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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北伐中原 第三百二十二章 試探(上) 文 / 乾坤不動

    更新時間:2013-02-23

    「陛下,已經確定姜伯約抱病在床,劉禪老兒更是不在中原,此乃我大晉重奪中原之良機!!」河內王司馬胄收到消息後便從河內連夜趕來,雖是奔波路苦,仍是一臉興奮之情。

    晉帝司馬攸愁鎖眉關轉身道:「不瞞叔父,朕也收到此等消息,並且還聽聞中原漢室有言和之意。」

    河內王司馬胄有自己的眼線,那司馬攸身為一國之君消息更是靈通。心知河內王司馬胄從駐地連夜趕來絕非為了通知自己這個消息,而是想說服自己發兵南征,因此司馬攸才是愁雲罩面,旁敲側擊。

    畢竟自己上位乃是因為河內王司馬胄的暗中出力,如果不是司馬胄煞費苦心的一番策劃與維持,司馬氏又怎麼能夠在司馬炎意外遭難後仍然保持與各大世族的關係不變,沒有一絲波動?

    此老在司馬昭時期不顯山露水,盡藏鋒芒,看似司馬氏兄弟中的泛泛之輩,實則另有一般算計。

    「哦?陛下有主和之意麼?」司馬胄一路前來也是打探清楚了朝中形勢,見晉帝司馬攸頗有此態,河內王臉色一沉不悅之色毫不掩蓋!

    放眼朝中也不過是河內王有這個資本與能力在晉帝面前不掩神色,晉帝心中不快可面上不敢有絲毫的表露。河內王的實力有多大,自己是清清楚楚的,就算自己的兄弟被封為王各鎮一方,但只要利益拉攏之下並非一定是站在自己這一方。

    那朝中世家大族都是與司馬氏有著利害關係,在司馬氏中司馬攸所掌控的仍是不如河內王!

    「朝中群臣各執己見,朕尚未有決議,王叔有何見教不妨教朕。」晉帝司馬攸眉頭一挑,恢復了幾分神色,望著河內王頗有幾分期待之許。

    見陛下用期許的眼神看著自己,河內王司馬胄的神態也恢復自如,心中的火氣消了一些。當初自己在司馬炎執政的環境下司馬胄暗中操控河北之事,這自然要冒上很大的風險,其用意乃是見司馬炎不足以立世,而預作準備。

    司馬炎遭遇意外之後,正因為河內王的精心佈置,一起才臨危不亂的延續了晉國之根基。建國之後,各大世家以及司馬氏內部對於河內王司馬胄自然是推崇有加,視若神人。

    「漢人素來強勢,詭計多端,前番求和不成反遭侵襲便是一例!重奪中原,保衛大晉,依靠的是我大晉強而有力的軍事力量,並非那心懷叵測的漢人之心,這一點,陛下你可要看清楚啊!」河內王司馬胄能夠韜光養晦,厚積薄發,絕非尋常之輩,一旦講起來便滔滔不絕。

    「漢軍之棘手在於姜伯約神機妙算,天下無敵,餘者不過碌碌之輩,何足道哉?如今中原人心騷動,謠言四起,朝野之上人人惶恐不安。那劉禪老兒更是不在中原,這般好時機簡直是天賦大晉!」

    「前日一戰漢賊敗退,各處戰線斬首過萬,此等足以顯耀我晉人之勇。想那中原乃是我大晉舊地,而今陛下一聲令下萬軍齊發,上應天時,下合地理,中順人心,佔據天時地利人和而不勝者,古未有之!陛下更待何疑?」

    一番話說得鬍鬚顫抖,鏗鏘有力,河內王司馬胄慷慨激昂擲地有聲,竟是說得保守的晉帝司馬攸心動起來。句句屬實,句句合理,想要不認同河內王之言論都是困難。

    思索片刻晉帝司馬攸迎著河內王司馬胄期待的目光道:「叔父言之有理,朕亦是心動。然國庫吃緊,倉廩無積,大動干戈之下恐怕難以為繼,屆時功虧一簣,又待如何?」

    河北之地始終未能恢復元氣,晉國北上搬空了中原庫府,其中大半錢糧都在各軍掌握之中。這些軍隊有了足夠的錢糧補給加上精兵簡政之後,自然是綽綽有餘。但出征南方,讓各軍自備錢糧顯然說不過去。

    況且錢糧輜重運往南岸,更要徵募徭役作為人力投入使用。征十萬民役,便需擔負十萬人之口糧,各路晉軍大舉南征,所徵用的百姓徭役又何止十萬?

