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2-08
北海郡。
晉國衛將軍馬隆每日操練人馬,激勵三軍,廣佈耳目在兩國邊界,更是聯絡徐州舊部取得漢軍之訊息動向。所謂攘外必先安內,漢軍雖然強大,但內部不穩,根基不深,此時作戰並非上佳選擇。
反觀晉國北海一帶兵精糧足,一路撤回北海的大軍經過再三揀選只不過留下了三萬五千人馬,卻是各個精壯身經百戰!而錢糧方面更是不須擔憂,供給十餘萬大軍的錢糧加上北海本地的庫府,足夠這三萬五千名精銳食用數年之久!
被迫放棄徐州,是失算於時,並非智力不及。在當時的情況下能夠維持十餘萬大軍進入徐州,已經是難能可貴,漢人稍以攻心計擊之,潰散奔逃也是無可奈何。
在杜預之後,馬隆已經成為晉國武人之首,對於徐州潰敗之恥謹記在心,耿耿於懷!時時刻刻都念著殺奔徐州,讓那陸家小兒知道自己的厲害!
為此馬隆不斷向河北請求精兵強將加入北海,試圖以武力硬撼強大的漢國!而北海周邊的海鹽等資源早被馬隆一一奪回,更是率厲將士組成水軍維護近海地帶,防止漢軍船隻騷擾。
漢晉兩國正處於外交空白期,在此期間是發兵征伐,還是握手言和都在未定之天。對於派出使者前往許昌的行為,馬隆並不認同,甚至上書闡明己見。漢國突然得到中原大片土地,想要維持安定保證繁榮,頗需一番苦心經營。
尤其是漢國對待世家豪族之苛刻,比起大晉國可謂雲泥之別。世家豪族生活在漢之體制下,絕對是痛不欲生。看似太平,實則隱患無數,這般情形之下晉國實在無須主動低頭。
只需連續痛擊漢軍,使其內外煎熬,掣肘不斷,漢人必然願意妥協談和。到了那個時候才是晉國能夠安定下來和平發展的時期,兩國相交乞求從來不是能保障自身的手段,反而更加引人關注罷了!
聽聞漢軍大將姜勝揮軍數萬北上的消息,馬隆呲之以鼻道:「黃口豎子虛張聲勢罷了,欺我三歲孩童耶?」
晉將賈疋坐在一旁聞言也是笑道:「聽聞此子乃是姜伯約之嫡孫,虎牢關一戰郝明威也是殞身其手,雖是虛張聲勢,將軍也不可輕敵啊。」
沉思片刻,馬隆目放精光道:「徐州尚未完全穩定,漢將此時發兵必是有所用意,彥度有何看法?」
賈疋字彥度,乃是晉國朝中不可多得的良將,如今成為馬隆之副手,深的馬隆敬重。
賈疋嘿嘿笑道:「裴大人出使漢都無功而返,漢主這般態度乃是縱容各方兵將大可一戰,試探我方實力幾何。」
馬隆也是含笑道:「若是如此,徐州乃是開闢戰場之最好地帶,不過徐州境內並未安定,此時出兵仍然值得商榷!」
「漢將發兵卻未必在戰,而是炫耀武力,使我等不敢小覷!」賈疋心有定數娓娓道來,卻是推翻了先前言論。
「哦?彥度之意是?」馬隆心中一動,暗讚賈疋思維敏捷不由問道。
賈疋手撚鬚髯定了定心神,確定自己判斷無誤方才說道:「欲蓋彌彰也!內弱所以示強於外,使內外俱安之策耳!」
若是姜勝在此,必然對於賈疋之分析讚賞有加。只是根據現實形勢與發兵之動作,便判斷出漢軍真實用意,這等人物著實是柱石之臣!
