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18
新野府邸之內,劉禪獨自一人坐在房中,桌案之上四盤小菜,一壺老酒,對面座位卻是空空。
晚風輕鬆,一絲清涼流入房內,一名少年推門而入,跪地請安道:「動兒拜見父皇!」
「坐吧,最近吾兒忙於軍務,倒是許久未曾與朕談心了。」劉禪一擺手,示意劉動入座。
如今的劉動雖然是襄王,可實際年齡也才十三四歲罷了。體魄壯實的不遜色於成人,頭腦也是遠超常人,可孩子畢竟是孩子。與父親同桌飲酒眉宇間喜色頓開,一抹童真浮現眼中。
「今日能在此飲酒,還是我兒功勞,此杯為父敬你。」眼中充滿慈愛,劉禪看著愛子心中無限感慨,自己不過是一個平凡之人,儀仗後世的見識做了當代的皇帝,如今有了自己的骨肉,如何不給他最好的生活呢?
劉動臉色一紅道:「兒臣謝過父皇,兒臣貪功,還未向父皇請罪。」
「哈哈哈哈,我兒何罪之有?」杯中酒一飲而盡,劉禪笑道甚是開懷。
「兒臣立功心切,未等羊祜大人人馬到齊,便擅自取城,若是無果便是大禍,因此請罪。」劉動跟著劉禪仰首飲酒,又是探手為父親斟酒。
「你也請罪,他也請罪,真是讓朕頭疼啊。」劉禪敲了敲腦袋,笑呵呵的看著愛子。
劉動聞言一愣道:「還有何人?」
「數刻之前,羊大人向朕告罪,理由倒是與你之言大同小異。朕嘉獎一番,你認為如何?」劉禪微微一笑,對於羊祜暗中鍛煉愛子的舉動甚是欣賞。
劉動乃是個聰明絕頂之人,臉上頓悟神情道:「原來羊大人有意讓我,小子慚愧啊!」
連飲數杯,劉禪沒在言語,劉動試探道:「父皇悶悶不樂,可是為了南方之事?」
劉禪點了點頭道:「海外商路是本國命脈所在,朝中群臣對於海外頗有異議,楊文然之後,再無一人可如朕之心意,哎……」
印州也好,南中也好,雖然歸於蜀漢,可畢竟人種不同,漢人視其皆是蠻夷。劉禪大力推行不得歧視的政策,讓國內各色人等的關係有所緩和,但骨子裡的那份執著,卻不是如此容易變更的。
不歧視已經算是做得好的,讓這些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漢人官吏去細細研究南方乃至印州,域外,海外的民俗風情,肯下苦工的便是鳳毛麟角了。
南中地區漸漸成為蜀漢王朝不可獲取的戰力和經濟來源,其重要性也隨著南中蠻人在朝中地位不斷的提高而提升。可印州卻是貧瘠之地,化外之民。印州之人接受的教育,接受的文化,接受的禮儀,與蜀漢所秉承的完全兩回事情。
想徹底根治這些,同化印州之人,需要的是大量的人力物力,乃至精力。從民俗風情,生活習性,勞作作業,教學傳播,各方面都要大力推進,才會有所結果。這些年有所改變,可要看到顯著的效果,恐怕要等到十幾年後才行了。
已經成型的這一代人以及即將老去的那一代人,是很難轉變的。
青城先生飄然遠去,身為嫡傳弟子的劉動,對於南方海外之事甚是精通,甚至那些海外的語言也是學了不少。劉禪單獨把劉動叫來,其用意再明顯不過,等的乃是劉動自告奮勇,要的是劉動的態度。
一方是蜀漢鬥爭已久的大敵曹魏,一方是為人厭惡的印州,二者的吸引力不可同日而語。
眼前的事實非常清楚,這一邊出謀劃策征伐攻戰,有無數的蜀漢謀臣武將可以效勞。那一頭的環境日趨惡劣,遲遲沒有合適的人選。自小仰慕父親,立志征戰中原的劉動自然傾向於這邊,而不是南方。
更何況,好不容易與父親並肩作戰,誰又捨得離開呢?
