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日,星期一,陽光明媚。
賀冬青手上拿著裝著他那份慘不忍睹的各科成績單和劉建國有說有笑的來到了無線電廠的人事科。
上個星期賀冬青可謂是賺得盆滿缽滿,因此人逢喜事精神爽。
週一,賀冬青和侯勇帶著總共六萬五千塊錢(其中賀冬青四萬,侯勇借的高利貸兩萬,他嫂子被說得心癢難耐,拿出5000塊。)來到了羅布縣證券營業部,找到了營業部經理,費了一番口舌之後,終於同意張秀琴(侯勇的嫂子)可以進入大戶室。而賀冬青也保證第二天將存入約三萬塊錢。當天雲威股份暴跌。收盤價為2.26。
週二,賀冬青和侯勇去了廬城營業部取出了他昨日賣出股票獲得的兩萬九千餘元。其間遇到了吳姐,她是神采飛揚,拉著他的手很是感謝了他一番。並極力邀請他一起去米西酒店(廬城當時檔次最高的酒店)吃晚飯,被賀冬青婉言謝絕了。原來週一賀冬青一走,她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賣了得好。她投入了三萬塊錢,四個交易日下來已經賺9000多,還是落袋為安的安全。何況買這支股票就是因為賀冬青的指點,現在賀冬青已經賣了,其他人雖然說的眉飛色舞,分析得頭頭是道,但是她心裡總是不踏實,於是咬咬牙,全賣了。成交價還比賀冬青高出一分錢。成交還沒半分鐘,雲威股份就急轉直下,不到兩分鐘,已經落到了2.3,然後一路陰跌,最低探至2元,尾盤回來一些,最後收於2.26。可是趙洪剛卻沒有這麼幸運,他總共買了13000股,成交價比吳姐還要低兩分錢,可惜是他一直幻想著還會再漲起來,跌到2元的時候,他近乎絕望了,可是尾盤的拉起讓他一下子又重新聚起了信心。雖然到得昨日收盤他還是一無所獲。不算手續費他每股都還虧了八分錢。但他還是信心百倍,週二會漲起來。
而週二,雲威股份以2.08的價格,下跌8%跳空低開,更是讓他欲哭無淚。他害怕又來個再套牢半年,於是揮淚在2.10清倉。這一下他虧損了三千八百多塊,上半年賺的錢一次又吐出去了大半。賀冬青看著他的樣子實在有些不忍心,掉頭就走。
當天下午,賀冬青和侯勇在羅布縣營業部的大戶室裡掛出了2.04,三百手的買單籃子,臨近收盤時,全部成交。當日雲威股份一度跌破2元,不過最終收在了2.05。這一天,廬城營業部可謂是愁雲慘淡,人人罵娘。
1996年八月二十七日星期二的這一天被廬城的老股民稱為最黑暗的一天。多數股民在二十六、二十七兩天雲威股份連續大跌後虧損達到了15%以上,少數追高者甚至超過了20%,極個別在二十六日的早盤的開盤價也是最高價3.05的價位上買進者虧損超過了30%。而且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割肉斬倉。可是兩天後,雲威股份又掉頭向上,股民們又是一片的唉聲歎氣、捶頭頓足。莊家的猙獰給廬城的股民們上了一堂生動的股票操作課。許多年後,還有不少人記得,在談話中他們都稱1996年八月二十七日為「那一天」。
對於這件事,賀冬青總是覺得心中有愧。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因此八月二十七號之後,賀冬青再也沒有去過這家廬城證券營業部。他下一次去這家營業部的時候,已是很多年以後,是這家營業部兩次搬遷之後的事情了。
週三,雲威股份繼續小幅下挫。最後收盤為2.01。賀冬青在這個價位上剩下的所有資金全倉殺進,共買了17300股。
週四,雲威股份平開,一個上午均在1.99、2.00、2.01、2.02的價位上小幅盤整,到了下午一開市,迅速拉高,並在二十分鐘之內拉成了2.23,並保持到了收盤。
