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24
從事一份職業,必然是獲得期望的利益。農業是這樣,商業也是這樣,從本質上希望有飯吃能夠生存,與希望獲得利潤和財富,並沒有任何不同。都是為了獲得自己需要的利益,吃飯與富有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只是何越的看法與眾不同,並非是隨波逐流的泛泛之輩。
蜀漢因為商業蓬勃發展,是一件好事兒。賺錢的門路多了,賺得的財富多了,誰不想撈一筆,分一杯羹?
工匠藝人爭先恐後的改了行當,拿出所有的積蓄去給人打工,去從事商業買賣。農民同樣放棄了耕種一輩輩的土地,去嘗試這來錢快,來錢多的新興事業。就算是各大家族世家,士人,書生無不涉足其中。
這裡有些人是因為原本的職業雖然可以餬口,但地位很是差勁,被人輕視和歧視。可經商之後地位就會因此提升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在這樣的時代中,商人和那些百工之人地位本就是相同的。
所不同的是眼下從商賺取的利益和財富比以往要成倍增長,利益是商業的特質,因此何越說商者,唯利是圖,倒也說得通。
種地耕田也好,讀聖賢書也罷,放棄了原本的行當而求財,自然被同行所鄙視,所嫌棄。可當看到白花花的銀子,黃燦燦的金子時,更多的人選擇背棄自己的傳統。
商業盛行,儒學,百工等各行各業都受到了極大的衝擊。蜀漢的商業帶來的無窮的財富,可對於國內其他行業造成的損害,同樣不小。這也是為何劉禪在接下來的數年間,重視各行各業的發展,更是利用馬鈞的巧妙思維,提高行業水準地位的原因之一。
一條腿走路的國家,是無法長久的。
可問題不會因此消除,反而越來越暴露出來。商業的出現和發展,動搖了人的思想,改變了人們的思維。這方面的衝擊,其利害關係遠遠大於眼前檯面上的一切!
寒窗苦讀會因為商業的出現而荒廢,代代傳承也因此而改變,信仰不再是信仰,神聖不再神聖,一切在利益的面前都是那麼的不堪一擊。哪怕有不少人仍然堅持傳統的方式,可拋開那些沒有門道,只能隔靴搔癢之人外,又有幾個能夠禁得住誘惑?
要知道那些提倡儒術的傢伙明著一身正氣,背地裡家中的老小早就派往南方撈金了,這樣的面目更是讓人可憎,加速了商業的發展和百姓對於商業的認識。隨著商業貿易成為了蜀漢的經濟命脈,從業人員的地位自然也大大的提升。
有錢就要有勢,川中南中等地律法森嚴,但源頭印州相對差了許多。商人組成商隊,有了自己的打手,有了與海外接觸的機會,只要手裡有錢,就沒有搞不來的物件。
國家的法律也因此變得一文不值,難道這不是商業的禍害麼?
眼前的利益讓每個人心癢,但付出的,卻是自己的靈魂,心癢,而隨著傳承下去的,將會是無原則的唯利是圖。
長此以往,民族的驕傲何在,脊樑何在?
靜靜的聽完何越的敘述,文仲發現這番話說的確實有道理。自己有不認同的地方,可對於何越的擔憂,自己同樣感到憂慮。這不是言過其實的恫嚇,也不是杞人憂天的謬談,而是結合了眼下國內現實狀況的尖銳分析。
本以為身為何攀的弟弟,埋首貧瘠鄉村,耕地為生的何越,不過是一個平庸之輩罷了。不曾想何越的見識,絕對在大多數的朝臣之上,這樣的人物如果被陛下知曉了,何氏家族的興旺便指日可待了。
收起了上報給朝廷的念頭,文仲的心思又回到了刀的身上。以何老太太與何越一坐一立的角度,自己只需要一刀,就能讓二人人頭落地。可左右這兩個人都是在劫難逃,為何不多聽聽何越的高談闊論呢?
「以兄台所言,此番印州動亂,恐怕要鬧出不少事情。」文仲很想知道這何越如何評價太子與襄王的明爭暗鬥,於是意有所指的道。
何越看了文仲一眼道:「不知先生對此事如何看待?」
這何越說了半天,大有一種終於有人聽我說話的感覺,可謂與文仲一見如故。此時見文仲發問,倒是反問起來。
茶水已涼,幾片茶葉靜悄悄的浸泡在茶盅之內一動不動。兩盞幽暗的燭光隨著風吹不斷搖晃,偌大的廳堂人影亂晃。茶具沒有撤下,桌案上多了三碗飯,兩盤小菜,可惜沒有酒。以何越耕地的收入只能養活老娘,酒乃是奢飾品。
粗茶淡飯,對於文仲來說並不陌生,可又距離遙遠。那只屬於不堪的往事,童年的回憶,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吃這種東西時,偏偏今日竟是重溫往日的辛酸。
終於,文仲找出了自己無法出手的理由。
「依照兄台的說法,這次倒是太子吃了虧?」對於太子和襄王的較量,文仲身為呼雷闕重要一員如何不知?不僅是知道,簡直是知之甚詳。
襄王被調到了印州,遠離封地。太子雖然被陛下警告,可依然是太子,並且完成了調離襄王的意圖。
怎麼看都是襄王吃了虧啊……
何越黝黑的臉色掩蓋不了其過人的見識,聞言分析道:「太子兢兢業業治理川中,本是陛下心中最佳的人選。可印州乃是國家命脈,以此地的禍亂作為賭博,就算贏了襄王,也失掉了陛下的信任,長久看來,不是太子吃虧麼?」
文仲爭道:「太子雖然付出代價,可不至於影響大局。襄王在印州那般混亂之地,被人算計的機會要大得多,更何況那印州動亂並不是好對付的啊。這樣下去只要被人尋一個過錯,襄王又有何處而去呢?」
太子固然失去的是劉禪的信任,讓自己長久經營的形象從劉禪的腦中抹去。可襄王劉動遠離劉禪,又被調到印州那樣複雜的地方,只要一步踏錯恐怕這一生就此打住了。
太子與襄王的處境,怎麼看都是襄王的未來更加的黯淡一些。
「事情並不能這樣看,太子只要保持一貫的行事,就算襄王如何強勢,長滴有序,廢長立幼的事情陛下絕不會輕易考慮的。而那印州之地雖然複雜,充其量不過是一群商人罷了,二者怎可同日而語?」何越略微一笑道。
以何越的見識與談吐,絕不是囉嗦的人。文仲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只能懷疑自己,不斷的審視之後,倒是理解了何越的意思。
太子如果不搞出小動作,本是立於不敗之地的,如今自然是給了陛下動心思的機會,這算是自毀長城。
商人是什麼特性,何越剛剛說過。正因為商人獨有的特性,所以立場多變。襄王到了印州要處理的是外賊,內部的這些勢力本質上乃是唯利是圖,也因此比常人更好控制。
只要運用得當,襄王在印州扎根,在成都的太子又如何安寧?事情如果真的像何越判斷的那樣,那麼太子主動出手無異於自毀長城!
夜深,在一間小屋中文仲仰面觀星。今日一談,收穫不淺,這都是何越的功勞。這般的人才如果能夠說服,使其為太子效力。那麼太子在後面的路上才能走的更遠,更穩。
一片烏雲遮住皓月,文仲所在的房間窗戶忽然推開,一道身影躍出,隨手關上窗戶,大步流星的離開了何府,竟是沒帶出絲毫的生硬。而在一處舊宅的房頂之上,一條人影悄悄的跟在文仲身後,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