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在命運的齒輪之下（中）
人們總是不斷的使用著一個叫做氣氛的詞，這種東西是虛無縹緲的，但是，有的時候，就算是再遲鈍的人都一定會感受得到。
就在張彥唯拉開球員休息室大門的那一瞬間，他彷彿感覺到裡面有無數壓抑而狂暴的氣息從裡面湧了出來。
沒有人說話，曾經的紅隊白隊涇渭分明地坐在休息室的兩側，中間似乎有激烈的摩擦產出了陣陣電火。
康明教練並沒有在場，他正在主席台前為這場比賽簽字，表明自己對比賽結果並沒有什麼異議。同樣，林晨若和王科長此時也不在休息室，但是全部的市隊球員卻都齊集在休息室中，時間已經過去了不短的一陣了，但是，連同那兩個沒有上過一分鐘場的江永成和周浩都冷著沒有絲毫表情的臉，互相對視著，久久不肯挪開眼睛。
矛盾繼續加劇，在這一場比賽輸掉之後，原本就水火不容的潮河市隊更加分裂成了完全對立的兩方。
他們都是那種不能夠忍受失敗，能夠為一線渺小的希望而在最沒有可能的地方與對手作出殊死搏鬥的那種人，但是，他們卻從來都沒有為失敗作太多的準備。
門打開的聲音顯然對休息室內的眾人有一種驚醒的意味，張彥唯能夠明顯的感到原來那種壓抑而沉重的氣氛像是被點燃了一樣，彼此的眼中，那種怒火燃燒得越來越激烈了。
這就是康明所渴望的球員，在一場比賽的失敗之後，往往沒有絲毫的沮喪，只會越來越憤怒，怒到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對手。
而對潮河市隊的這些人來說，休息室裡自己所面對的那些傢伙可能就正是他們想要徹底打垮的對手。
張彥唯對環境的把握的能力一直都超越常人，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休息室中一觸即發的形勢，沒有選擇的，他輕輕地合上門，然後往宋海的方向走了過去。
或許這就是那個合適的時間，潮河市隊的兩方人全都站了起來，每個人的眼中都有著對方的六個人，同時搭配著火焰四溢的背景。
「走了，快換好衣服，準備上車！」門突然被打開了一條縫，林晨若的聲音從門後脆脆地響起，竟然有著一絲不能夠掩飾的傷心隱藏在其中。
「啪」，門又再度合上了。
休息室裡肅殺的氣息立刻被沖淡了，林晨若絕對不會知道，她來得有多麼的及時。
「自己記得，比賽的最後時間是你們打的！」韓雲達壓著低沉而凶狠的聲音，然後重重地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然後原白隊的成員跟隨著韓雲達魚灌而出，根本就沒有把球服換下來。
「什麼東西！」譚雲傑啐了一口，然後取過了自己的衣物，迅速換了上去。
張彥唯沒有說一句話，而他的沉默顯然讓曾羊羽自認為察覺到了什麼，於是，曾羊羽拍了拍張彥唯的背，然後說：「沒事的，再巨星的人也會在最後的關頭有失誤，輸掉這場比賽絕對不只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曾羊羽如是說著，眼中卻彷彿凝住著許多張彥唯似乎已經有所感觸的東西。
張彥唯又感覺到了自己的隊友對勝利那種近乎瘋狂的渴望，他心裡那種原本不太強烈的感覺彷彿爆炸開來了一樣，不斷地衝擊著他的靈魂。
「我也不想輸！」這五個字在張彥唯的心裡爆發開來，燃燒到了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他朝曾羊羽笑了笑，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這一刻過後，他已經擁有了與潮河大部分球員同樣的特質。
