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餘艘樓船停靠在渡口,漢軍的大旗迎風飄蕩,近幾日風勢極大,旌旗的邊角在狂風的吹襲下嘩啦啦的響個不停。{請在百度搜索,首發全文字網閱讀}漢軍的船艦極其雄偉,在上游地區是匈奴人的水軍艦隊,雖然離著很遠可已然是相形見絀。
停靠在渡口已然過了數日,這是漢軍專門用來接送晉國殘兵的戰船。上游是匈奴倉促組織的水軍監視,渡口岸上屯聚著一隻近萬的異族軍隊,日夜都在防範這漢人的水軍有什麼行動。
塞外異族何時見過如此大的船隻,不少兵將紛紛試圖靠近觀察打量,看一個個充滿驚訝的神情倒不是裝出來的。只是漢軍同樣有所戒備,況且漢軍又不登岸,因此雙方隔著渡口互相張望,很是無趣。
「胡人張望不斷讓人厭惡,等待許久也是沒有消息傳來,胡人怕是不可信。」漢軍大將關彝在船艙內連續憋悶數日甚是煩躁道。
一名文官在旁陪坐道:「大將軍一切皆有安排,距離時限已然不遠,將軍整日藏身船中煩悶乃是自然,相信過不了多久便是大展拳腳之日了。」
這文官交做程鹹乃是從前的晉官,此次奉命率領船隊前來迎接晉國降兵。而關彝卻是從未露面一直藏身船中。
關彝手撚鬚髯道:「這次戰事凶險萬分,上游胡人戰船雖是殘破,仍是威力十足,為避免胡人起疑這裡的二十五艘樓船少有戰械,程大人你也要小心才是。」
程鹹笑道:「胡人殺我百姓,視我等如牛馬牲畜,能夠上陣殺敵程某榮幸之至!不滿關將軍,這幾日程某枕戈而睡,等的便是這一日到來。」
二人相談甚歡不知不覺時間又是一夜過去,翌日清晨程鹹依舊派遣使者登岸與胡人溝通,打探消息。
「使者已然回轉依然沒有消息,關將軍你看?」程鹹接到回報後立即進入艙內通傳消息。
但看關彝一身綠袍內罩軟甲,外披重鎧,幾名小卒正幫關彝整理鎧甲,綁緊扣帶。關彝神采奕奕,一雙目光炯炯有神,朗聲笑道:「諸葛行宗,張士彥皆是幹練之士,約定時限既到仍是未能傳遞消息,必是遭遇不測。開戰在即,程大人保重便是!」
二十五艘樓船應令而動緩緩向渡口岸邊靠去,渡口的胡人整日觀察漢人的船隻試圖看出些門道來,奈何那樓船巨大無比,露面的總是那百十號人,如何探得內中虛實?此刻見漢船不請自來負責監視的胡人不由得驚慌,忙派人通傳後方大營。
那樓船根本不理會岸上胡人的叫喊,紛紛放下船板靠岸,但聞戰鼓擂動,旌旗揮舞,三千漢軍火速登岸殺奔異族大營!
胡人雖是悍勇,卻不是傻。岸上監視的百餘人如何敢攔路?當下各個抱頭鼠竄縱馬而逃,有徒步在此的皆是被漢軍追上殺死。將近異族營盤,異族營門一開大將賀圖拍馬掄斧率領七八千兵馬猛然衝出,雖是兇猛,可倉促之間確實沒甚陣勢。
「胡狗言而無信,害我大漢使臣,關彝來也!」關彝飛馬揮刀一騎當先,青龍刀宛若飛龍在天殺入異族人群之中!
漢軍見狀各自吶喊加快腳步,跟隨關彝衝入異族陣勢之中,殺得異族軍馬措手不及一時慘呼不斷血肉橫飛!
賀圖見狀怒極而笑道:「區區數千人何懼之有,給我殺!」不等吩咐異族兵將早已圍攏而上,也顧不上什麼陣勢,只是見到漢軍便是拚殺罷了。漢軍雖然殺異族兵馬一個立足未穩,可畢竟兵力相差懸殊,初時還能佔據上風,時間一久終是難免被圍困廝殺。
岸上大戰驚動四方異族兵馬,身處上游的異族水軍更是聞訊而動,順流而下來截殺漢軍樓船。不想未行數里,反是漢軍的巨大樓船逆流殺來,漢朝大臣程鹹仗劍立於船頭指揮艦船痛擊胡人水師,毫無懼色!