「你兄長本是最佳人選,只是川中事務需要有人主持,不得分身。你之年齡太小,遠去南方,為父心中也是不忍,哎……」說道這裡劉禪又是歎息,自己本是希望愛子能夠前往南方的,可說是說道這裡,心中跟著一酸,後面的話竟是說不出口。
那南方環境本就是惡劣,愛子劉動年紀尚小,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治理一州之事,必然多有坎坷。若是有一個三長兩短,身為人父的自己又當如何自處?當年喪子便是痛心,有了前車之鑒,又於心何忍?
「兒臣心中也是捨不得父皇,然國家大事不可以私廢之。兒臣願往印州一行,請父皇寬心便是。」看到劉禪一臉不捨,一臉為難,雖是身赴險境,劉動心中卻是暖暖。
心中一痛,劉禪手捂前胸連連搖頭:「你年紀還小,並不適合擔此重任,為父當另擇人選。」
看著父皇眼中的慈愛,劉動莫名感動。父皇召見自己前來,自然是主意已定,可此時說話吞吞吐吐,前後矛盾,顯然是動了父子之情反悔了當初的決定。若非朝
中無人可用,何必讓愛子前往險境?
「噗通」劉動雙膝跪地道:「兒臣願為父皇分憂,還請父皇切莫疑慮,朝中群臣無人比兒臣適合此行,父皇不須疑慮。」
「你……」劉禪何嘗不知北伐對於這愛子的誘惑有多大,何嘗不知愛子怎樣渴望父愛的關懷。當看到劉動含淚的雙眼,堅定的眼神,是感動,是悲傷,是不捨,是欣慰,五味雜陳,一把摟住愛子,滿頭白髮的慈父放聲痛哭……
如果有可能,劉禪願意打下這萬里江山,留給愛子坐擁;如果有可能,劉禪願意捨棄這皇位,與愛子周遊天下。貴為一國之君,手握生殺之權,得到的是無所不能的權力,背負的卻是難以抗拒的宿命。
太子早已立下,劉禪一句話可以撤換太子,可又毀了自己多少心血?寒了多少世人之心?辜負多少為了自己,為了漢室大業犧牲的臣民?
世間安有兩全法?
父子二人抱頭痛哭,互傾心事,最後酣然入睡,這一夜只是普通的父子,即將別離的親人……
翌日,劉禪當著文武群臣之面公佈了安排劉動前往印州的決定,群臣皆是震驚!
何攀急步而出道:「陛下,襄王年紀尚淺,印州形勢複雜,此舉實在過於冒險,不可為之啊!」
文立也是挺身而出道:「印州之事雖然緊迫,可並非無人前往,陛下何必如此……」
劉禪雙眼通紅,手掌不斷摩挲愛子的頭頂,搖頭道:「正因形勢緊迫,所以才安排襄王前往,朕心意已決,不須多言!」
眾人聽得出劉禪的苦痛,說道最後幾個字,語調的變更和顫音已經是非常明顯,可看陛下決心已下,劉動也是一臉堅毅,眾人都是沉默。
劉禪拉著愛子的手不斷囑咐著什麼,一直喋喋不休,在場眾人只是聽著,卻沒有人嫌煩。縱然劉禪說的話中不少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可人人聽得出言語之間的那份關懷,那份慈愛。
良久,文立拱手道:「襄王前往印州,還須多帶人員沿途護送才是。」
何攀在一側目光冷冷掃過文立臉龐,似乎要說什麼,最終卻是沒有張嘴。襄王前往印州,雖然是有一州的實地,可原有的根基和實力必然不存,加上印州人生地不熟,這麼看來襄王劉動實際上吃了大虧。
劉禪依依不捨的看著愛子,大手一揮道:「愛卿不必多慮,朕已決定襄王部屬盡數前往印州,朕再加派五千人馬助我兒一臂之力!」
此語一出,在場之人神色各異,何攀大喜道:「陛下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