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冬湧與狂流（五）
「這裡已經是限定區域了，這一片籃球場只有運動員才允許進入！設施倒是滿不錯的，只是在過去的幾個星期裡，我從來沒有在這裡看到過有任何一個人打球，而且，未來的一個星期裡應該也不會有！」張彥唯分明從林晨若的口中聽出了一種幸災樂禍的意味。
一個人打籃球通常都只會代表著枯燥和一種對毅力的苛刻考驗。
張彥唯笑了笑，沒有作出任何表示，對於他來說，這種無所娛樂的日子他已經過得太多了。
他所需要的只是平靜而已，讓一次又一次的投籃來遺忘掉前一天的所有，而一個人的籃球或許正是他所期望的。
「那是食堂，憑你手上的這一張身份卡片，吃飯是不需要錢的！」林晨若的纖纖玉指勾向了北面。
張彥唯順勢看去，觸目所及的卻只有一片又一片的樹林和幾條不知道往哪而去的小路，至於所謂的食堂卻是連個角都找不到。
正當他準備細問一下的時候，林晨若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張彥唯一驚，立刻止住了前行之勢，而關於食堂的問題就在前一刻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
「為了不讓你太委屈，我就勉為其難地告訴你吧。從這裡往外面走，大概四、五百米的樣子，你能夠看到一個破舊的籃球場，就在路邊上，經常也有幾個人在那裡打球，你要是實在寂寞了，就去試試吧，但是，要是沒有贏就不要回來見我。」林晨若的聲音中總是充滿著一種讓人著迷的活力。
張彥唯立刻忽略掉了急停的問題，他再度極目遠望，但是樹的盡頭還是樹，幾乎什麼都看不到，而從高低不一的樹之間他卻隱隱約約地看到了一中那一幢在全z省都排得上號的主教樓，映著冬日的陽光，那一層半白的牆壁竟有了些熠熠生輝的感覺。
這裡距離一中居然這麼近啊！張彥唯在小小地驚訝了一把之後，又聽到了林晨若的聲音。
「好了，開始我幫你拿衣服的時候已經登記過了，現在運動員住宿系統成功迎來了它本月的第一個客人！」林晨若一本正經地說，但是她黃鶯嬌啼般的聲音卻怎麼都不能和她的表情融合成一種感覺。
張彥唯張嘴剛想說什麼，林晨若大大地揮了揮她的右手打斷了他，然後繼續說：「籃球場過去不到五十米就是器材室，你要借球就去那裡吧。好了，好了，我要走了，我很忙的！」
林晨若大跨步向來路走了回去，張彥唯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時間還有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當然不會看到林晨若嘴角溢出的那一絲笑意中所蘊涵的戲謔。
「我很忙喔！」淡淡的微風將這四個字輕輕地擊碎了，而林晨若卻消失在了小路的盡頭。
良久，張彥唯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去幹點別的事情了。
充滿金屬質感的門牌上面清晰地印著三個銀色的數字，515！
張彥唯覺得這扇門要比一般門的大那麼一點點，而且室內的高度也要比他七中的寢室要高那麼一點，雖然裝下一個姚明還是略顯苦難，但至少，像他這樣一米八幾的人活動還是非常自如的。
室內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帶有淋浴噴頭，洗手池的上方有一面巨大的鏡子，能夠將上身的每一個角落展現出來，就算只是一道淡淡的淤痕在這面鏡子上都會被反映得纖毫畢現。
當張彥唯的眼睛與鏡中的那一個人對視的時候，他清楚地看到了一道刀鋒一般的目光，而在轉瞬之後卻又消失不見了。
但是張彥唯卻依然從中覺出了一種巨大的不同，雖然那一張臉還是自己的那一張，但是整個臉龐中似乎蘊涵著一種與從前不同的東西。
張彥唯沒有去多想，這種所謂的感覺本就是玄妙無比的，與其費心思去弄懂那些東西，他還不如趁早去想兩道難得足以嚇死大多數學生的數學題來得有意義。
近乎是刻意忽略掉這一切的張彥唯沒有聯想到之前林晨若的那一句「幾天不見，變化好大啊！」
那樣簡單的一句話中是否會蘊涵著最神妙的天機？
「這一刻，她會在哪裡呢？」只要一靜下來，張彥唯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個似乎將所有的靈秀都融於一身的女孩。
張彥唯或多或少地知道，自己的轉變正是由於柳煙突如其來地架臨，但是他還是不會知道，這短短的兩天會對他的整個人生有著怎樣巨大的影響。
幾個紙質提袋被張彥唯輕輕地放在了床上，那其中的東西，張彥唯一直沒有興趣去看。
這些東西算是什麼？離開之後的慰藉嗎？張彥唯一想到這個方面就有些忍不住地感懷，甚至還有點微微的憤怒！
床邊有一個立式的飲水機，張彥唯順手就從飲水機的小櫃子裡取過了一個一次性杯子，將一整杯冰冷的液體灌進了喉嚨！
冬天融融的陽光落在了窗戶上，讓這一整個無比刻板化的房間都顯出了一種平和而溫暖的感覺。
張彥唯猛地拉開了房門，大踏步向籃球場走了過去。
冬天的風似乎已經平息下來，但是一股又一股狂流卻以滔天之勢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張彥唯就站在這狂流的中心，任由無數充滿力量的波濤衝擊在身上也一無所覺。
他當然會一無所覺，但是當他一年後在回憶到這一幕的時候，他會明白，這些波濤曾把他引領向了怎樣浩瀚的天地。
515室的門後面，空氣中似乎還縈繞著張彥唯無聲的吼叫，而那一張鋪著白床單的床上零亂地散落著幾個袋子，冬日漸漸西斜了，一個艷紅色的紙袋似乎散發出了一種異樣的光澤！
總有些東西是會被忽略的！
或許那些你不在意的你能夠輕易地發現，但正是那些你最在乎的反而卻會被你忽略，而它們被你忽略掉的原因正是因為你的在乎！
這個冬天，總有暗流洶湧在身邊！瘋狂而隱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