週五,以2.4跳空高開,最終收為2.43。
兩個交易日下來,賀冬青又賺了一萬多塊錢。而且他估計雲威股份應該能漲到四至五塊錢。如果能漲到四塊錢,他就能再賺四萬多,如果是五塊錢的話,那他就能再賺六萬六千多塊。不管怎麼樣,賣出股票後,他的財富過十萬,應該是問題不大了。因此賀冬青邊走邊哼著:「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紅塵人不老,把酒當個純鏡照。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樂逍遙……」。
劉建國拍了他一下:「你小子窮高興什麼呢?我爸說了。今天在人事科裡和我們談話的除了總廠人事科的趙科長還有總廠的副廠長兼我們二分廠的張廠長。他這個人一向古板得很,最見不得人辦事輕浮、吊兒郎當。你可小心點,要不然報道第一天就被他訓一頓。給他留了個不好的映像,你以後可就夠嗆了!」
「他再牛也只管我上班八個半小時,我們職務有高低,人格是平等的,我為什麼要怕他?」賀冬青把額前的頭髮一甩:「我回廠也不過就是順著我爸的意思,國營廠,我又不想做官,也就混吃等死罷了!」
劉建國推了他一下,說道「你小子就是愛胡說八……」「道」字他做了個口型沒有說出來,而是身體僵硬的站在那裡,喊了一聲:「張伯伯!早!」
賀冬青看著一個身穿藏青色長袖襯衫的五十餘歲一頭白髮的中年男人扳著臉,兩道眉毛皺著幾乎擰在了一起,厭惡中帶點憤怒的瞪著自己。
劉建國他爸是二分廠的副廠長,是張廠長的副手,而且生活之中兩家也常有些來往,所以劉建國一直稱呼他為伯伯。
張廠長看了劉建國一眼:「這是在廠裡,以後工作的時候,稱呼我職務,你爸沒和你說嗎?上班的時候,你有事要找你爸,也必須叫:『劉廠長』。」
「我爸……劉廠長和我說過了。我忘了,我一定改正!一定改正!」劉建國頭點的就像小雞啄米似的,賀冬青強忍住才沒有笑出來。
「你就是賀冬青?」張廠長虎著臉。
「正是鄙人!」如果是一個月前報道的話,賀冬青還有點誠惶誠恐。他大專畢業證都沒有拿到,只有一張結業證,那和高中畢業沒有什麼區別。如果廠裡不接受他,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可是現如今,他很快就是十萬元戶了。十萬塊,如果按著他爸媽目前的這種生活狀態恐怕一輩子也存不上這麼多錢。現在就算他沒有了這份工作,賀冬青也一點不害怕。
而且他現在心裡還真地看不上這份工作。因為前兩天他問過了張建國,知道他們進廠後,工資只有216塊,再除去工會費、團費還有其他一些雜去雜八的費用,每個月真正拿到手的只有192塊錢。這點錢真不知道能幹什麼?如果他家不在廬城的話,不省吃儉用只怕自己都養不活自己。只是現在股票還沒有賣,錢還沒有最後到帳。而且將來自己應該怎麼辦?他還沒決定。做職業股民嗎?可是恐怕不會再有這樣的運氣了,而且葉一凡一再強調不到迫不得已決不要去做職業股民。所以他才順其自然的來廠裡報道了。但是對於這個什麼張廠長,他還真一點不怵他。俗話說得好錢是男人的腰,這話可是一點不假。賀冬青左腳在前、右腳在後,身子重心七分放在右腳,鬆鬆垮垮的樣子,昂著頭一臉微笑的平視著張廠長。
「我可是久仰你大名了!我聽說你三十七門功課有十五門課補考,最後還有三門補考、總補考依然不及格。你可真是人才呀!」張廠長左邊嘴角微微揚起:「不過見到真人之後,還真應了那句話:聞名不如見面。你帶給我的驚訝遠遠超過你的成績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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