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站在漸漸暗下去的黃昏裡,傾聽著滿世界的嘈雜,卻只是在腦袋裡轟轟地響。
這樣的熱鬧裡,自己卻只是遺世獨立,守著一方小小的天地。
即使這方小天地,也是尚書軒給的……
直到尚書亭一聲輕快地大喝:「開飯啦!」
鼻尖的香氣,一直衝到了肺腑之間。
那些曾經快樂的日子,像是電影的快鏡頭一樣,從眼前一閃而過。到最後,膠片就成了黑白二色,灰得像是一個失去了顏色的世界。
「香憐?」尚書軒敲著門,躊躇著不敢拿鑰匙。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和她就分了房間。雖然在半夜三更的時候,他常常溜進去。
但她眼睛裡的疏離,讓他的心,被狠狠地撞著了。
可是,他已經走進了一條死胡同,怎麼也轉不出來。
駱香憐打開了門,甚至給了他一個淺淺的笑容。在他受寵若驚的時候,才發現那個笑容和以前判若兩個,帶著一點冰涼,很快就收斂了。
「書亭,我幫你端菜。」駱香憐擠進了廚房,尚書軒的心,又一次開始酸溜溜了起來。
在廚房裡,是他們兩個的天下,自己除了「破壞」,還真沒有什麼建樹。
看著駱香憐端著菜走出來,他接了過去。
駱香憐只是遲疑了一下,就把這個權利拱手相讓。
尚書亭最後端著湯出來,他以前的那個圍裙,已經被尚書軒折騰得提前退休。現在身上的那件,是駱香憐的卡通圍裙,他圍著便顯得說不出的傻氣。
駱香憐幾乎被逗笑,拿著筷子指了指他的胸前。
一隻小白兔,正抬起前腳,想要吃一顆紅彤彤的草莓。那樣子,說不出的俏皮。
「還說,我那個格子的呢?」尚書亭瞪了她一眼。
駱香憐低眉,淺淺地露著兩分笑意:「那不關我的事,是某人的傑作……」
尚書軒幾乎懷著感恩的心,看著她微微上勾的唇角。
「香憐,你就該多笑的,像以前。」尚書亭解下了圍裙,「只要你能笑一笑,就算讓我做小丑,我也甘心情願。」
駱香憐感動地低下了頭,筷子扒拉著自己碗裡的飯粒。
「用快樂的心情,才能構建起幸福的家庭啊。有什麼煩惱,在進門之前就通通地拋到垃圾桶裡去,好嗎?我喜歡看你的笑臉,那樣會覺得生活更有希望。」
尚書亭的聲音,卻陡然正經了起來。
駱香憐沉吟了一會兒,再抬頭的時候,眼眶裡盛住了盈盈的淚。
尚書亭怔了一下,立刻舉起了雙,我不會勸人,想讓你笑一個的,卻反倒把你惹哭了。」
「可是,我沒有家庭……」駱香憐淺淺地歎了一聲。
尚書亭才有點尷尬,卻很快又掀起了眉毛:「現在我們三個,不是一個臨時家庭嗎?香憐,這就是我們的家。」
是嗎?
駱香憐沒有再說話,尚書軒滿懷的希望,就這樣虛虛地沒了個著落處。
「書亭,我想帶香憐去一趟海南,看看天和海。」尚書軒似乎只是隨意地說了一句,卻令尚書亭和駱香憐兩個人的筷子,幾乎同時落到了餐桌上。
「可是,公司……」尚書亭驚訝地問。
「你回來了,暫時可以頂一頂。事實上,劉加偉可以把所有的事安排好,你凡事多聽取他的意見,就不會出什麼大漏子。」
「我不想去。」反對的,倒是駱香憐。
「香憐!」尚書軒的手,伸過去握住了她的,「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散散心。你現在的臉色,絕對可以把鬼都嚇跑。」
「可不是沒嚇走你嗎?」駱香憐神色不動,尚書亭卻毫不顧忌哥哥的面子,爆笑出聲。
尚書軒沒敢瞪駱香憐,卻狠狠地瞪了尚書亭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完成了論文答辯,就回來幫我吧。說到底,尚氏是我們兩個人的,不要把什麼事都推到我的頭上。」
尚書亭這次比較謙虛,說了個「好」字,就悶了頭吃飯。
駱香憐也不說話,以往的氣氛,在這時候已經蕩然無存。
私心裡,忽然懷念可以和他們說笑的日子。可是心口的那一點疼痛,卻怎麼也抹不去,痛到要用了全身的力氣,去握手裡的筷子。
「香憐……」尚書軒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心裡一沉。
那段他已經撫平的傷,在她,卻絕不是這樣容易就忘懷的。但願海南藍得近乎透明的天空,和一望無際的海水,能夠洗滌她的傷痛。
他,也許只能做到這樣。
尚書亭答應了一聲,卻看到駱香憐無動於衷的樣子,也幫著哥哥勸:「是啊,香憐,你還是去外面好好走一走吧。不管最後怎麼樣,我們都希望你是快樂和幸福的。」
駱香憐感動地點了點頭,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一碗飯。
尚書軒臉有喜色,尚書亭就知道,最近駱香憐的胃口一定不太好。
「喝一碗湯吧!」尚書軒替她盛了,放在她的右手邊。
「謝謝。」她說得疏遠而客氣,忽然發愁,自己和他一起去海南,怎麼相處呢?
她其實有點害怕他的溫柔,曾經的沉淪,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地走進去的。
沉重的暮色下,隱隱看著兩隻燕子,拖著長長的剪尾,從窗前劃過。在城市,這已經是難得一見的景色。
駱香憐因而忘了喝湯的動作,怔怔地看著廚房的玻璃窗。
因為尚書亭的回來,尚書軒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了他。於是,得到了一個理直氣壯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入住了駱香憐的房間。
這是他感激尚書亭及時回來的原因之二。
駱香憐先洗了澡,頭髮濕漉漉地貼在腦後。像一片烏黑閃亮的流瀑,帶著最婉轉的線條。
「把頭髮吹乾,不然的話又會頭痛了。」尚書軒拿過了吹風機,示意她坐在妝台前。
「沒關係,一會兒就干了。」駱香憐不想和他再次形成親密的關係。
「你前天就頭痛了。」尚書軒不留情面地戳穿了她的托詞。
駱香憐怔了一怔,她有在他面前表現出頭痛嗎?
尚書軒看出了她的疑惑,晃了晃手裡的吹風機:「我幫你吹乾了再睡。」
駱香憐仍然不動:「你還沒洗澡呢!你先去洗吧,我自己來吹。」
「我一會兒就洗,好嗎?你昨天上班的時候,一直揉著太陽穴,是不是?」
繼續猶豫的時候,尚書軒已經一把攬住了她的肩,半拖半抱地把她按到了椅子上。
黑色的長髮,像最最上等的絲綢。從手指縫裡穿過的時候,尚書軒竟然覺得比她的手指撫上來,更來得消魂。
她穿著棉質的家居服,雖然到了夏天,她還是長袖長褲地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