    若是不動,已晉國眼下的國力只需要改善生產,發展農業,必然可以逐步恢復氣力。但大動筋骨之下,不僅僅消耗了前方各軍的錢糧,更是拖累河北之地恢復氣力的步伐,這是眼下朝中爭議最大的所在!

    河內王司馬胄軍政皆有一番手段,聞言臉色也是一變,深知就算是自己強壓陛下發兵,但若無合適的手段解決這一問題,在朝堂之上也休想過群臣這一關。這倒不是晉帝司馬攸有意刁難,而是必須解決之問題,更是發兵中原的前提條件!

    「此事或可尋何大人商議一二,便有解決之法!」河內王司馬胄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道。

    「哦?」晉帝司馬攸心中一動,隱然猜到了叔父的意思。朝堂上以何曾為代表的鷹派,與衛瓘為首的鴿派爭論不休,而司馬攸是娶何氏女,還是衛氏女仍是懸而未決。

    把選後一事捆綁在政治抉擇上並不是英明的辦法,但如今也只有如此才能讓群臣盡心盡力,俯首貼命。

    一個時辰之後,大殿之上滿朝文武再次齊聚,對於陛下早朝之後的緊急召見,群臣都是議論紛紛,不清楚陛下有什麼事情這般急促。衛瓘與何曾各執牛耳,儼然兩派首領,心中都是有所觸動。

    那河內王司馬胄入宮不久,陛下便召集群臣,不用說與河內王此行的目的定然有關。河內王為人素來不慍不火,今番連夜入京定是有所決議。從平素的態度去判斷,河內王司馬胄必然是主張發兵。

    文武分列左右,晉帝司馬攸緩緩張口道:「王叔遠道而來,說朕發兵中原,朕猶豫未決,特請諸位卿家商議。是戰是和不可拖延,否則必然生變,各位卿家暢所欲言,切勿有所保留。」

    群臣見陛下如此言語,心中都是一凜,這河內王之威果然不同尋常。群臣商議數天沒有結果,河內王一來便如此強勢的要求陛下今天有所決定,看來司馬氏之中掌權之人始終是河內王,而非當今的陛下。

    平逆將軍榮晦挺身而出道:「啟稟陛下,末將等日夜期盼南征奪回故土,此事無須猶豫發兵便是!」

    這朝堂之上文武高官極多,榮晦不過是小小的雜號將軍而已,竟敢搶著發言,若不是背後有何曾這樣的耆老支撐,如何有膽放肆?

    冷哼嘈雜聲此起彼伏,多是來自於主和一方的文武們。這榮晦當年本是衛瓘的帳下督,曾犯事被衛瓘責罰,如今攀上了何氏這顆大樹,攻擊舊主自然是不遺餘力了。

    朝中文武多恥其為人,見其如此囂張早惱了一老,但見此老緩緩說道:「中原雖亂,未呈頹象,邊陲之地重兵屯守非短期可以攻克。我大晉建國,根基尚薄,當修農廣田,填滿庫府,使家有餘糧,軍有所需,如此休養生息方可發兵。」

    「兵者,凶器也!今日中原釋出善意謀求和解,正是我大晉穩步發展之良機,妄動刀兵不取其利,反使庫府空虛,生靈塗炭,所求為何?」

    此老乃是當朝的大司農魏舒耄耋之年德高望重,此老一出,如榮晦這般的宵小縱是滿腹狡辯也不敢輕易出口,唯有噤聲不出縮回人群之中。

    何曾瞇縫著眼睛見狀暗叫可惜,這榮晦地位卑微卻是狡辯成性,有此子在朝堂上一番唇舌撥弄,大可以挫敗主和一派的氣勢。無奈大家同朝為官,誰不知道榮晦那不入流的言辭?因此對方直接派出重量級的魏舒出馬,不過寥寥數言便讓榮晦知難而退了。

