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淮陰太守施浪再次戰敗,手下兵力僅存三千餘人,已經是不敢前往海西救援。偏偏這徐州兵力都跟隨楊駿南下,只能坐等海西淪陷了。魏國各地將領都認為海西必定苦戰連連,不想海西被圍困了七八天,竟是沒有發生任何戰事……
不攻城,可蜀軍很是忙碌。
由於對海西各村鎮的百姓富豪毫無侵犯,這些百姓和富豪也是感恩的。海西城進不去,自然躲不過這兵鋒了。能活命都是阿彌陀佛,沒想到蜀軍竟然比魏軍的軍紀還要嚴格,作風更加的正派,這還不是奇跡?
甭管你是富豪還是盜匪,以前你怎麼活動,現在還是怎麼活動。蜀軍對於百姓的生活,蜀軍才懶得管你。
撿了條命,而且生活的更加穩定,雖然只有七八天,可百姓與土豪們也不是蠢人。自然有村中的耆老和土豪組織錢糧牛羊犒勞蜀軍。這是感恩也是施惠,只要一個念頭,這近兩萬蜀軍隨時可以讓海西城外的百姓土豪成為死人,更別說那各家各戶的財產了。
這個時候用犒勞蜀軍的名義,送上錢財,乃是破財消災之意,更是懂得做人。蜀軍要的便是這個效果,搶掠燒殺那太簡單不過了,可比起這些,收服人心更是難得。
陸機很清楚,想在魏國境內立足,依靠的不是武力,而是仁德。
魏國境內戰火不斷,就算是和平時期也是壓迫和剝削不斷,蜀軍初來乍到,再凶狠難道這些百姓就會害怕麼?
施以柔術,使百姓感恩戴德,才是統一天下的最佳手段——因為這正是魏國所缺少的。
主動向蜀軍示好,倒不是代表這些人傾向於蜀漢。只是為了活命,沒有辦法的辦法,同時也是報復。當聽說蜀軍到來之時,海西城明明還可以容納百姓,偏偏是四門緊閉,任大家自生自滅,這等行為與殺人何異?
城中曹亙的想法很是簡單,海城縣中各方勢力魚龍混扎,蜀軍在城外一陣劫掠之後,城中各方大族必然會因此同仇敵愾,而非是心懷鬼胎。因此犧牲城外的百姓,促成海城縣之內的團結,乃是勢在必行的事情。
兩國對立,蜀軍又是深入魏國境內作戰,雖然從泗口到淮陰這一線魏國的水軍已經癱瘓,陸軍也沒有阻擊蜀軍後勤的力量,但這始終不是長久之計。蜀軍要持續作戰,必然要囤積糧餉,否則如何敢放手一戰?
而囤積糧餉,這海城縣外無數的百姓便是最好的糧食了。家家戶戶都是豐足,加上無數豪族更是富得流油,蜀軍有什麼理由不下手呢?
此舉很是陰險,同樣毒辣,然自古便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犧牲不過平常事兒。
陸機看出了對方的心思,因此選擇了以德服人。
短短的時間內,憑借仁德想征服於人是非常困難的。德行教化與暴力威脅做比較,無非是見效時間長短的關係。蜀軍的情況選擇後者自然適用,選擇前者便是坎坷了。
德行無法短時間見效,但輔之以利害關係,效果便立即顯現了,同時威力也是更加的強大。
有些人吃軟不吃硬,有些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可若是雙管齊下,軟硬兼施,相信可以征服絕大多數的人。
城外的百姓日子過得逍遙自在,時不時的還在蜀軍的邀請下向城中寫信。信的內容無非是敘述蜀軍到來之後的生活,待信件寫得多了,更是由軍中的文吏抄寫無數,然後統一射入城內!
城內的人看得到,也聽得到,城外那百姓的喊話可是不含糊的。
這樣一來曹亙原本的設想便立即灰飛煙滅,城中的豪族見守軍不放城外百姓入城,早就是心有定見。如今見到了城外的百姓過的很是逍遙,而城外的富戶也是毫髮無損,誰還會拼著身家和魏軍一起守城?