胡人見了不由得各自大笑,這批漢朝的船隻已然被自己這一方觀察仔細,船上的投石車巨弩等物撤掉了七七八八,餘下的攻擊力簡直是不值一提,即便有著較大的體型,可逆流作戰之時又有何用?
「準備奪船!」胡人站在船上看著迎面而來的幾十艘樓船心中癢癢的很。早在見到漢軍樓船時胡人便有了共識,上面更是傳下了軍令,一旦事情有變可嘗試奪取漢人的樓船,來彌補河北艦船嚴重缺少的情況。
既要奪船,火攻等物卻是用不得的,被砸壞的船隻可修補,但火乃是無情之物,火勢更是無法控制,若是依照正常的戰術傾倒火油順流作戰,怕是一艘船也是搶不到的。
弩石激射,遍佈空中,漢人火力雖然微弱卻是不肯示弱逆流衝撞胡人水師。不斷傳來的巨響加之黃河上的喊殺聲交織在一切,這戰事的規模縱然不大,可結果卻是出人意料!
甫一交鋒漢朝水軍已然遍體鱗傷,然戰事繼續深入卻是接二連三的沉了數艘胡人的戰船。胡人手下留情不想用火,可漢人卻沒這般的顧忌,當然是無所不用其極。即便如此,雙方仍是火力差距明顯,本是不應如此。
奈何激戰之中戰船顛簸甚巨,船上的胡人雖然皆是能適應風浪之人,然在戰事之中在水面真刀真槍的開殺,總是沒有地面上踏實心中難免緊張,竟是有不少人開始暈眩嘔吐,如何能夠拚殺?
胡人控制的戰船美其名曰稱之為水軍,實際上不過是不暈船的胡人手持刀槍在船上控制著漢人操縱艦船作戰罷了。試問塞外之人就算是懂得水性的,對於從未見過的戰船哪裡會在這樣短的時日學會操作?
晉國承襲魏國的殘餘,水軍戰士的能力已然不在一個檔次上。為了與北方的異族作戰,大量的水師也是登陸當做地面部隊使用,留下來的人水平又是降低了一個檔次。
可這還沒夠,晉國滅亡奔逃民間不願意為伍的又是跑了不少,待胡人抓了一些人充數,可控制戰船的漢人其水平遠遠沒有達到能夠作戰的要求。平日演練操縱各項軍械還是有模有樣,真到了性命攸關之時哪裡排得上用場?
那負責監視的胡人自顧不暇,能夠操船的漢人也是不願送死,當下不少船隻都是無心迎戰紛紛躲避戰場試圖保住性命。
不想那漢朝派出使者之時早已對此行的時間有了判斷,在約定的時間內無論是諸葛京還是張軌,皆須想方設法傳出消息。若是沒有消息,關彝這一路人馬便會立即登岸作戰,而同時程鹹的水軍更會用最快的方式通知前來傳遞消息的各方艦船,展開全面攻勢!
最先響應的乃是屯兵官渡的漢朝水師,以及濮陽的兵馬,兩支水軍戰船雖然不多但勝在距離較近,這方戰事尚沒有分出個勝負兩路水軍已然先後趕到。當下漢朝三支水軍夾擊胡人船隊,若是說程鹹一軍手段有限,可濮陽以及官渡的漢朝水軍卻是準備充足。
硝煙瀰漫,大火不斷,霎時間胡人在上游的水軍竟是近乎全軍覆沒,只有零星艦船逃出戰場靠岸。
漢軍大將羅尚率領數千漢軍迅速登岸前往救援關彝,行不出五里便是撞見異族兵馬!漢人突然開戰,異族各方兵馬也在調動之中,此刻見漢軍竟是登陸異族兵將不由得人人驚訝!
