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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帝王之業 第三百四十五章 驚魂不定(下) 文 / 乾坤不動

    更新時間:2013-06-08

    雨中激戰戰況撲朔迷離,各路漢軍鏖戰至此竟是有多路人馬失去聯繫。陸雲率領萬餘漢軍尚殊死抵抗四面八方不斷來襲的異族步騎,可心中卻是有了從未有過的慌亂之感。

    奉聖命進軍可不僅僅是陸機陸雲這兩路人馬,更有姜勝從後方親自率軍趕來相助,三路漢軍齊頭並進與異族兵馬奮力交戰。然苦戰多時卻是被對手以強大的「鐵流」隔斷了彼此聯繫,此刻縱然是自己一時無虞,然其他兩路漢軍的消息卻是毫不知情。

    這一路漢軍若是遭遇的攻擊不甚猛烈,便可以說明異族的心思是用在其他兩路漢軍身上,陸雲不甘被困,頻繁調兵遣將打探四周形勢。奈何風急雨疾,在風雨之中搏殺已屬吃力,想要辨別四周的形勢更加的困難。

    大將孫惠一番衝殺退入陣中道:「敵軍看似勇猛實則留力,必是後繼不足也!將軍當早作決斷!」

    陸雲面色冷峻環顧四周道:「賊欲困我必是圖謀他處,我等若去左右營救必然是阻礙重重,可尋得大賊所在?」

    雨水不斷沖刷鎧甲上的血污,孫惠在風雨中略作沉吟道:「東北方十五里處當時賊眾屯聚之地,可擊之!」

    「即刻傳令眾軍前進!」陸雲拔劍在手一抹臉上的雨水厲聲叫道!

    在戰場遠端的高地上,異族大將石勒,張賓並騎觀戰。見陸雲一隊人馬先行向東北方向殺去,石勒點頭道:「陸氏兄弟名不虛傳,這般惡劣氣候仍是如此堅定,若石某麾下有此人物……」

    張賓笑道:「陸士龍氣魄非凡,卻是不知那東北方乃是我軍舊地而已,其用兵雖是銳利,卻失之穩重。」

    看著陸雲一路漢軍在四面匈奴的圍殺下向東北方向的舊地挺進,石勒點頭道:「若不是孟孫你早有準備,陸士龍此舉當給石勒添了不少麻煩。我之精兵尚未抵達,此間兵力也只能趁著天時如此了。」

    石勒族內最為精銳的一支部隊仍然沒有趕到,在此地作戰的是由張賓等人統御的守軍及聞訊而來支援的各族兵馬匯聚而成。石勒本人帶來的近兩萬的戰鬥隊伍,有餘其中半數以上都是新兵,因此只能負責一些前期的準備以及此刻的疑兵罷了。

    「這一路漢軍抵達舊地等若是深入我方腹地,只需斷其後路必可亂其陣腳,屆時雖是新兵也可與之一戰。但陸士衡用兵有方,守成持重,如此攻勢下仍是不見頹色,著實令人意外。」張賓素來為人謙虛,此刻自稱意外也不給人絲毫托大的感覺。

    石勒深知張賓計無虛發,就算張賓對陸機的用兵不做評價,自己也是同樣的感受。

    漢將陸機在發覺形勢不妙之後竟是大軍原地不動,四面列陣廝殺,任憑異族步騎輪番殺來,也是死戰不退!此舉不僅僅讓漢軍處於絕對的防禦狀態下,更是逐漸的扳回了慌亂的局勢,也穩定了軍心。

    漢軍應對的越來越穩定,熬過了最初的混亂迎戰之後,異族的攻勢即便更加的銳利對於漢軍來說也是容易應對的。激戰許久,陸機這一路漢軍既沒有前進尋找敵軍指揮所在的意圖,也沒有任何退兵脫離戰場的意思。

    智如石勒,張賓之流自然看得出來這陸機的可怕之處!