城內的大戶絕了守城的念想,原本可以依仗各家各戶的壯丁這路人馬便徹底的斷了。
對於城中的狀況,陸機等人摸的很清楚了。針對縣兵,屯兵,屯民各有不同的政策待遇,每天數次的射入城內,號召眾人獻城投降。如此大張旗鼓的鼓動城中軍民,可謂是欺人太甚。
然蜀軍兵力兩萬,城中精兵只有七千,曹亙要守城,又想給蜀軍些顏色,這點兵力如何顧得過來?那城中的大戶已經閉門不理自己,而縣兵屯兵也是人心惶惶,誰知道一旦自己出戰,會有什麼情況發生?
又是數日過去了,一直張羅著請戰的潘勝沒了動靜。曹亙正在奇怪,答案便很快找到了。蜀軍射入城中的信件紙張又是有了新花樣兒。這陸機不知從誰口中得知了曹亙等四人的詳細情況,於是針對每一個人都設計了一套方案。
給潘勝的條件最是簡單,若是肯出城投降,潘勝將會得到隸屬於自己的精銳兵卒!
帶兵打仗一直是潘勝潘上將的夢想,自己是上將,更是勇將,帶的決不能是弱兵。縣兵羸弱,壯丁又非訓練有素,潘勝想要什麼,陸機就給他什麼。
仔細看下去,不只是潘勝,還有對鮑茲和倉壽的勸誘,最後乃是對曹亙的勸降書。字數寥寥無幾,條理很是清晰。
「司馬炎之心路人皆知,裝聾作啞,忍辱乞憐,非丈夫也!何不一血積年之辱!?」
曹亙默然,自己看到這些勸降的文書時,想必其他人也是看得到你的。蜀軍那箭矢射入的文書實在是太多,無法阻止其傳播。
將心比心,就算我曹亙矢志無二,難道別人不會對我有所猜忌?
此時此刻的曹亙,對於倉壽,鮑茲,潘勝等人真的沒有一絲懷疑和防範麼?
上位者已然如此,那些兵將們,百姓們,又是怎樣的心裡?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曹亙信心十足的要和蜀軍來一場角逐,並且看破了蜀軍圖謀海西的戰略,可實際上交起手來,還沒有對峙一兵一卒,卻已經是輸得徹底。人心猜忌,受到利誘,加上城中諸多的不穩定因素,讓曹亙覺得這城池堅守起來是無比的困難。
原因無他,自己的內心已經動搖,縱然自己忠心耿耿,可眼中的他人已經不足以信任,這樣的統帥,如何能指揮作戰?
待召集倉壽,鮑茲,潘勝三人前來商議時,三人依然是準時到來。說起城中的情況皆是愁眉不展。豪族大戶們代表的不僅僅是城中的力量,更代表那些背後的世家,他們若是意志不堅定,說明了這魏國的中堅力量,實際上對於魏國是沒有信心的。
縣兵都是本地之人,看到城外的百姓鄉親都是安全,心中早就是沒了抵擋的心思。而屯兵和屯民們更是人心思蜀。所謂屯兵,便是閒暇時種地勞作,農閒時操練軍事,其辛苦遠在專業的軍卒和農民之上,可謂四季無休。
而屯民更慘,尋常的百姓還能舉家團聚,換換行當。可是屯民不行,他們要種地,種地用的牛是官家的,地也是官家的,繳納的賦稅不比普通農民少,卻是沒有閒暇,沒有自己的土地,更難以有一個家。
這樣的生活誰不厭倦?誰不渴望過上好日子?
渺小的願望,當政者從來沒有考慮過,可蜀軍考慮了,陸機考慮了,於是這部分的軍民心思開始活動了,有了嚮往,誰還願意作戰?
各部分系統都是無心抵抗,剩下的便是曹亙的精銳魏兵。俗話說獨木難支,曹亙是獨木不假,可是否選擇支撐眼下的局勢,還是未知啊……
陛下已經多年不理政事,司馬氏之圖謀,只在蜀軍退兵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