羅尚冷哼一聲縱馬掄刀率軍一陣衝殺,異族兵馬淬不及防當下敗走,漢軍自是隨後掩殺。異族敗軍倒也是乖巧,心知漢軍欲是去增援首先開戰的渡口,便改變方向而撤。漢軍追擊片刻見狀也不繼續追殺,當下改變方向殺奔渡口而去。
突如其來的戰事讓平靜數日的河北大地不再平靜,胡人各自調動兵馬,漢軍也是各路齊出!
鄴城東方的平陽境內一支漢軍奮勇登陸,漢軍大將柳隱率領兩千餘騎趁著黃河水戰悄然渡河而至。
「這氣氛並不尋常,老將軍我等就此拜別!」蠻族大將毛炅濃眉大眼,一臉胡茬四處張望對著柳隱抱拳道。
柳隱穩坐馬上道:「胡人封鎖消息,不知諸葛行宗等人情況如何,老夫在此攔截胡軍,打探情報之事便交給毛將軍了。」
這毛炅乃是南中將領跟隨漢軍南征北戰已然數年之久,本事屯駐在許昌附近受大將軍姜維親自指揮,其麾下蠻族將士不過七八百人卻是人人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此番進入河北之地雖說是騎兵決定勝負,但若是打探消息抄襲小路,還是要依靠這些蠻兵才可以。
「老將軍放心,孩兒們隨我來!」毛炅大眼珠子一瞪,嘴角一抿當下率領數百蠻兵消失在柳隱等人的視線之內。
漢將向匡道:「風勢如此之大對於行軍必有影響,平陽乃鄴城臂膀必是屯有重兵,不若轉往平原一探?」
這向匡乃是晉國名臣向雄的弟弟,在司馬炎北遷時便投靠了漢朝,此次前往河北作戰,便是與姜維星夜離開許昌的文武之一,專司柳隱這一路的嚮導。
柳隱頷首贊同道:「據悉之前平原亦有晉將抵禦胡人,此刻卻是不知何等狀況,前去哨探一番也好。」
漢人的船艦經過劉禪的設計與能工巧匠的不斷改造發展,已然可以在許多地勢相對不甚惡劣之處登陸,因此胡人據守渡口,重兵屯護的做法並不能杜絕漢軍登陸河北之地。
此刻柳隱這兩千餘騎剛剛登岸,胡人自是還不知曉。見週遭地勢平坦,雖然利於騎兵作戰,但兩千多騎兵想在這種地勢截殺異族鐵騎,顯然是要吃大虧的。因此柳隱對於向匡的提議十分贊同,不知悉河北動靜之前,還是先行找尋晉國殘兵已經諸葛京等人消息來得重用。
而晉將劉琨據守的平原,無疑是一個值得打探的地點。
漢帝劉禪與姜維等人始終關注河北的戰局,漢朝與匈奴終有一戰這是無可厚非的,更是無法避免的,卻是沒有想到要這麼快的開戰。只是晉帝司馬攸死命投奔中原,加速了一切的進行。
漢軍在黃河沿岸的兵力不過是常規配備罷了,中原的兵力一時還來不及調遣,一切雖然都開始著手進行,但這初戰能夠調派的兵力卻是十分有限。而且黃河水軍要應付胡人的水師,還要肩負往來運送兵將的事務,因此每一路的漢軍都是兵力有限。
一路疾馳狂奔撲向平原,雖然沒有異族兵馬出面阻礙,但兩千餘騎一路東行,卻是驚動了沿途的胡人駐地以及城縣。柳隱顧不了那麼多一心打探諸葛京等人的消息,歷經劉備,諸葛武侯,劉禪三個時期,柳隱可謂是朝中的宿將元老,對於諸葛京等人此行的危險早有估算。
人總是要一死,諸葛京也好,張軌也罷既然選擇出使,便有了這一覺悟。死不可怕,怕的是活著落入胡人手中,個人的榮辱無關緊要,但若是讓漢朝因此受到了胡人的侮辱,那比死還要難受的。
柳隱自然不想諸葛京等人有所傷亡,但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因此尋找諸葛京等人的行蹤便成為了關鍵。
「將軍,前方發現胡人隊伍,似向平原移動!」前方負責偵查的斥候返回通傳,大風吹個不停讓人睜不開眼睛只能瞇縫著雙眼視物。
柳隱心中一動大聲喝道:「這般天氣仍是行軍,定是有事發生!生死有命,隨我來!」
風吹草木搖擺,塵土飛揚,兩千多漢騎在大風之中縱馬疾馳殺奔前方!