馬隆略帶疑問道:「徐州漢軍足以自安,其軍前往何處方須如此聲張?」
徐州境內的漢軍兵力不算鼎盛,然也有五六萬之眾,攻略北海倒是不足,守禦外地卻是足夠。如果徐州內部的兵力沒有變化,那麼姜勝此番大動干戈倒是沒了出師的意義。
可假如徐州的兵力有了變化,又是前往何方呢?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某觀姜勝年紀尚淺,用兵之法卻是老練。不試探一番如何知其虛實?」賈疋心中隱隱有所猜測,卻是不敢肯定道。
馬隆心中同樣有所預感,見賈疋不敢斷言,自己同樣決定發兵與漢軍一戰,借此觀察對方的虛實真偽。
「不錯!陛下並未有禁止某出戰之意,不乘此時痛擊漢軍讓其知曉我之厲害,更待何時!?」
……
許昌,大將軍府。
「晉國使臣已然返回河北,邊境之地必要加強防備,以陛下意思當出一軍以敲擊晉人,使其收起不臣之心。本將軍要坐鎮許昌總統全局,不知哪位將軍願意替本將軍一行?」
姜維高坐堂上言罷這次出兵緣由,便端起茶盅品起茶來,甚是悠閒。這次出兵不同以往,只是讓晉人感到壓力而已,並非一定要攻城略地,因此相對往日征伐要輕鬆不少。
即便如此眾將聞言仍是臉色凝重,說起來輕鬆,真正要達到敲擊晉人的目的卻不容易。晉人不甘受辱必然有所動作,但兩國交界唯有徐州之地是陸地毗鄰,餘者皆須渡過黃河作戰。
黃河之上晉國水軍縱橫不斷,往來巡查甚是嚴密,想不動聲色的潛入北岸作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張旗鼓渡過黃河作戰更是有被切斷後路之憂慮。因此這次作戰必然是漢軍與漢家水師兩路同時作戰,而且還要打一個勝仗,這才是難點!
大將文虎在座上道:「兩國對峙許久,邊境之上耳目眾多,想要渡河而戰必是速戰速決!」
柳隱沉吟道:「陛下只准我等發一路人馬,便是要收奇襲之效。老夫觀兩河地勢能夠勝任此戰之處不多,晉人若有準備,倒不好辦。」
看了柳隱一眼,文虎表示贊同道:「官渡,濮陽等地皆是晉人重點防衛之處,若從黃河上游地段渡河又過於危險,能夠作戰之地恐怕……」
「洛陽!!」異口同聲,柳隱與文虎不由得相視而笑,在場眾將也是會心一笑。事情本來是有難度的,不過經過文虎與柳隱的一唱一和,這看似困難的事情似乎又變得簡單了。
洛陽在重建過程之中,北岸的河內與洛陽可謂隔河相望。選擇此發動突襲,兼以徭役百姓作為掩護,倒是有幾分出奇制勝的意味。而且漢朝的黃河水師地點便設置在洛陽附近,水軍作戰也很是便捷。
平心而論,晉國之水師比起曹魏之水軍已然有了進步,但大家數量對等的情況下,漢朝水軍並不懼怕對手。此處雖然晉軍也是重點防範,交起手來勝負仍是未知之數!
姜維微微笑道:「黃河之上晉人處處設防,想要鑽個空子不過天方夜譚罷了。此戰便由柳隱與文虎將軍共同負責,即日啟程,務必在五天之內發動攻擊。若是耽擱了發兵日期,休怪陛下面前不好說話!!」
眾將聞言心中都是一凜,五天的準備時間包括趕路在內,可謂有些倉促。但既然規定了發動奇襲的時間,陛下必然有其用意。因此方才聽起來簡單的任務,此刻又變得困難起來了。
離開了將軍府文虎與柳隱趕赴軍中調兵遣將,沿途二人交頭接耳不斷的交換作戰方針。這一次作戰關係著日後漢朝行動的基調,更是決定漢晉之間的未來。若是晉國不堪一擊,漢朝寧願拼著損耗自身實力,也要在中原還沒穩定之前掃平天下!