實際上，在球場上的每一秒鐘都在讓他對籃球的認識往一個真正籃球員靠攏，慢慢慢慢的，他將會成長為一個足以讓那些最資深的球探都為之瞠目結舌的超級球員。
「走了！」宋海最後說了一聲，然後換好了常服的紅隊眾人一起走出了休息室的大門。
今天晚上是a組第一位對陣a組第二位和b組第一位對陣b組第二位，而明天也就是12月31日的上午就會是c組和d組的兩場比賽，下午和晚上則是每組的第三位對陣第四位。
依例類推，接下來是每組的第一位對第三位延續四場比賽，再是每組的第二位對第四位延續四場比賽，然後是每組的第二位對第三位，最後再是每組的第一位對第四位。
一共是24場小組賽，共四天加一個晚上全部完成。留空08年的一月三日上午不舉行任何比賽，這個星期的最後三天完成全部的淘汰賽。
而潮河的比賽分別是在下星期二的晚上第一場，對陣上一年的季軍n市，一月一日。
再下一場則是下星期三的下午對抗上一年的第四名w市，同樣也是第一場，在一月二日。
「他們沒來麼？」在大巴裡面，譚雲傑問林晨若，而他口中的「他們」毫無疑問就是指韓雲達一夥六人。
「他們還要去看下一場比賽，等下會自己搭車回去的。」林晨若在整個潮河隊員裡還是蠻受喜歡的，這種事情韓雲達他們自然不會隱瞞。
「下一場？h市對陣b組第一位，那個隊也算是眾所周知的實力球隊啊！」紅隊眾球員的心思立刻轉了起來。
「等下我也自己搭車吧。」曾羊羽第一個說，然後搶先走下了大巴。
緊接著就有第二個和第三個……
「也一起去看一下嗎？」張彥唯問柳煙。
在這種情況下，柳煙自然不會有反對的意見，她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地笑了笑。
他們彼此都沒有提起柳煙中途離開的那一小會，實際上，張彥唯雖然不能夠從什麼蛛絲馬跡中分析出別人的心情和思想，但是，他卻能夠敏感地把握到某些細節。
至少他可以清楚地對他自己說，柳煙並不想談到之前的那個電話。
林晨若最後只有跟司機說：「師傅，麻煩你繼續等一陣子好嗎？我們現在都不回去……」
燈光還是那樣熾熱，從這個內部停車場往籃球館內部走是沒有檢票人員的，實際上，像他們這些沒有票而且已經來晚了的球員都只能站在觀眾席後面的那些遠遠的至高點看球。
韓雲達他們一行人提著各自的衣物，有些後悔當時為什麼就這麼走了出來，這並不僅僅只是由於他們自己覺得穿一件單薄的球衣有多麼尷尬，關鍵的問題在於周圍不斷朝他們注目的人群。
時不時會有人轉過頭朝他們看一眼，然後轉回去，片刻後就有竊竊的聲音隱隱傳來。
申俊毅分明從那個聲音中聽出了「潮河」、「那個大中鋒」、「就差一點」之類的字眼，而在這一片地方，他們已經毫無疑問地成為了眾人所關注的中心。
秦遷之和羅吾龍隱隱感覺到，這種現象似乎是對他們實力的一種承認。當一個小女生帶著一個雪白色的筆記本走上來要求他們集體簽名的時候，王天罡他們終於確定了這一點。
他們並不知道，雖然對陣s市的的比賽他們輸掉了，但是，他們的實力已經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
一陣激烈的音樂突然響了起來，稍微有點瞭解的人都會聽出來，那是貝多芬的《英雄》，而申俊毅緩慢地從他右手攜提著的運動包中拿出了一部手機……
在觀眾席的另一面，已經更換成常服的曾羊羽他們卻根本沒有引起任何的轟動，只有跟在他們邊上的林晨若和柳煙不時引來幾分驚艷的眼神。
「那個潮河打得真的還可以，s市今年的實力絕對可以排在第一第二位了，但是這個剛剛出現的球隊第一次就能夠把s市逼到那樣的地步，實在是不容易。」觀眾席上不斷傳出各種各樣的議論聲。
