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6
匈奴大單于劉淵站在地圖面前,身旁則是劉伯根以及曹嶷二人,看著王彌在偌大的地圖上開始了戰術的講解。
要對晉國,戎國發動攻擊,整個戰線之長可謂橫貫晉國境內,北營雖然日夜操練兵馬,卻是沒有接到出征的指令。無論是北營三將之首的劉伯根,還是營中的軍卒都是日夜期盼可以上陣廝殺!
這王彌雖是魏國將門之後,然生性好亂樂禍,因此被人評價為亂世之時不做士大夫之人。其人每次行動之前都要審慎謀劃,衡量損益,每次出手都是絕不空回,從來不敗。加之其膂力過人,騎射了得,因此大家送飛豹這個稱號給王彌。
華夏大地刀兵不休,正是王彌喜歡的格局,因此王彌在匈奴麾下屢立戰功,為的便是有朝一日投入到這時代的洪流中去一展身手!劉淵知王彌之性,卻是更喜其才華,甚是見重。
「王戎多詐,深悉塞外各族戰法,其戎國所在又是險要之地,無論強攻智取皆非上策。燕王司馬機代晉帝坐鎮邊疆,麾下重兵雲集與戎國形成呼應之勢,強攻此點也屬不智!」
王彌筆直的驅趕站在地圖一側,以手中杖在地圖上指指點點,逐步講解自己的看法。此時匈奴已然有數部兵馬屯與戎國外圍,顯是準備在遼東打開門戶。然王彌自有一番見解,緩緩說來頗具道理,無形之中改變他人之觀念。
匈奴大單于劉淵微微頷首道:「此番發兵河北,乃為討伐王戎,若不取此處,如何彰顯我正義之師?」
塞外異族實際上長期與漢人交往,許多人都是受到漢人文化的熏陶與教育。劉淵乃是其中的佼佼者,更是深知日後想要立足華夏大地,必然要符合漢人之文化,所謂師出有名便是其一。
實際上的正義與否沒有人願意關注,但凡發兵者卻是要在道義上佔據制高點,如此可以號召天下人,亦可提高自身的士氣。劉淵深知此點之重要性,若是不去攻打王戎,反而先行討伐晉國,雖然無甚大礙,但對於自己的出征之名顯然是有些許的影響。
王彌沉浸於自己的思維之中,眼睛看著地圖,口中卻是說道:「晉人既然與戎國結盟,先行攻伐何處都不打緊。晉軍從中原撤回,皆是疲憊之身,重兵囤積之下頗有威勢。無論如何都需一場硬仗打開缺口,待晉人疲態盡現之時,便是踏平河北之刻!」
劉淵聞言微微點頭,實際上自己麾下兵將極多,可若出師不利必是影響了自家的士氣,助長了晉人的威風。王彌所提出的用一場硬仗來擊敗晉軍,從而奠定首戰之勝合乎自己的心裡,同樣也是以己之長,攻敵之短的辦法。
「大漢強盛,晉國凋敝,唯馬隆,胡奮二人堪為大用。若調集重兵擇一人而取之,當得先聲奪人之效,震懾河北全境!皆時晉人心神俱疲,河北之地傳檄可定矣!」說道這裡,王彌把眼去看匈奴大單于劉淵,甚是堅定更流露出幾許興奮!