    「魏老此言差矣,想那劉禪鳩居中原不過數月光景,人心思晉,朝野動盪,如此形勢下只需大兵壓境,其內必然生亂,屆時重奪中原光復故土大有作為,此乃千載難逢之良機,不可以迂腐之論視之。」何曾微微張口,緩緩而談,既然對方是大司農魏舒,想來也只有自己出手了。

    魏舒展顏道:「敢問何老有何把握一擊而定中原?庫府錢糧全數拿出支援前線,恐怕也不過一年罷了。一年之後入不敷出,漢人屆時反攻,用何對敵?」

    問到這裡,群臣皆是豎耳傾聽何曾接下來的答覆,包括晉帝司馬攸在內皆是清楚錢糧輜重乃是攸關國家興亡的關鍵。若是無法一年內攻克中原,晉國來年此時恐怕便是餓殍遍野,屍積如山了。

    這是非常實際的問題,即便主戰一方對此也是抱有擔憂,雖然立場不同,但大家都清楚問題的嚴重性。

    何曾掃了一眼群臣,再看了看魏舒不由得笑道:「此次征伐何須一年之久?想我大晉兵將精銳,剛剛擊退漢軍士氣正盛。反觀彼方人心不安,顧此失彼,大軍壓境之下不佔自亂奕!況且那姜伯約苟延殘喘之輩,劉禪陷身川中一時難以抽身,中原還有何人是我大晉對手?」

    這回答頗有鼓動人心之味道,卻也從另一個角度闡明了何曾等主戰派的自信。中原的局勢不堪一擊,內部的變化會導致漢軍在邊陲之戰的敗亡。對方從錢糧入手提出難題,何曾卻是回答可以短時間達到軍事目的,看似不衝突的回答實則暗藏玄機。

    久不開口的衛瓘此時道:「事關重大,攸關國家興衰,不可輕易而論。戰者,不慮勝,先思敗也!倘若事有萬一,出師不利,反倒是激怒了漢人,失去了和平相處之機,豈非弄巧成拙,那時我大晉又憑借什麼自處呢!?」

    晉國的名將大都是漢軍的手下敗將,甚至公認的沒有人可以達到杜預,羊祜,司馬昭的水準。而漢軍一方姜維與劉禪都是足智多謀之輩,就算病體纏身,就算不在中原,但留下作戰韜略並非難事兒。

    何曾提出了最好的結果,對於最差的結果卻是隻字未提。假如事情偏離了預計的軌道,晉國又要如何面對那時新的形勢?衛瓘看出對方是想鼓動群臣,鼓動陛下,因此一針見血的指出弊端,使眾人認識到事情一旦失敗所要承擔的責任與面臨的後果。

    晉帝司馬攸聽得微微點頭表示贊同,河內王司馬胄在一旁卻是微微搖頭,臉色不佳。

    何曾聞言笑道:「衛大人何以如此糊塗?誰不知漢人遇到麻煩,需要與我晉國言和平定內患,此乃緩兵之計也!待漢人內部穩定之後,這和平盟約又能保護我大晉多久?而那時交鋒沒了內患之漢軍衛大人你又要憑借什麼來抵抗呢!?」

    誰都知道漢人本是沒有言和之意的,否則就不會在裴秀出使中原之後發兵作戰,襲擊河北多處。

    因此何曾所言附和眼下的形勢,漢人之所以有和談的意思,實際上不過是因為其內部遇到了麻煩,忌憚晉人此時發兵,所以才散佈此等言論,借此來獲取時間盡快的弭平內患。

    晉人若是答應了,大可獲得喘息之機,可來日一戰是在所難免的,那個時候晉人的作戰環境比起現在可就要艱苦的多了。

    衛瓘胸有成竹的道:「漢人兵力遠眾於我大晉,不知何老有什麼良策能夠擊敗漢人?凡事皆有萬一,假若戰事不順,又有什麼方法能夠避免我大晉不受戰火波及?」

    兩國相鬥自分高下,能夠壓制漢人進軍中原是好事兒,但打不過人家反被漢人欺負到了河北,事情恐怕便向另一個極端而去了。

    何曾不過儒生,哪裡懂得韜略?被衛瓘問及此處只能迴避話鋒,可大家都聽得出何曾只是看準了形勢,並沒有具體的作戰計劃。若是戰,必然要有行之有效,成功率甚高的作戰計劃,這樣才可以讓人放心的支持開戰;若是和,便是要趁著漢人還沒有平定內患之前,迅速的做出反應,如此可結盟安心發展國力。