    縱然謀略算計上陸機遜色張賓等人,然臨危不亂以自己的一路人馬作為誘餌消耗異族的主力兵馬,從而給兩外兩路漢軍創造機會,如此深沉的心機與堅定的意志即便是對手,此刻顯露出了極大的敬意。

    「陸士衡非常人也,不知那姜勝如何?」見過陸機的應變之道,石勒倒是很想清楚第三路漢軍姜勝的狀況。這高地因在陸氏兄弟兩處戰場之中,所以登高眺望縱是風吹雨打也可看出兩片戰場的走勢。但第三處戰場遠離這兩處,並非是眺望得到的。

    「有刁膺,張敬在,姜勝雖承姜維余烈,亦不足懼矣。倒是汲桑不願意出售戰馬給主公,主公如何應對這疏遠之意,才是我等日後發展的關鍵!」張賓對於姜勝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即便是姜維的後代,其水準也是無法與姜維媲美的。

    刁膺與張敬都是頗有算計的人物,由這兩隻人馬負責牽制姜勝,就算那姜勝如何了得,想脫身來這邊的戰場支援也是絕無可能的事情。反倒是石勒一族元氣大傷之後亟需重新組織戰力,兵員有了著落,但戰馬卻是需要購買。

    那汲桑曾經與石勒有主僕之情,縱是寡情之輩也算是多打交道的。此番拒絕了石勒的心腹大將孔萇之請求,顯然在經過挫敗之後石勒的地位與面子已不如前了。

    石勒目光凜冽望著遠方道:「汲桑不過是唯利是圖的小人罷了,若非其手中牧場甚多,我也無須從他這裡引入戰馬。但也正因為其唯利是圖的秉性,才不至於受他人影響而忌諱親近我等。哼!只需這一戰立下功勞,汲桑必會重新掂量我石勒一族的未來,買馬一事拖延數日無妨。」

    張賓聞言頷首表示贊同,石勒一族好不容頗有規模,無意中被王彌算計導致損失慘重。比起王彌這等棘手的人物,汲桑這類唯利是圖的小人實在是容易應付得多。一想起王彌,張賓心中又是一陣冷笑,無論是石勒還是劉曜都曾在王彌手上吃過大虧。

    對於旁人來說王彌是令人忌憚的人物,可對於自己來說還以顏色並非難事,只是時機未到不可輕舉妄動罷了!

    「我輩久居塞外,騎兵乃是必不可缺的一環,大量補充騎兵將會是縱橫天下的資本,非如此不足以抗衡中原也!汲桑雖是見財眼開之人,長遠考慮卻未必合適。」張賓頗有幾分深意的說道,言談之間已然把自己當做了異族之人,而非漢人,其對石勒之死心塌地可見一斑!

    「孟孫所言正是我所慮者,軍資補充單憑目前的渠道仍是薄弱,一旦被人切斷我族損失必重,此憂當設法排之。聽孟孫所言,莫不是認為漢朝不可滅矣?」石勒聽出張賓話中之意,反問道。

    手撚鬚髯張賓垂目輕聲道:「據臣所之,漢之幅員觸及大海,南方諸國盡以降服。兩川雍涼,荊襄江南皆是太平景象。漢主連年用兵少有更歇,每戰所出之力不過十之二三,卻是屢屢出奇制勝,方以大軍壓境。這等戰略甚是冒險,然收效甚大,外可開疆拓土,內保民生國力。通商之政更是點石成金,其軍民所用所需皆是超前。」

    「此番北伐說是倉促開戰,若勝河北之地必不屬我等所有,若敗與漢家何損?以我之見,若非不願中原負擔過重,北渡之軍必是倍之!如此國力,如何言滅?」

    石勒聽聞沉默不語,張賓身在塞外對於漢朝形勢卻有若瞭如指掌,一番見解說出即便自己心中有所不甘,也是無言以對。漢朝若真是如此強大,絕非眼下的匈奴能夠輕易敵之。

    「漢主百年之後又當如何?」石勒轉頭問道。

    漢朝強盛有目共睹,但漢主高齡,膝下不過一子尚且遠在南方。這一點即便是漢朝內部之中也是頗多擔心顧慮,石勒等外敵眼中自是更不肯放過這般機遇了。既是漢朝強不可摧,石勒唯有把眼光放在漢主劉禪百年之後的機會上了。

    張賓雙目露出一絲細不可察的精芒悄聲道:「漢主多有籌算必早已安排妥當,然漢廷之中梟雄輩出,邊疆域外虎視眈眈,若姜伯約在漢朝仍是不可動搖,足保劉動登基!」

    「原來如此,先生高瞻遠矚石勒佩服!」石勒忍不住輕歎張賓眼光銳利。漢帝劉禪如何佈置身後之事,仍然難以防備變數。原因很是簡單,在劉禪眼前即便有人懷有二心也是不敢顯露分毫。而能夠在劉禪眼皮底下深藏不露之輩,其城府能為絕對是駭人聽聞的!

