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的經過大家都清楚,可是誰也不會認為這事自己的過錯,包括吳主孫亮在內,此時也是多有埋怨之意。如此的情況下,潘翥只能閉嘴,等待對自己的發落。
比起潘翥,作為副都督的樓玄卻是頗有言辭。樓玄也是個文臣,然而也有幾分武藝,更重要的是才華和膽略都不遜色。見到滿朝文武互相指責,忙於尋找替罪羊,忍不住大怒道:「賊兵朝發夕至,汝等尚欲分清過錯,是何等居心!」[.]
樓玄這麼一蹦高,原本嘈雜的朝堂頓時安靜下來,你樓玄才是多大的官,有什麼背景,敢在此如此的放肆?吳臣薛珝橫眉以對道:「樓承先,汝也是敗軍之將,罪責難逃,朝堂之上豈容放肆!」
樓玄冷笑道:「為國殉難其身乃正,也好過汝薛道臨口舌之快!」
「大膽!汝……」薛珝乃是吳國眾臣薛綜之子,本身就是名門之後,地位也是不低,被樓玄這麼一嘲諷頓是掛不住臉便要發作。
二人嚴詞厲色針鋒相對,孫亮看的更是頭疼。這滿朝文武亂成一鍋粥可如何是好?若是陸凱在,朝堂眾臣必然以陸凱馬首是瞻;若是王蕃,賀邵在一定會為自己出謀劃策;就算是陸喜在這裡,震懾群臣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可偏偏這些人不是被自己處死,就是領兵在外。
到了這個時候,才真正的理解什麼叫做後悔莫及啊!
此時薛瑩伸手拽回了兄長薛珝,對孫亮道:「陛下,魏人有備而來勢不可擋,濡須之失非是潘文龍,樓承先等人之過錯,不應有所責罰。」
孫亮見狀略有意外,另一名大臣虞汜此時也挺身而出道:「眼前首要之事乃是守衛都城,然後調集各方人馬與魏人決一死戰,陛下當分派兵力,穩定臣民之心,號召軍民協力護我大吳。」
「二位大人所言不錯,潘樓二位大人為一軍統帥,戰敗必有其責,然此非常之時,當團結一心共度難關。斬殺主帥於軍不利,還請陛下三思而行。」另一名吳國名臣之後顧榮也趁機為潘翥樓玄開脫,把話題引到正途。
吳主孫亮見狀心緒稍稍穩定,一揮手道:「眾卿所言極是,只是眾軍在外一時難回,這守城之事,應當從何入手?」
薛瑩聞言道:「城中兵卒有五萬之眾,錢糧足支二年,只要用心守禦城必不失。」
虞汜道:「各處人馬聞陛下危急,必然傾力相救,各處州縣多有船隻在庫,陛下可速使各州廣徵人馬,匯聚水陸斷魏人之後,封鎖長江,將其一網打盡!」
顧榮接道:「大吳至此以歷四世,家族閥門皆以陛下馬首是瞻。陛下可廣施善政,安撫民心,軍民一體方可禦敵於外,伺機反攻。」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條條是理,聽得孫亮和一眾大臣原本煩亂的心緒漸漸平靜,朝堂上恢復了往日的氣氛,眾人紛紛提出建議謀劃,出策出力。
經過眾人一致的推薦,以虞汜為大都督負責建業防務,並且指揮江東人馬抵禦魏軍。虞汜趁機保舉薛瑩,張震,孫奉,賀達,張悌,諸葛靚等人為將,並掌軍權。
薛瑩乃是江東名臣薛綜之後,薛珝之弟,雖為文臣卻有膽魄風骨,風評在其兄之上。
張震是吳國重臣張昭之孫,張承之子,位列朝班頗為低調,然其文韜武略均有過人之處。
孫奉為吳國皇室宗親,是長沙桓王孫策之孫,頗有祖風驍勇善戰,所統士卒精銳敢死。
賀達之父賀齊是江東虎將,其族兄賀邵被孫亮聽信謠言所殺,韜略非常,擅出奇謀。
張悌官軍屯騎校尉之職,被時人成為社稷之才,忠貞不二,姿才卓茂。
諸葛靚為諸葛誕當年遣使送入江東的質子,也是諸葛誕的小兒子,聰慧過人,善於用兵。
此等數人皆為吳國一時之選,當世之傑,加上潘翥,樓玄二人並歸虞汜統領負責建業防務。
而內宮之中丞相孟仁,太常姚信,司農全尚,鎮吳將軍郭逴,威南將軍薛珝,軍師中郎將習溫等人協助孫亮安撫百姓,於城中招募青壯,發動各大世家提供人力物力的支援。
經過號召和揀選,虞汜從各大世家提供的部曲中挑選三萬之眾作為正規軍補充到建業守軍之中,並使賀達,樓玄為水軍正副都督從建業船庫中提出新作大船離開建業,遊走附近的水道之中,伺機襲擊魏軍。
另以張悌為先鋒,諸葛靚,孫奉為副將引兵四萬出建業城,於要道屯駐抵禦魏軍,將之拒於城外。