    事情其實只有兩個選擇,拖延時間誰都不想,可卡在這關鍵之處,又正是晉帝擇後之時,各方關係十分微妙,便不好解決了。

    ……

    遼東帶方,數萬異族歡呼不斷,王戎在接受了大晉國書之後正是建國登基,並非稱帝,而是稱王!王國比起帝國自然是差上一級,但能夠與晉國達成兄弟之邦,這已經是超乎預想了。

    換做往日,這般的異族勢力都是要委身晉國奉其為主才行,哪有稱王自成一國的道理?

    時過境遷,晉國利索的分出一城交給了王戎,這也算是徹底履行了兩國的協議。從晉土運送來的物資錢糧也可以保證王戎這一波人穩定的生存與發展,這更是讓人欣喜。

    來而不往非禮也,王戎也是知機的人,當下派出了一支五千人的異族軍隊交給晉國掌控,算是表達自己的忠心,也是彌補晉軍遭受的損失。畢竟遼東一戰晉人出力,王戎得利,這事情若不解決,那燕王司馬機早晚還是要借題發揮的。

    拿了好處,王戎自然懂得化解利害,燕王得了好處雖然不多,但心中的怨氣也就消了。

    這王戎所建立的「戎」國,取其戎馬之意,不減好鬥之性,有此便知王戎心中殺伐之意。

    積弩將軍孟觀看得親切心中不由得暗自生疑,庇護於大晉統治之下,漢人也是早已撤走,這王國稱號如此激烈,難道接下來遼東仍有用兵之處?!

    以王戎之性格,絕不會無的放矢,不過此時也不是詢問的機會,因此孟觀做到心中有數便陪著燕王司馬機返回遼東駐地。少了後顧之憂,多了強而有力的臂助,燕王的心情也是不差。

    把王戎所贈與的五千異族兵馬帶到校場上幾番操練,更是樂得心花怒放。這五千人步騎皆有,而且人人精壯,好勇鬥狠絲毫不遜色於遼東本地徵募的精兵。如此趁手的戰力,燕王司馬機簡直是愛不釋手,當下大肆封賞厚待,以圖收撫人心。

    便在此時,朝中使者又至,卻是從遼東簡拔兵將前往鄴都。燕王司馬機聞訊一怔道:「難道是皇兄要對中原開戰?!」

    好不容掃平了遼東,正是養精蓄銳的時候,朝廷徵調各處兵馬顯然是要有大動作。燕王心中有些感慨,卻是不敢多言,朝中事情自己多少也有耳聞,尤其是有河內王司馬胄插手,自己身為晚輩如何敢多嘴?

    這不僅僅是朝廷的決定,更是河北世家大族的決定,也是司馬氏家族內部的決定,任何一處,都沒有燕王插嘴的餘地!

    燕王頗為機靈的把到手的五千異族人馬交付給了積弩將軍孟觀,使其帶往鄴都,如此也可顯示自己對於南征一事的支持力度。那孟觀是朝中指名點姓要前往之人,如此一來這遼東之事也就都落在了燕王一人肩上。

    不止是遼東,晉國各處的兵馬都在統一調動之中。在何曾與河內王聯手之下,晉帝最終還是被說服了。由何曾帶頭出資贊助軍中,各大世家臣屬都是響應此舉自掏腰包。

    如此一來國庫的負擔減輕,也將對國內發展之影響減到最小,若無這般妥協那衛瓘自然也不會默許。

    大肆聚集兵力是準備開戰,也是試探之舉。漢人收到消息做何種反應,中原朝野得知消息做何種反應,都決定著兩國未來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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