不只是王彌,在一旁的劉伯根與曹嶷也都是用期盼的眼光看著劉淵。劉淵面對眾人的期盼笑而不語,一轉身離開大帳而去。
「單于大人的想法當真是讓人猜不透,方才明明有任用我等的想法,如今為何一言不發?」劉伯根嘴裡嘟囔一句撩開門簾自去做事。那曹嶷一聲不吭的跟著出去前往校場操練人馬。
唯獨王彌一人看著地圖上一處大大的紅圈,眼中的興奮神色越來越濃烈,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回到王帳一股暖意撲面而來,帳內升起了火爐,熱氣充斥在王帳之中瞬間驅走了戶外的寒意。一名男子身長九尺三寸,垂首過膝,白眉赤目甚是奇特,見劉淵步入便恭謹的起身道:「劉曜拜見父王!」
此人名喚劉曜,乃是劉淵族中兄長之子,見其孤苦於是收為自己的養子。其人性拓落高亮,與眾不群,善屬文,工草隸。兼之雄武過人,鐵厚一寸,射而洞之,在塞外號為神射。又好讀兵書將略,常自比管仲樂毅曹參蕭何之流,其志如此。
劉淵甚是喜愛此子,見狀笑道:「幾時回來也不告知為父?」
劉曜恭敬的站在一旁道:「聽聞父王移駕北營,因此在此等待。」
劉淵點了點頭,大手一揮,身旁隨行之人紛紛退出王帳。坐在火爐旁暖著手,劉淵若有所思的道:「飛豹所言與為父所擬定之策略大同小異,曜兒你覺得北營之軍可用否?」
那劉曜乃是聰穎之輩,明白父王並不是擔心北營之軍的忠誠,而是顧慮此戰的結果。使漢人作為北營軍乃是自古未有之事,縱然劉淵權傾塞外可各族之中始終有人對此抱有成見,尤其是勇猛善戰的匈奴勇士們,更是對北營的位置虎視眈眈。
好在劉伯根,曹嶷,王彌三人皆非尋常之輩,帶領北營軍東征西討未曾失手,如此才漸漸的服了眾望。這三人誠然有過人之處,但劉淵每每使用北營都是慎重無比也是北營未嘗一敗的原因所在。
北營軍若是推上了前線,戰勝了是皆大歡喜,戰敗了不僅要負擔戰敗的責任,而且還要面臨北營地位的非議。在這大戰的關口自家兵將惹上這般的是非,不僅是消耗氣力更是影響了軍心。
劉曜道:「北營人馬驍勇善戰,其戰法融合漢家與我匈奴之所長,可謂是父王麾下甚為倚重的軍隊。眼下各族初服,各懷心思,當以各族人馬為前部消耗晉人氣力,然後以精銳人馬做突擊一擊破敵也!」
「我兒之意是不僅要用,而且要用在最為關鍵之所在。但何處方是關鍵呢?」劉淵對於愛子劉曜之答覆甚是滿意,於是接著詢問。
劉曜道:「父王早有攻打代郡之意,便可使北營牽制遼東晉軍。晉,戎兩國同處遼東,雖是同盟也分彼此。北營人馬強悍,善用計謀,正是牽制王戎之最佳人選。」
「不錯,以北營的特殊戰法對付王戎,正可避免王戎對我方熟悉之特性,正和為父心意!」劉淵撫掌大笑,甚是歡喜。
……
代郡北方廣袤的山嶺之中,一支異族人馬潛伏多時。此地距離代郡邊境甚遠,也遠在晉人的斥候探馬偵查範圍之外,本是不用擔心洩露位置的。不過這一支兩萬餘人的異族軍隊仍是小心翼翼的行事,絲毫不因隱蔽的地勢而麻痺大意。
不遠處的小山之頂,幾十騎立馬叢林之中,眺望遠方的景色。從這裡望去,根本看不到晉人的邊關,可為首的幾人卻好似能夠看到一般在談論什麼。
「兄長,單于大人已然下令取胡奮之人頭,這一戰我族看來是難以避開了。」一名漢子騎在馬上忍不住歎氣道。
被稱作兄長的人年紀不過稍微大了一些,衣著也只是顏色不同罷了。見弟弟頗為頹喪的態度,微微搖頭道:「我們鮮卑索頭部以大弟你為族長,我與三弟更是唯你馬首是瞻,切記不可洩氣,眼下匈奴強大無比,不宜硬拚。此戰固然在所難免,但若不出力,恐怕塞外沒有我們索頭部容身之處了!」
「大哥說得沒錯,二哥你要振作起來,如今我們鮮卑三部人馬齊聚於此,加之其他部族陸續抵達,就算那胡奮三頭六臂也不須怕他!」另一名同樣衣著的漢子在旁開打氣道。
被稱作族長的漢子苦笑道:「我將本族之人分作三部,本是想我們兄弟三人各自壯大。不曾想今日要做匈奴之人的替死鬼,我怎對得起死去的父親……哎!」
「晉人所散佈之謠言不可全信,我觀單于大人為人寬厚,對於我等並非全然利用之意,大弟你身為一族之長若是如此頹喪,開戰之後我鮮卑族戰士豈非會葬送更多性命?」被稱作大哥的漢子見弟弟仍是唉聲歎氣,不由得惱怒幾分道。
「晉人素來詭計多端,兩國還沒開戰便如此行事,可見胡奮此人不簡單。單于大人要胡奮項上人頭,但憑我鮮卑一族恐怕難以成事。」三人之中年紀最小的三弟甚是敏捷,一舉抓住了要害。
那族長此時方才從頹喪中清醒幾分道:「大哥與三弟說的不錯,事已至此悲傷無用,單于大人到底是何種的為人,便看這一戰了!」
「三弟,有勞你去請各族領軍之人前來商議發兵之事。大哥,你隨我回去激勵族中勇士,先行籌劃作戰細節。此戰縱然有千般阻礙,我鮮卑拓跋一族也要揚名立萬!」這族中乃是鮮卑索頭部之主拓跋祿官,此時猛一振奮一股豪氣頓生!