「如果不是那個小前鋒最後一個三分被斷下來了，結果也還是不一定。」另一人的聲音在曾羊羽的身邊清晰地響起。
「其實，s市最後也神奇了一下，要不是神奇了那兩下，說不定第一場就輸給了這匹黑馬。」
「我敢說，淘汰賽裡面肯定是潮河對h市，應該也蠻好看的。」
「那也不見得，n市和w市也都是歷年來有數的強隊，這個後起之秀和那些隊比起來肯定還差了不少，你沒看最後那一分鐘，潮河根本就壓不住局勢。」
這些議論沒有任何修飾的傳進了潮河眾球員的耳中，讓他們的心情又複雜了不少。
輸了第一場又能夠怎麼樣？
只要贏下後面的兩場，照樣能夠出線，只是，他們所需要面對的就會是那只一直冠居眾山之首的王牌球隊。
時間從不會因為某些人的思考而稍稍停頓，第二場比賽已經如期開始了。
b組第一位h市，與b組第二位的m市。
或許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對m市沒有什麼印象，但是在賽前各大報紙的估計中，m市是整個b組唯一一隻有可能擊敗h市的球隊，同樣也是與s市一樣，被排在一線的球隊。而c組和d組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笑話，基本沒有什麼太多值得關注的球隊了。
燈光閃耀得越加刺眼，時間彷彿只過去了一剎那，但是，比賽的第一節卻已經在無聲無息中接近尾聲了。
然後，全潮河的球員都不約而同的在腦中響過了這麼一句話：「面對這樣的球隊，贏球已經只剩下理論上的可能！」
h市橘黃色的球服一閃而過，沿途彷彿落下了一圈又一圈殘影，然後一個詭異的變向，在吸引了三個人的包夾之後，輕描淡寫地將球甩向了籃框的另一方。
「轟」，似乎只是那麼輕輕地一墊腳，h市的中鋒就已經讓球超過了籃框高度，對大多數人來說完全是遙不可及的3.25米在一瞬間便已經被超越，然後在搖了一個360度的小風車之後，那個中鋒才慢悠悠地將球砸進籃框。
整個m市就像那個籃框一樣無法抗拒地做著垂死掙扎，再然後，就連掙扎都停止了。
這種實力，駭人聽聞！
「和去年幾乎沒有什麼區別，真正的一超多強，h市獨自站在最前面，其他的隊伍全都只能夠靠邊站。去年的總決賽裡，也只是依靠劉鴻濤的苦苦支撐才讓比分不至於拉得太遠。」連劉冠華都已經在心底升起了一種畏懼。
王若懿！董瑞！崔一夫！姜陳！陳諾明！才剛剛經過了第一節，h市的這五個主力就已經下去了4個，只剩下核心陳諾明繼續領軍進入第二節。
計分板上血紅色的數字正在向人們訴說著籃球能夠有多麼的殘忍：「27比7」，如果這還不能夠說明問題，那麼，或許正有些微微發抖的曾羊羽的身體能夠表示那究竟有多麼可怕。
實際上，這幾乎是必然的結果，按照中等發展的城市潮河來說，h市的市區面積幾乎是潮河的十倍，而高中生的人數可能更要超過十倍，而學校的設施、份圍和師資力量又有哪一方面不超過潮河數倍。
而申俊毅還是毅然地撥通了康明的電話：「教練，呃，教練，我現在必須要馬上走，嗯，那個手續我要趕快去辦第二程序的，嗯，手續辦好後也就是這幾天要去美國了，教練，我真的很抱歉，嗯，我知道，謝謝關心，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一定會盡量趕過來，看還能不能夠多打幾場，恩恩，教練，我走了！」
申俊毅有些茫然地掛斷了電話，他又抬頭看了看場中的h市隊，毫不猶豫地轉身獨自離開了。
燈光突然顯得昏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