,亦沒有兔死狗烹,可謂是罕見之極。正因如此,江統才敢於把心中設想一一吐露給姜維。若是想說服當今的天子,姜維無疑是於當今大漢天子劉禪的方向最為一致之人了。
二人相談甚歡,忽而車仗停止前行,吵雜之聲從外傳來,甚是刺耳。姜維神色不動,江統卻是眉頭微微皺起,不覺這聲音頗有幾分耳熟。
「身體毛髮父母所生也,我等以天地為床褥,可比何物!?」醉醺醺的聲音從外傳來,聽這談吐還是頗有才學之輩。
「彥國頂天立地,是要比擬天人麼?」另一把聲音響起,吐字含糊不清但仍能讓人聽出所言何物。
「爾等有何可看,還不散去!!」被稱作彥國之人似乎對於旁觀者的議論甚是不滿。隨之而來的便是圍觀百姓的驚呼聲,其中夾雜孩童的哭泣與被打者的尖叫,頓時罵聲一片……
「你們真是不夠朋友,裸飲亦不叫我,且看我脫來。」此時在胡毋府前早已有數百過往百姓爭相圍觀,反倒是被胡毋府上的僕役哄打,頓時亂作一團。光逸飲酒過急伏案熟睡片刻,循聲出了府門,見胡毋輔之,王澄,畢卓等五六人**/身體,手拿酒罈在大門處耀武揚威,放縱自如,不覺得惱怒叫道。
「孟祖何其晚也?」畢卓等人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坦露身體一絲不掛,此刻見光逸又是來的晚了紛紛取笑。
光逸三五下脫光了衣物跳到眾人之中,才有了安心的表情,甚是興奮的上前驅趕圍觀人群,更是以酒潑灑。那圍觀之人多為附近的百姓,這般放浪形骸的紈褲子弟見得也算有過幾次,見這些人耍起酒瘋來不由得避退連連。
王澄見光逸玩得盡興,也是提著酒罈舉步上前潑灑百姓,一時間百姓四散奔逃,看得一干人等是開懷大笑。
「嗯?這馬車為何不走?」胡毋輔之一陣大笑過後,見四周狼藉,卻是有一馬車甚是尋常,停駐在對面沒有任何動靜。那趕車的兩名車伕端坐車上,盯著眾人面無絲毫表情,不由得好奇的問道。
「莫不是要與我等同樂,體驗這天地之感麼?哈哈哈哈哈!」王澄捧腹大笑,手提酒罈深一腳淺一腳的邁步向馬車走去,那光逸隨後也是快步奔上。
馬車之中姜維一臉漠然看著車外的二人逼近,一旁的江統亦是沒有任何表情,心中卻想:「陛下正欲尋此類問罪,想不到今日便撞上,時也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