平原城下血流成河,殺聲震天,近萬異族兵馬攻破城門正向城中衝去!晉將劉琨率領殘餘晉軍退入城中與異族兵馬巷戰,寸土必爭,戰事進行的甚是慘烈!
「諸葛行宗一去不返,必被胡人害了,越石你還有何話可說!」晉將劉智一身染血,一臉憤慨的叫道。
劉琨也是渾身浴血,此刻仍是鎮靜道:「陛下已然降漢,我等追隨合乎情理,子房是怪我降漢,還是埋怨因此被胡人破城?」
劉智字子房乃是晉國的智將,頗有謀略。本是糾集了數千殘兵在山中遊蕩抵抗異族侵略,卻是在諸葛京與劉琨的勸說下投降漢朝。本是約好了勸降的兵將皆在平原匯合,然後一同返回中原。
不成想正當眾軍在離開平原的路上遭遇了異族的突襲頓時損失慘重,好在劉智仍是猶豫是否歸降率本部人馬還沒有離開平原,在殺退了搶城的異族後,卻是將劉琨等人敗退的兵力接入城內。
只是也因此難以閉合城門,一番血戰之下被異族攻破城門殺入城中。
那諸葛京見異族突然發難,在亂軍之中說是要找劉淵問個清楚明白,便不知所蹤。此刻劉智想起,不由得悔恨交加,若仍是盤踞山中怎會遭此滅頂之災!?
劉智怒道:「貪生怕死懦夫所為也!然我大晉僅存的力量損失殆盡,何其痛也!!」
晉國殘餘的兵力越來越少,劉智有復國之志自然對此十分重視。如今各方晉軍聚集了三萬餘人,經此一戰逃入城中的不過兩千來人,加上劉智麾下的三千餘人,只有五千人的兵力而已。
眼看異族兵將甚是驍勇,而自己麾下的將士們因為長期的帶傷作戰此刻已然是難以抵擋,不斷被侵蝕佔領的街道,越來越快丟失的地域都代表著戰事的結局是何等的悲慼。
劉琨長歎一聲道:「胡人奸詐,秉持誠信待之難以平之,可歎我大晉無遠謀之士也!」
「哎!也罷也罷,眼下也只有盡人臣本分了!」劉智在一旁也是一聲悲歎,心中懊悔十分。
塞外之輩無禮法,不奉忠義,與之交鋒皆是奸詐套路。漢人雖有謀略制之,然到了國家層面卻多是被禮儀誠信所困,因此反倒是被看不起的異族所算計。仔細思來,那漢朝的劉禪每每出奇有了今日之成就,而墨守成規的魏晉卻因此屢遭打擊。
劉琨知曉劉智素來放不下國家,一心想要興復晉室。劉智也明白劉琨的選擇並無不妥,自己一時失言也是無心計較。
「胡人罔顧道義,此舉將與大漢勢不兩立,二者必有一戰,如此你我雖死亦算值得。」劉智想了想說道,雖是對著劉琨說著,可更像是在寬慰自己。
毀承諾,殺漢使,更是借此一舉殲滅晉國的殘餘勢力,這般手段心機讓人想起可謂是毛骨悚然。即便早已打定侵略中原的主意,可不到最後一刻仍是不肯露出猙獰的面目。
匈奴之主劉淵雖是提倡仁政,可在逐鹿天下的霸業途中卻從來都是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也!
樂聲悠揚如泣如訴,曲聲悅耳思鄉情濃,酣戰之中無人顧及,卻人人聽聞。晉將劉琨高坐樓上,指揮若定,手持胡笳吹奏心緒。
早在漢靈帝時期,便十分喜愛胡人用品,胡人的桌椅擺設乃至樂器等等都紛紛引入,並在當時漢朝盛行一時。當時的漢朝權貴若是能夠擁有胡椅等物,便是莫大的榮幸了,因此劉琨喜吹鬍笳並非是什麼奇事。
異族大軍離開家鄉征戰不過一月,思想情緒甚微,並不覺得如何。可對於劉琨等晉軍來說,此時此刻,又何處是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