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慈祥裡,透著一點哀傷,像是她的一舉一動,也牽繫了他的情緒似的。
可是,他來自英國……
駱香憐若有所思,想到最近尚書軒在追查自己的身世,很容易就想到這老人,興許是自己的什麼人。
然而,對照著鏡子,仔細地看來看去,連輪廓都沒有一點相像。
她的皮膚很白,這一病更加顯出了玉雕般的瑩潤。好在這些天的調養,兩頰又透出了一點紅潤。
不然,還真成了一張宣紙。
陽光的粉塵裡,鋼琴曲更加顯得優雅,可是心卻很煩躁。
也許出去走走是個不錯的主意,從窗口看出去,山谷裡的綠草,像是一張巨大的地毯。在「地毯」的邊緣,槭樹已經紅了葉子。
太陽的光線,從銀杏樹的葉縫裡透下來,照在金色的一地「小扇子」上……
這就是秋天……她的寶寶,會出生在深秋初冬吧?那是一個收穫的季節!
走進客廳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陳末暉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出於禮貌,駱香憐走過去打了一聲招呼:「劉博士,您……」
聲音頓時被卡在喉嚨口,電視屏幕上的那個女人,自己是熟悉到骨子裡的。
「哦,香憐,你下來了?」劉末暉反應過來,想去抓遙控器的時候,看到駱香憐的眼睛已經瞪得很大。
「她……」駱香憐指著屏幕上劉雪莉的圖像,「這是怎麼回事?」
劉末暉無奈地解釋:「賣『淫』的時候,被抓了個正著。現在是嚴打的風頭上,她又算得上社交場上的活躍分子,所以就被當作典型暴光了。」
「怎麼可能?」駱香憐條件反射地搖了搖頭,「雪莉家境不錯,再怎麼樣,也沒有必要跑出去做……做那種事吧?」
好像是為了回答她的問題似的,主持人的聲音,平板無波地適時響了起來:「據指證,劉小姐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求,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地走進歡場。她的家庭各諧美滿,自幼被當成掌上明珠,我們不由得替她的父母感到痛心……」
劉雪莉的父母,不知道會感覺怎樣的傷心。別人的淪落,多少帶著一點經濟上的困苦,所以還能引起人們的同情。可是劉雪莉……
後面又說了些什麼,駱香憐的腦袋裡「嗡嗡」的一陣亂響,什麼都聽不到了。
「香憐!」劉末暉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有點擔心,握著她的手臂,扶她坐了下來。
「啊,劉博士,我只是……我失態了。」駱香憐不好意思地說著,再轉回頭的時候,新聞已經播放了另外的一條。
她在銀杏樹的下面坐定,何伯匆匆忙忙地送來一把遮陽傘。
駱香憐哭笑不得:「何伯,寶寶需要太陽,不然將來會缺鈣的!」
何伯撓了撓頭:「這話也對,不過,你不要曬得太久。我把傘留給你,如果覺得熱,你就撐起來。」
「好的。」駱香憐柔聲回答,看著何伯的背影,心亂如麻。
也許,阿彩和劉雪莉,都是被自己連累的。一個有家不能回,一個則落到了……
劉雪莉家境小康,怎麼可能淪落為那種賣笑的女人?
毫無疑問,這是尚書軒因為自己,而向劉雪莉出的手。
一陣風吹過,銀杏葉簌簌有聲,有一片正巧落在她的手背。
看著葉背上,優雅細小的紋路,駱香憐的手指輕輕地顫抖了起來。
他明明答應自己,不會為難劉雪莉的……
銀杏葉子散發出一種的淺淡香氣,卻讓駱香憐覺得從舌尖上都微微地有著苦意。
到劉雪莉從那個地方走出來的時候,還有誰會走近她?
整整一天,駱香憐都處在自怨自艾的情緒中,餐桌上也一徑地沉默著。
尚書軒皺著眉看向劉末暉,後者只是用口型無聲地說出了一個名字:劉雪莉。尚書軒立刻心領神會,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
「香憐,喝碗老母雞湯,這可是何伯特意從農家收購來的,生蛋的雞,人家還不肯賣呢,何伯花了不少唇舌才把這隻母雞給抱回來。」
挽著袖子,尚書軒替駱香憐盛了一碗湯,一邊誇張地用何伯的苦心,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哦。」駱香憐心不在焉地接過了碗,卻幾乎被燙了一口。
「怎麼越長越小,連熱湯都不會喝了?」尚書軒急忙接下了她的碗,「讓我看看。」
駱香憐的臉霎時地紅了起來:「沒有什麼,就是喝得急了一些,所以被燙著了。」
尚書軒哼了一聲:「不是急,是心思不在上面。有什麼話,你可以問我,為什麼要放在心裡面不自在呢?」
「也沒有什麼,只是看到了電視上的劉雪莉……」駱香憐低聲說,拿著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喝著湯。
「一會兒跟你解釋。」尚書軒淡淡地說了一句,自己也盛了一碗湯,卻狠狠地橫了一眼尚書亭。
後者連忙正襟危坐,一個字都不敢說。
誰知道百年不碰電視的駱香憐,正好會看到那一幕呢?一時間頭疼欲裂,匆忙地把湯喝了半碗,就率先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劉加偉和劉末暉則去一邊的休閒室,擺開了一局圍棋。一老一少,棋力相當,每天都要殺上兩局才肯罷休。
「走吧,我跟你解釋,但不要不開心。」尚書軒摟著他的腰,「又粗了一圈。」
駱香憐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這不是廢話嗎?寶寶長得一天比一天大,當然會越來越粗。如果你嫌棄黃臉婆,就……」
「我沒有在外面亂來啊!」尚書軒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我喜歡看到你變成水桶腰,這樣抱起來才有成就感。」
駱香憐哭笑不得:「不用這樣說……你看看地上,有沒有我掉下的一層雞皮疙瘩,估計已經有好幾公分厚了。」
「我說的肉麻嗎?」尚書軒挫敗地歎了口氣。
「嗯,並不是肉麻。」駱香憐扁了扁嘴,「而是非常的肉麻,肉麻極了。」
「香憐!」尚書軒不滿地嚷了起來,「你怎麼這樣說,我說的是真話,你難道以為我把肉麻當有趣嗎?」
駱香憐施施然地跨上了最後一級台階:「那倒不是,你不過是把肉麻當借口罷了。」
尚書軒沉默了一下,牽著她的手往書房走去,一按她的肩膀,讓她坐到桌前的寬椅上。
「香憐!」他半蹲著,握住了她的手,眼睛和她平視。
「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對付劉雪莉……」駱香憐瞪著他。
「是啊,我答應看她的表現。香憐,她和田中次郎過從甚密,書亭並沒有冤枉她,只不過適當放大了一點罷了。」
「只是適當放大?」駱香憐譏誚地反問,「以劉雪莉的家境,難道還需要用這樣的方式……嗎?」
「她本來就是那樣一個人,這樣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她和你的每一任追求者,只要看得過眼,就把別人誘上了床,田梓不就是其中一個嗎?」
聽到田梓的名字,駱香憐的臉色,僵了一下。
天知道,這個過去的情敵,他根本不想提起的名字,這時候卻要用田梓來喚起駱香憐對劉雪莉的惡感。
「他們……也未必……我不知道……」駱香憐果然沒有了氣勢。
田梓是一道留在她心口的傷,那個最後在火光裡定格的影像,在她的腦海裡一直徘徊不去,每一提及,便是痛徹了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