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她的笑容,脆弱得像是琉璃瓦,彷彿一碰就會破裂。
陸子庭扶住了她搖晃的身子,她卻莞爾一笑:「我要回去了。」
「好,我送你。」陸子庭把她扶到副駕駛座上,替她扣好了安全帶。車剛剛啟動,卻看到她打開了車窗,吐得稀里嘩啦。
「好些了嗎?」陸子庭拍著她的背心,關切地問。
「謝謝你,陸子庭。」駱香憐把頭後仰,明明沒有醉,為什麼胃裡會翻山倒海般的難受?
陸子庭再一次發動了汽車,沉吟著問:「你確定要回去嗎?你還想看到他嗎?」
「有些事終歸要說個明白的。陸子庭,謝謝你,送我回去吧!」
駱香憐歎了口氣,神色裡說不出來的落寞,一下子讓陸子庭心痛到了肺腑。
車到樓下,他扶著她出來:「我送你上去。」
駱香憐搖頭:「我沒醉……我可以自己上去的,你回去吧。」
「記住,你永遠不會是一個人面對,至少,還有我。」陸子庭握著她的肩,堅定地說了一句,看到她眼睛裡閃著淚花點頭,才放心地開著車離開。
駱香憐慢吞吞地進了電梯,慢吞吞地打開了大門,正要慢吞吞地換鞋子,身子已經跌進了熟悉的懷抱。
「你回來了?」她驚喜地問,卻覺得氣氛不對,抬頭看到尚書軒滿臉的怒氣,急忙解釋,「我和陸子庭吃了一頓晚飯,酒喝得有些多了,所以他送我回來。」
「我一不看著你,就會自己找樂子了,是吧?」尚書軒咬牙切齒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得幾乎要把她的腕骨都捏斷。
昨天那個為了一道淺淺傷痕而大動干戈的溫柔男人,一下子就變成了嗜血的魔鬼。
可是,他不是也和董家琪消磨了整個晚上嗎?
駱香憐定定地看著他,抿著唇不說話。
「無話可說了?」尚書軒恨恨地一隻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我還能說什麼呢?」駱香憐心灰意冷,「說什麼,你也不會聽的。」
「我當然不會聽,我相信自己的眼睛,親眼所見,還會是假的嗎?陸子庭大束的百合花,難道還當你是孤兒院裡的親人而已?他的什麼心思,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憤怒的話句,一串連著一串砸向了駱香憐的心口,竟是嗌得難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更想不明白,他怎麼對自己的用餐地點,和細節……都一清二楚。
她怔怔地看著他,神情清冷,這樣的態度再一次激怒了尚書軒,恨恨地把她一甩,駱香憐醉酒初醒,立足不穩,接連地踉蹌了幾步,就朝著地上摔去。
額頭撞著了茶几的玻璃,只聽得「光」一聲,額頭與玻璃的較量,居然是玻璃粉身碎骨。
只覺得額角銳痛,駱香憐站了起來,又撲跌了下去。
尚書軒神色微動,只兩步便走到了駱香憐的面前。額頭上的血,漸漸地洇了出來,染紅了整個額頭。
硬生生地忍下了替她包紮的念頭,怒氣仍然像要從胸腔裡爆炸出來似的,仍然恨恨地瞪視著她。
在他想方設法推脫董家婚事的時候,她卻與別的男人共享燭光晚餐。
他所有的努力,到底還是化作了泡影。她的心裡,仍然沒有他。
又憤又怒,努力地忽略了她額上的傷口,看在駱香憐的眼裡,簡直如凶神惡煞等同。
「我一天不結婚,你就一天是我的女人!」尚書軒發出了最後的通牒,再也無法看著她額上的傷,偏過了頭。
拳頭緊緊地握著,用指甲掐進掌心的疼痛,來控制著自己的理智,才能不立刻拿起醫藥箱替她包紮。
那個傷口,並不太深,應該沒有什麼大關係吧?
駱香憐仰面半躺在地上,看著他挺得筆直的背影,覺得肝腸都一寸寸地裂了開來。
尚書軒半天沒有聽到駱香憐的動靜,轉過頭去,看到駱香憐竟然目光渙散,頓時嚇了一跳,再也顧不得和她生氣,急忙把她抱到了沙發上躺平。
「痛……」駱香憐呻吟了一聲。
「我現在就替你處理。」尚書軒應了一聲,拿了急救箱替她抹靜了額頭上的血,發現傷口如自己所想像的,並不深。
駱香憐並不是一個不能吃痛的人,這次怎麼……
「好冷……」駱香憐喃喃地說著,人幾乎打起了顫。
身體裡像是有人拿著刀劍,毫不留情地一刀刀地捅下來。她想要咬著牙忍著,已經感到血腥氣在口腔裡瀰漫開來。可是那種痛,還是像疾風驟雨下的浪頭,一**地朝著她席捲過來。
她的手移到了小腹,那裡,有什麼像是被割裂了似的,痛到她承受不住。
尚書軒的眼睛移了下去,猛然發現她的下身,洇出了一灘血跡,頓時呆若木雞。
駱香憐只覺得寒冷無孔不入,凍得她幾乎沒了知覺。牙齒都咯咯地打著戰,她的眼眸,看到自己手上的血,更是渾身顫抖。
她的心,冷得像進了冰窖。
她……她有了他的孩子?
可是,她的孩子……在她還沒有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沒了……
眼窩都彷彿乾涸了似的,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意識漸漸地模糊起來,只覺得寒冷和疼痛,一**地襲向了她,再也無法承受,就這樣……就這樣算了吧……
「香憐!」尚書軒發出的聲音,像是被困住的猛獸,絕望而痛苦。
可是,沒有聲音回應他。
尚書軒的手指都顫抖了起來,簡單地做了處理,手腳都發了軟,跌坐在地板上。
掙扎著站起來,彷彿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敢去看駱香憐慘白的容顏。
把她打橫抱住,飛快地衝到了樓下,發動汽車就把她送進了醫院。面對醫生質疑的臉色,他把頭抵在冰冷的牆上,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
可是疼痛卻開始透體而入,一遍又一遍凌遲著他的神經。
他的孩子……他竟然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那是他和駱香憐的孩子,怎麼會這樣……
「她已經醒了,你進去看看她吧,一會兒安排做個清宮手術。」醫生皺了皺眉,「就算是夫妻失和,下手也要有個輕重!」
尚書軒沒有來得及解釋,就衝了進去。
駱香憐的眼神空洞洞地看過來,又似乎並不在看他,眼睛根本沒有焦距。
「香憐……」他顫聲地叫著,握住了她冰冷的手,覺得一陣寒意,從掌心蔓延到了全身。他的心,痛得厲害,彷彿五臟六腑,都被刀剜過了似的。
駱香憐沒有回答,甚至連睫毛都沒有眨動。
護士拿著手術單給尚書軒簽字的時候,他的手抖得連筆都拿不穩。
那個每天要簽上百個的名字,這時候竟然一筆都寫不下去。
「我自己來簽。」駱香憐忽然說,伸出了細白的手,掌心裡雪白的紗布,觸目驚心。
護士看了兩人一眼,默默地把手術單遞給了駱香憐。
尚書軒卻一把搶了過來,飛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