    忠於漢室絕不動搖的唯有大將軍姜維,掌控漢朝軍隊的姜維有足夠的脈絡在劉禪百年之後替其把持漢室江山的穩定,輔佐襄王劉動登基站穩腳跟。一旦劉動坐穩江山,異心者想再做動作便無他法了,即便鬧出事端也不過是小打小鬧。

    況且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劉禪早已留下大批的人才壓抑不用,等待愛子一一委以重任,引為臂助。這些人必將重新排布朝中的秩序以及各方勢力的權力分配,從而使得劉動坐穩漢室江山!

    因此在張賓看來漢室的隱憂存在,要等的便是一個時機罷了。若是外圍沒有匈奴這般強盛的勢力虎視眈眈,漢廷內部必然也不敢輕易的發動政變或是奪權之類的事情。

    一切但看天意而已!

    說話間戰況已有變數發生,陸機原本渾然不動的漢軍忽而開始向著異族最為薄弱的一側緩緩移動,展開壓制性的反攻!漢軍龜縮陣中許久,外圍異族雖然是步騎混合,但騎兵數量卻是不足以對漢軍造成最大程度的衝擊。養精蓄銳的漢軍似乎發覺了異族攻勢的弱側所在,此刻竟是毫不留情的開始反攻!

    「觀察敏銳,不愧是名門之後!」石勒見漢軍反攻的態勢不由得讚歎道。

    張賓不慌不忙的招呼來兩名將領吩咐一番,那高地處醒目的旗幟便有了更換。原本潛伏在山腳下的兩支人馬此刻聽令而出,火速殺奔戰場對自家人馬進行支援!

    「以精兵藏其內,一旦摸索我方虛實方肯反擊,這般慎重用兵,精確判斷果然不凡!可惜張賓要的並非是你這一路啊!」張賓略帶幾分惋惜的說道,同時把目光投注在了孤軍深入的陸雲一方戰場。

    漢軍此刻已然殺到了異族屯兵舊地,等待著的非是空虛的營盤駐地,而是數支匈奴兵馬的伏擊!

    「無知漢人,還不送死!」石勒麾下大將夔安一馬當先率領千餘人馬迎頭殺來,手中雙刀揮舞如風,雨水伴隨血肉飛濺四方,甚是勇猛!

    漢將孫惠見了勃然大怒拍馬挺槍上前迎戰!甫一交戰側翼又是一名匈奴將領率領七八百人殺出,為首一人黑黝黝的好似鍋底灰,然武骨錚錚,殺氣騰騰,乃是石勒麾下十八騎之郭黑略!

    孫惠縱是軍中首將,卻是久戰力疲,被夔安,郭黑略二將聯手架殺一時險象環生,唯有招架功並無還手力。漢軍乃是且戰且行不知不覺中戰線拉得過長,匈奴伏兵不足五千人,卻是有六七隊之多,處處衝擊之下漢軍陣勢應聲斷裂,頓時陷入苦戰之中。

    陸雲在陣中見各軍陷落對方包圍,不由得惱怒,手舞長劍率軍奮力衝擊四下敵軍,意圖殺出一條血路!

    「陸士龍還不束手就擒!」一支異族人馬正面硬生生抗住了漢軍的反撲之後,石勒麾下十八騎之劉鷹一臉陰險的看著陸雲放聲叫道。

    陸雲咬牙切齒厲聲罵道:「汝亦漢人,甘為蠻夷之奴,吾乃堂堂漢臣,豈是奴輩耶!」言罷不顧身上傷勢,舞劍率軍連番衝殺,勇猛無比!

    劉鷹聞言怒色翻騰,所謂石勒十八騎並非都是匈奴或是異族人,其中不少乃是漢人。

    「好一個陸士龍累我等往來奔波,既不願降郭敖送你一程便是!」說話間又是一名匈奴將領殺來,赫然是石勒十八騎之郭敖!