張悌等人領命而行,出建業二十里便在咽喉要道上安營紮寨,建築防禦工事。二十里的距離並不遠,建業的吳軍可以隨時抵達,拒敵於城外更有利於兵力的流動,在心裡上更是對建業軍民有一種暗示:魏人沒有那麼強大,無法推進到城下。
吳軍抓緊時間佈置一切,魏軍方面卻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自己的計劃。成功渡過長江只是第一步,江東水師全滅,可懂得操舟的百姓軍卒可謂多不勝數,而倉庫中的船隻也是應有盡有。
可以這麼說,只要給吳人喘息的時間,吳人完全可以再組織出六七萬甚至更多的水軍和魏軍較量一番。當然這批人的實力無法和剛剛敗在魏軍手下的那支江東水師相提並論,可領兵的將領同樣也不是潘翥可以媲美的。
對於魏軍來講,水道的統治權必須牢牢掌控在手,才能保證持續的對吳國施加壓力。王基的沉穩和多謀絕非是普通的將領,打開吳地的門戶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除了應對吳人,還要防備蜀人才是。
魏軍前鋒牽嘉引兵五萬直搗黃龍,目標正是吳國首都建業。把吳軍主力堵在城中動彈不得,魏軍才好放開手腳的施展手段,因此王基選擇猛將牽嘉作為開路先鋒。
吳國同時應對魏蜀兩條戰線,連番大敗兵力必然不多。牽嘉麾下五萬魏軍中有鐵騎一萬,足以摧毀任何攔路的吳軍。強大的戰力同樣能夠彌補智計的不足,恰好和牽嘉的粗勇形成互補。
魏軍的動向很快被駐防的張悌所掌握,當下張悌便召集孫奉,諸葛靚商討應敵之策。
「拒敵於外固然有利於民心安撫,卻非長久之計,二位將軍有何想法?」張悌乾淨利落,一上來就表達出自己想要出戰的意思。
諸葛靚雙眼一轉道:「牽嘉有勇無謀,若以智取之,可退魏軍。」
諸葛靚畢竟出身魏地,對於魏國的將領和戰法都有相當的瞭解。這也是虞汜用諸葛靚輔佐張悌打第一陣的目的所在。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魏軍來勢洶洶,瞭解魏人的底細才好有所針對的施展方針計策。
「仲思直言便可。」張悌心知諸葛靚父仇在身,對於魏軍必然有所算計,於是問道。
諸葛靚胸中早有計策,見狀也是獻策道:「牽嘉少謀卻非無算,某以此計行之,魏軍必敗矣。」
三人在營中計議已畢,當下由孫奉引兵兩萬出營而去。其中三千精銳乃是孫奉自家部曲,驍勇善戰,勇猛無雙。
牽嘉引兵直指建業,孫奉統軍授命禦敵,兩軍道途相遇頓時展開激戰!
面對萬餘魏騎吳兵早有準備,孫奉使眾軍在陣前遍插鹿角,又使人砍伐樹木堵塞道路。說是應戰採取的卻是守勢,這般行為讓牽嘉微微惱怒。
設防也好,設伏也罷都是一種姿態,這擺著進攻的樣子拿防守來噁心人,讓人禁不住氣憤啊。
鹿角不是什麼難應付的防具,樹木也可以搬開,可做這些工作前都要進入吳軍的射擊範圍。對面兩萬吳軍,其中一萬都是弓弩手,可見吳人是早有準備的。
如此數量的弓弩手一旦魏軍進入了射程之中,所遭受的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弓弩手不似扛槍扛刀吃飯的兄弟,射擊是需要長期系統訓練的。不是說發給你弓箭,你就可以拿來射殺敵人那麼簡單。比起大刀長槍的揮砍刺殺,弓弩手要有足夠的臂力拉弓,清晰的眼裡瞄準,堅定的意志放箭。
體力和精力,甚至心理因素都決定著一個人能否成為一名合格的弓弩手。
面對這般陣勢,魏軍先鋒牽嘉甚至懷疑眼前這支吳軍是不是把整個建業城的弓箭手都帶了出來。從魏軍進入對方的射擊範圍開始,到抵達吳軍陣地足有三十丈的距離。
換做是騎兵,這不過是小意思。一個衝鋒也就殺入吳軍陣勢中,幾個眨眼估計吳軍就落荒而逃了。騎兵是吳人求之不得的兵種,騎兵的犀利更是吳人聞風喪膽的利器。即眼紅,又害怕,這種心理對於缺乏馬匹的江東兵將來說可謂是人人皆有。
出於對魏國鐵騎的畏懼,吳人才有了更好的防範,更加的重視應對騎兵。有鹿角和樹木擋路,這一戰比拚的只是步卒而已。牽嘉觀察許久,沒見吳軍有其他的動作,當下把心一橫,指揮魏軍開始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