那兄長喚作拓跋猗阤,三弟喚作拓跋猗盧,兄弟三人並掌握索頭部的三支人馬關係甚是融洽。
要知道塞外各族雖然依附於強大的匈奴之下,可本質上仍然是各自的族群,無論是選擇屈服還是抗拒,都是為自己的族群著想。即便大家都為匈奴效力,供匈奴使,可當損及自家實力時,都不得不精打細算的考慮問題。
雖是為同一個主子賣命,可一旦你弱小了,便會招來他人的垂涎,被吞併乃至滅族都不為過!
尤其是鮮卑索頭部的這一支脈絡,原本在前任族長拓跋綽與拓跋弗在一年之間相繼離世,對於索頭部而言乃是重大的損失。尤其是前任拓跋弗聰哲有大度,施政寬簡,被族中父兄所重,族中百姓更是懷服。
如此難得的族長竟然上任不足一年便離世,讓索頭部遭到了巨大的打擊。無奈之下族中推選拓跋弗的叔父拓跋祿官繼承族長之位,拓跋弗的兒子拓跋鬱律則是因為年紀尚輕不足以堪當大任因此未能繼承父親的位置。
按照漢人的習慣此等舉動自然是引起諸多不滿,而實際上對於塞外部族來說,選擇一名能夠保證族群安穩的領導人,遠比所謂的子嗣繼承重要的多。有能者居之,這能者乃是族中男女老幼所推選,並非是有心人之操控。
待拓跋祿官與兄長拓跋猗阤返回駐地,先前頹喪的氣態早已蕩然無存,有的是不世豪情!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拓跋祿官與拓跋猗阤走遍了營地的每一處鼓舞戰士們的情緒,對其噓寒問暖,軍中的士氣已然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誰都知道這一戰乃是為匈奴賣命,可每個人更清楚這也是塞外的生存法則,想要生存想要活下去,便唯有做好拚命的準備!
此時拓跋猗盧也帶著其他幾部人馬的將領來到營中參議發兵之事,負責攻打代郡的塞外聯軍中,鮮卑族索頭部的這支人馬最是強大的,因此四周的部族都以索頭族為主。
各路人馬之主齊聚一堂,在大帳之中熱議接下來的攻打之事。別看這些人都是塞外之類,然能夠成為一族之主,一部主帥皆有其過人之處。眼下商討攻打代郡之戰術倒是不須多費心神,大單于劉淵之處對於各部之安排早作了指示,此番商討的乃是出兵的時機!