    眼看敵軍越來越多,陸雲不由得慘然一笑,心知自己這一路人馬原來早在對方算計之中。看來敵軍最初的埋伏地點非是此處,而是一路從外圍急急奔回埋伏,如此說來對方指揮之人可謂是早已洞徹了自己的判斷。

    「哈哈哈哈哈哈!為國捐軀乃是吾族榮耀,陸雲有幸追隨父親腳步,何其幸也!」仰天狂笑陸雲再不抱一絲生機,竟是率軍返身衝殺而去!

    漢軍心知陷圍卻是人人心懷一死,放手拚殺,不知不覺間讓異族兵馬壓力大漲!張賓接連調動附近兵馬前往圍攻,心情卻是不如先前輕鬆。

    「陸雲一心殉死,竟以如此方法吸引兵力,若不抽調其他戰場兵員,怕是我方即便能勝也是損失慘重!」石勒注視遠端戰場神色凜然,此刻自己與張賓早已從高地移動到戰場外圍觀戰。

    青徐漢軍北上者並非全師,但石勒張賓等人兵力也不是十分充沛。設伏之後此刻在漢軍周圍作戰的異族兵馬在兵力上不過足倍數,全憑借埋伏將漢軍切斷之後亂其陣腳趁亂襲殺而已。

    當漢軍抱著必死之心不再混亂,雖然兵力銳減可殺傷力卻是巨大。張賓見狀也唯有從其他各地調兵馬來援,今日之戰能夠吃掉一支漢軍是很好,但若因此折損大量的戰力,長遠來說這一戰並不能算是獲勝。

    察覺異族陣勢鬆動,另一路漢軍陸機也是心中忐忑,率軍衝殺之餘派出無數斥候探得遠端大戰。

    「心頭狂跳,莫不是雲龍有難!!?」陸機只覺得心驚肉跳,不由駭然,連忙催動三軍殺出重圍前往救援弟弟。

    遠端漢軍大將姜勝也是帶著漢軍好不容易殺破重圍率軍前來支援,身後尚有異族大將刁膺,張敬率軍窮追不捨。各路人馬齊聚於此混戰不斷,然漢軍無論如何也是難以殺入重圍救援陸雲。

    狂風大作,雨點殺人,驚雷電閃,烏雲疊嶂!陣陣疾風吹得旗桿折斷,兵卒跌地,漢胡兩軍混戰之中皆是身形不穩難以為繼。

    「這般天氣……收兵!」石勒見狂風不斷,舉目難視,別說作戰行走也是有問題,連忙下令收兵。

    漢軍方面也是同樣,那被圍困的漢軍僥倖得生人人喜極而泣,然陸雲,孫惠等人卻早已死於亂軍之中……

    待尋得陸雲等人屍首,陸機悲痛欲絕,伏屍大哭,姜勝等人也是默然落淚。當年三人鎮守青徐殺得晉人膽寒,如今卻是遇上了勁敵,唯有收兵料理戰死的兵將後事,使人通報陛下,再從長計議。

    ……

    鄴城宮殿之中異族文武走動如蟻,心亂如麻,各個束手無策長吁短歎。一場大戰本是必勝之局,不曾想漢人竟然火藥埋地頓時扭轉戰局。被火藥炸死的兵將慘不忍睹,有的都是找不到屍首,可因為爆炸震傻當場被漢軍砍殺的更是不計其數。

    別說是匈奴兵將如此,憑借依稀的記憶那漢軍在砍殺胡人之時有不少同樣沒走幾步便眩暈倒地的。顯然離著近的漢軍同樣受到了影響,不過是一股精神強自振作起身揮刀罷了。

    若是如此這一戰匈奴也不會是這般慘敗,漢軍竟然早已準備了兩萬鐵騎蓄勢待發,片刻之後便是殺到戰場。可憐走脫不及心神未定的匈奴步騎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的毫無反抗之力,甚至逃跑都不如平時走路快,一陣屠戮之後折損兵力赫然達五萬之眾!!

    而其他的兵將在奔回的路上不知為何倒地身亡的,以及返回鄴都後吐血而亡的更是不計其數,這還不算有些人的雙耳雙眼失去了功能等等。

    可這一切都沒有一件事兒重要——匈奴大單于劉淵在返回寢宮半日之久後,仍是驚魂不定,不肯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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