可如果晉國當真脫胎換骨,給予晉國喘息的時間也無不可。畢竟時間是公平的,只是在不同人手中有不同的效果。
漢朝強大,晉國弱小,此乃事實無須多言。同樣時間之內,自然是強大者獲得的資源更多,而弱小者縱然有所進步與強者之間的差距也是越拉越大。這不是時間不公平,只是彼此不同罷了。
許昌的漢軍匆匆出發,從其他各地徵調的兵力也各自趕赴洛陽而去。五天的時間能夠準備的不多,因此柳隱與文虎分頭行事。柳隱尚在領兵趕赴洛陽,文虎早已輕騎快行,搶先一步去洛陽準備出征事宜。
在許昌附近的一處莊園內外遍佈無數漢家兵將,漢朝大臣何攀面無表情的站在莊園之中,幾名漢臣惶恐萬分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看罷手中的書信,將其交給身旁的副官,何攀冷冷的道:「既已事漢,何必與晉人私通消息?若忠於晉,又如何屈膝事漢?來人啊,都押回去等陛下發落!」
幾名甲士走上前來,把那幾名降臣綁個結實押了出去,而在許昌各地這些人的家眷也是在所難逃,紛紛落網。
漢晉之間的關係未曾明朗,晉國留在中原的探子眼線眾多,何攀調集呼雷闕的力量幾經查訪,已然抓了一批又一批的晉國耳目,其中不乏已然投降漢朝身居高位之輩!
然一經風吹草動,晉國耳目們必然偃旗息鼓不敢動作,因此何攀想相信在這中原大地之上,仍有潛伏不動的晉國細作。越是能夠隱忍不發的,才越是可怕的對手!
而漢朝想真正的撫平人心,得百姓愛慕,國內穩定發展,仍是需要很長的路走……
……
遼東之地素來苦寒,這個季節雖然是不冷,卻也比不上中原溫暖。裴秀懷揣聖旨,帶著一行車馬緩緩趕赴遼東,心中不斷計算接下來的各種可能性,同時又惦記著前方隨時可能遭遇的戰事。
出使中原無功而返,如今前往遼東遊說王戎若再不成功,不用晉帝司馬攸處罰,裴秀自己也會覺得顏面無光。裴家的榮耀與裴秀的生死,都在這一行的結果上,完不成這件事兒,自己也無法得到晉帝司馬攸之重用。
生存無疑是重要的,漢人的羞辱也是要還的,裴秀對於遼東一行大有把握,但對於即將到來的戰事卻毫無信心。眼下的晉**隊仍是沿襲了魏國的編制,軍中的制度沒有什麼改變,而優秀的將領越來越少。
與漢軍作戰並非是有一個馬隆就可以的,就好似當年只有杜預一人力抗漢軍最終也不過是亡國的下場罷了。若是司馬昭沒有那般的猜忌,王基與杜預等人聯手作戰,恐怕漢軍仍然窩在荊州,被佔據江南的魏人死死的按住無法出頭。
一切都成為過去,眼下的晉**隊戰力幾何裴秀並不清楚。想起官渡之地所見的漢軍騎射,更是不抱有什麼希望。越是如此,遼東一行才越加的重要。把王戎拉攏到晉國這邊,攻破漢軍在遼東的據點取而代之,既可以抵禦漢軍,也可以成為抵禦外族的第一層防線。
數日的趕路讓人馬都有些疲憊,不過為了爭取時間裴秀仍是不願意減緩腳程。那王戎對於漢朝所提出的條件與晉國應當是大同小異,漢朝有足夠的資本來滿足王戎,前提卻是如何判定王戎這一軍的性質。
不過這般重大的決定卻是需要送往許昌,由漢朝天子劉禪親自決定的,其他人絕對沒有這般權力,最多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從遼東唯有海路可以通達徐州,從徐州再到許昌,這樣的路途絕對要比從鄴郡趕赴遼東遙遠,所以裴秀更要搶時間。
否則一旦王戎比較其雙方不斷提出的條件,晉國並不佔據什麼優勢,反而會因遼東一事的拖沓,而導致與漢人全面開戰!
