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磨刀（四）
「還要？」打飯的李師傅非常驚訝地說。
「難道，限定了量嗎？」這種猜測讓張彥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沒有，干運動這門活的，局裡不管飽怎麼行！只是你的食量實在有點……」李師傅一邊說著，手卻毫不停頓地將一大勺米飯蓋在了張彥唯手中的碗上。
接下來，兩個人無言的對視了三秒鐘。
李師傅恍然大悟：「你還要啊？」
張彥唯點了點頭。
「我在食堂也干了二三十年了，見過的運動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能吃的多了去了，但是像你這樣能吃的，還算是頭一回見。」李師傅的嘴巴毫不停頓，右手上握著勺子上下翻飛，立刻就將張彥唯手中的碗蓋滿了。
「吃得多好啊，至少比吃得少要好。」這是李師傅最後對張彥唯說的話。
張彥唯臨走的時候有些落慌而逃的意味，因為他又在旁人看怪物一般的眼神中打了一滿勺的青椒炒肉。
實際上，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打上滿滿的一碗飯了。
潮河體育局裡的這個食堂主要是為運動員供應三餐的，食堂裡準備的餐具都不是一次性，而為了便捷，連勺子都要比其他的單位的食堂大上一號，碗當然更是如此。
所以，當張彥唯開始干第三碗飯的時候，食堂裡的職工會看得那麼入神也就不值得太奇怪了。
「似乎，今天吃得真的要比平時更多一些！」張彥唯自我感覺，他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一旦他想到自己可以不限量地將各種食物塞進肚子，他就感覺自己怎麼都沒有吃飽一樣。
可能是今天運動得比較多吧，張彥唯這麼給了自己答案。
一群人看怪物的感覺越來越嚴重了，因為張彥唯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裡，把那堆得像山一樣高的食物全都放進了胃裡。
「天哪！簡直就是消滅糧食的機器！」某個體育局的小職員坐在自己位置上看得目瞪口呆。
「無底洞形容的就是像這樣的人！」一個聲音在角落嘀咕。
張彥唯終於放下了已經全空的碗，如果每個人都吃得像他這樣乾淨的話，相信洗碗的大媽會輕鬆不止一點點。
有很多人輕輕地喘了一口氣，似乎看張彥唯吃飯比他們自己吃飯還要激動一些。
張彥唯站了起來，然後端著碗又走動了。
全食堂總共就那麼多人，但是在這一刻，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張彥唯身上，他們都看到張彥唯並沒有將碗交向旁邊回收處，而是又走到了打飯的窗口旁。
張彥唯清晰地看到，他的這個動作差點沒讓李師傅瞪破自己的眼睛，於是他的話語很自然地轉變了一點點：「再來，一小碗吧！」
實際上，張彥唯緊跟的後面半句話並沒有讓李師傅和周圍的人輕鬆多少。
當張彥唯已經離開食堂很久了，食堂那有些灰暗的燈光下還是有無數的人癡癡地望著，對他們來說，今天這一幕無異於一場華麗的表演，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以後這一幕每天都會上演。
黑暗中的籃球場只有些微的燈光，已經將籃球還掉的張彥唯在場邊看著，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了！
就算是換了一個角度，張彥唯依然能夠感受到球場中的每一個細節，就好像自己仍舊置身其中一樣，還是站在那三分弧的頂端，距離籃框還是那一個距離，每一寸每一寸，他全都能夠感受得到。
一整個球場立體地呈現在他的眼前，那種對距離的把握與之前完全一樣。
甚至不需要經過大腦的思考，張彥唯從場外跳了起來，每一分力量的施加、每一寸肌肉的收縮、身體每一個動作的幅度都和今天下午在球場上的一模一樣。
他的手中當然沒有球，早在他吃飯之前他就已經將球還回了器材室，但是在這一刻，他的動作就好像手中有球一樣，輕輕地勾出去，似乎那樣飄逸而靈動！
張彥唯的眼中閃過一道虛擬的弧線，而弧線的終點正好劃破籃框的中心……
當投籃超過一個限度後，就會越投越有感覺，每一次出手都好像從心裡深處迸發出來的一樣，當籃球從指間劃出的那一刻就會知道，這次投籃是否會以那種華麗的姿態落入籃網的懷抱。
周圍似乎有無數的看客，瀰漫在夜色之中，而且越來越多了。
沒有人知道，這個晚上，張彥唯在所有人都在晚自習的時候，獨自回到了七中的寢室，取過了選入校隊時配發的球鞋和籃球。
張彥唯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感傷的人，只是這幾天的生活轉得實在太快了一些。
「呼！」張彥唯深深地吁了一口氣，從自己床上站了起來……
「砰！」房門合上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在整個空無一人的宿舍樓中卻可以傳得很遠很遠。
張彥唯又邁動了腳步，完全將自己那種目不暇接的變化甩在了腦後。
又一道弧線劃破了籃球訓練場的上空，而下一道弧線幾乎之前那一道完全重合。
天上只有淡淡的月光，那種冰冷光澤覆蓋在整個球場卻似乎有了一種異樣的溫度！
遠處有一個明亮的路燈，只是越過了太多的樹影後，能夠折射在球場的光實在有限得厲害。
籃框在張彥唯的眼中只能夠反映出一面淡淡的輪廓，有時他甚至不能夠非常清楚地憑借視覺分辨出這個投籃的結果。
一聲清脆利落的「刷」，短暫的一剎那後，就可以聽到籃球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砰！」籃球砸在籃框上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球場上不斷地迴盪，迴盪！
張彥唯一直投，在這種沒有完整的視覺的時候，他會將自己的身體調整到原來的那個動作，就像是他開始站在場邊的那樣。
無論自己是身在哪個位置，都能夠憑借身體本身的記憶來完成一次最完美的投籃！
一個身影不斷地起跳，然後落下，拾起球，然後再投，再撿！那個反反覆覆的身影在空無一人的球場中閃耀得特別厲害！
黑暗繼續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