那晉軍宿將胡奮甚是了得,區區手段便使得塞外各族在代郡安插的眼線沒了用武之地,斷絕了內外聯繫。鮮卑族索頭部的拓跋家見狀,唯有將前部先鋒撤回,借此來示弱。
藏匿了蹤跡,但代郡外圍無數斥候探馬晝夜巡視,密林小路更是有晉國探子伏路把關,整整把晉人的防禦區域擴大了數倍。此等手段毫無戰鬥力,但卻可以提前許多時間發出警訊,讓對方只能按照晉人的節奏進行攻擊。
如何清除外圍的斥候探馬乃是首要任務,除此之外各部人馬的配合時機也是一門學問。
大家分屬於不同的部族,往日裡或多或少都有嫌隙宿怨,就算是無甚瓜葛的背地裡也是討厭這個,眼紅那個的。現在要共同作戰,便需要摒棄前嫌,精誠合作,如此才能發揮最大的戰鬥力。
要知道塞外各族勇猛有餘團結不足,各族自身的紀律性便有問題,延伸到不同族群的協同作戰,其中所需要事先做好功課的事情可謂是非常之多。當對手不強時倒是無妨,可遇到了胡奮這種名震天下的宿將,向憑借蠻勇之力取勝簡直是癡心妄想。
尤其是匈奴大單于劉淵所下的指令乃是斬殺胡奮!這比擊敗胡奮還要困難多少倍……
……
夕陽西下,晚霞漫天,原本屯聚在方圓數十里內的大批人畜不知何時沒了蹤影,唯有大批營地留下的痕跡似乎在說這裡曾經有大軍屯聚著。
匈奴大單于劉淵坐在馬車之中,車中陪坐的乃是叔祖父劉宣,以及養子劉曜二人。劉宣德高望重,年歲甚高,坐在車中乃是理所當然,盤膝而坐閉目養神不做言語。可是劉曜正是壯年,又生得高大,做在車仗中要避諱劉淵,也要顧及劉宣,一時坐的頗為彆扭。
對於這一切劉淵皆是看在眼裡,只是說道:「攻打代郡交給索頭族去做,不知勝算幾何?」
劉宣年紀大了,公務繁重,坐在車中看似休息實際上頭腦未曾有半刻的停滯,不斷的思索相關的事情。因此對於劉淵提及的軍事方面,實際上劉宣並不如何關注。對於負責思想宣傳與後勤的劉宣來說,關心的只有戰爭的勝負,而對於戰術戰略部分,那並不是自己應當操心的部分。
明白這是父王在考驗自己,劉曜沉吟道:「據兒臣所知,索頭部在鮮卑一族中並非強部,不過論及韜略拓跋祿官卻是難得的人才。拓跋祿官的手腕足以統領各族協力作戰,只是此戰勝負仍是難以判定。」
劉淵聞言微微頷首,對於劉曜之判斷自己雖有不同意之處,但也支持其大半的推論。當下也不言語,看著愛子繼續推測。
那劉曜見狀繼續說道:「我方士氣高漲兵將齊心,然胡奮之武功韜略恐怕還在馬隆之上,雖不及馬隆狡詐卻也是難得的良將。兒臣料定當兵力折損三成之後,拓跋官祿便開始難以掌控局勢,四成之後恐怕就要退兵了……」
尋常的兩軍對戰,一旦折損了兩三成的兵力,軍隊也就潰敗了。原因很是簡單,衝鋒在前的都是軍中的中堅力量,一旦軍中的傷亡達到了一定的比例,人心惶恐之下做出逃亡的舉動乃是人之常情。
異族各部若是單獨作戰便是凶狠,然此時作戰乃是為匈奴賣命,一旦傷亡過重便激起了各自的私心。私心一起自然關心自家的傷亡,如此想法之下,這仗也就沒法打了。
劉曜說的都是推測,卻也**不離十,心知自己所說的父王必然比自己更加的清楚,不由得心中稍微安定許多。以劉淵的才能,既然早已預測到了代郡一戰的結局,怎會毫無補救的辦法放任為之呢!?
……
邊關之處旌旗飄揚,晉國兵卒雖然不多,但各個氣勢高昂巡視城牆之上。城下大片的防禦工事充滿眼球,對於異族之騎兵晉人早有準備。
慘呼聲隱隱傳來,遠端出現了百餘黑點疾馳而來,有眼光敏銳的看得清楚,那正是自家的斥候探馬。百餘斥候探馬發瘋似得狠抽戰馬,奮力奔馳,然即便如此仍是不斷落馬。
但見晉軍斥候之後,無數異族鐵騎奔騰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