披星戴月,好不容來到了遼東境內,燕王司馬機率領三千精兵前來接應。這一次的行動早就快馬通知了遼東守軍,司馬機貴為燕王也是不敢怠慢,親自出馬便是為了護持裴秀一行人安全。
「裴大人不用多言,一切本王早已明瞭,有何需要直說無妨!」司馬機的才幹雖然不足,可為人倒是乾脆利落,開門見山省卻了許多麻煩。
裴秀下車顧不上舒展身軀,微微躬身施禮道:「燕王鼎力相助,裴某感激不盡,有此前往異族軍營便有勞燕王護送了。」
燕王司馬機大手一揮道:「此事好說,交給本王便是了,先生先前所交代之車仗我已準備完畢,速速更換車仗起行吧!」
晉國這一代的守軍距離異族屯駐之地頗有段距離,漢軍手中握有鐵騎,若是想攔阻往來晉國使臣隊伍倒也不難。燕王司馬機與積弩將軍孟觀早已準備萬全,有孟觀率領大軍隨時待命,而燕王司馬機率領精銳人馬負責沿途護送。
若是漢軍來了,索性便是一戰!
趁著夜色一行人馬離開了遼東守軍的防區,快速向著異族方面移動著,與此同時更是早早的派出輕騎前往異族之地通傳。
晉軍,異族,漢軍三方互相牽制,卻也是各派耳目監視其餘兩方。晉人如此鄭重其事的派人護送使臣團隊,頓時引起了漢軍方面的懷疑!要知道漢家使者也是往來異族之地不斷,交涉的同時同樣刺探晉人的動靜。
前一次打法走了晉國使者,眼下如此大張旗鼓必然是晉國做出了相當的決定,漢軍主將思索片刻決意出兵一探!
晉軍如此看重這次出使,必然事出有因,雖然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但假如異族與晉國達成了共識,漢軍必將壓力倍增!以漢軍目前的戰鬥力,面臨晉軍與異族的雙重壓力,也是非常吃力的。
兵馬調動頻繁,晉軍也是早有準備,晉軍主將積弩將軍孟觀揮軍殺出駐地,排開陣勢,而漢軍方面同樣不甘示弱對峙起來!!
但見孟觀縱馬軍中,目光如炬盯著漢軍高聲喝道:「汝等儀仗鐵騎犀利,孟某麾下亦有河北鐵騎,可願一戰!?」
……
川中,成都。
太子劉諶意圖叛國,聯絡天師道妖孽,更迷惑朝中正直之士為之驅使等等罪名羅列在各地的榜文之上,川中百姓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治理川中十餘年的太子劉諶名正言順的被褫奪了太子之位!
不過是在川中的幾天,劉禪又是蒼老了不少,連續數日的寡言寡語,讓群臣都是不敢勸解。當初的太子劉濬惹下禍端,導致了一場腥風血雨,如今的太子劉諶竟是步了其兄長的後塵,著實令人扼腕歎息。
這一切又怪得了誰?
太子手中那本記錄劉禪言行前後不一,脾性大變的書冊已然被付之一炬,劉禪看了之後什麼也沒有說,知道這是天命,非人力所能改也!
誰會曉得黃皓竟然有此機心,更沒想到文立當年剛剛入朝便知情不報,並且還煽動太子釀成今日慘劇!!
本是打算把國家托付給正牌的劉氏後人,偏偏戰死的戰死,活著的又驚恐不安,做出如此不可挽回的行為。文立已經伏誅,其家族自然也沒有好下場,隨之被牽連的朝中文武,各地官員,乃至呼雷闕中人更是多不勝數!
這般震動很快便會傳遍大漢每一處土地,劉禪早已做了完全的準備,可仍是無法估計此事帶來的後溝有多嚴重。
劉玄德一脈並非沒有後繼之人,劉禪兒子這一輩的已然死個精光,孫子輩的卻還有許多。不過等到帝業傳到這些人手中,卻不定是什麼時光了,要知道繼任者可是劉禪的親生兒子襄王劉動。
而劉動的子嗣又怎會把自家的皇位拱手讓給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