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冬青一看現在時間是一點二十分。於是吭哧吭哧猛往證券營業部騎去。離收市還有一個小時零四十分鐘。快一些,也許還來得及。前幾天去新城,老爸賀誠斌給了兩百塊錢,算是來回的路費加上再給小姑買點水果和營養品的錢。賀冬青是能省則省,最後還剩下一百一十多塊錢,加上原先他攢下來的錢,差不多有兩千兩百多塊錢,這些錢現在全在他的比利牛仔衣的上衣口袋裡。
賀冬青這些天雖然沒到股市營業部,可是他的心一直在那裡。新城小姑家是在鎮上,那裡可以買到的報紙中唯一登載了股市行情的只有《新民報》。上面股市行情太過簡單,遠不如《證券報》等專門的證券報紙。當然也可以理解,那個時候,股民還是一個很小的比例。股市行情還是個很小的需求。昨天一回來,賀冬青就跑到廠裡的職工俱樂部裡尋找這幾天的行情,然後研究了足足兩個多小時。心裡面已經對兩隻股票有強烈的預期,八月二號也就是明天應該會漲。
賀冬青一邊飛快的騎車一邊腦子裡在做著發財的美夢。他花了十二分鐘的時間來到了營業部,直奔開戶的窗口。似乎老天和他要和他過不去,今天開戶的人特別多,竟然有三十多人。賀冬青現在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急不可耐了。他嘴裡一直在念叨:「快點!快點!快點!」可惜半天沒有移動一下,他掂起腳來看了看,原來最前面的是一位少說有六、七十歲的老太太,正在那裡填著表格。她不停的向著窗口裡詢問著什麼,每問一次她就把老花鏡摘下來一次。問完後,又帶上老花鏡,寫不了兩個字,又脫下老花鏡再次詢問。
賀冬青心底的火騰騰的往上冒:這麼大的年紀了,還跑到這來,受這份罪幹什麼?這不是誤人誤己嗎?最讓賀冬青生氣的是,那些排隊的人似乎人人都不急不忙,很多人都在那裡漫不經心的聊天。他這時莫名其妙的從腦子裡升起一句話--佔著茅坑不拉屎。接著又想起大一時,去澡堂洗澡。一開始不知道,因此總是沒趕上第一撥。等到進了澡堂以後,發現每個龍頭下都有一個赤裸裸的身軀。那時他還很緬腆,看看誰也不認識,只好耐著性子同樣赤裸裸的站在一旁等著。大多數人都是不錯的,很快就讓你來打濕一下身子。可是也有個別的。有一次賀冬青就這樣站在那裡看著一個傢伙愣是置他的虎視眈眈於不顧,悠然自得在水龍頭下洗了三十分鐘,還沒打肥皂。當時賀冬青心情糟糕到了極點,正當就要發作的時候,旁邊的一個同學主動把他叫了過去,這才免了一場澡堂風波。從此以後賀冬青再要洗澡一定是提前半小時在澡堂前排隊。此時的心情比那時還要差,正如趙洪剛前幾日所說的,他似乎見到了一張張鈔票正變成小鳥從他的口袋裡飛走,越飛越遠。
「冬青,來了!」
賀冬青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趙洪剛,雖然認識沒多久,但是他的聲音有特點,沙沙的有點發啞。
「想想你也該來了。怎麼了,愁眉苦臉的?」趙洪剛問道。
賀冬青把他的苦惱一說,趙洪剛一陣笑。
「你笑什麼?」
「你可真夠狂的。好像穩賺不賠一樣,這種心態可不行。買股票肯定是有升有跌的。哪裡有穩賺不賠的事?如果有誰有這個本事,那股市裡的錢還不得遲早被他一個人賺完。有升有跌,有賺有虧,這才是股市,區別就是賺多虧少,還是虧多賺少而以。」趙洪剛看著賀冬青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是聽不進去。至少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新股民剛開始的時候,那架勢都以為股市裡大把金元寶等著自己來撿。」
「我……」賀冬青想要分辨自己可是仔細研究了大半年,可不是那種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的普通新股民。
趙洪剛已經深有感觸地開始回憶:「我是去年五月16號開的戶,17號進的股市。那天我考慮來考慮去最後以4.88買了2000股杭州解百。這1萬多塊錢就是當時我的全部積蓄了。記過當天收盤是4.84。回到家裡我心情沮喪的很,不停地怪自己不應該買這只股票。要不就早一點買,要不乾脆就最後再買。開盤時價格最低是4.83。結果我猶豫來猶豫去,最後還買了個高價。那天晚上我根本睡不著,就怕第二天股價會繼續跌。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也就是5月18號那一天,傳來了國家關閉了國債期貨的消息,股票集體暴漲,我的杭州解百最後收在了6.05。我當時那個高興勁就別提了,走路都開始打飄。接下來兩天,大盤節節走高,杭州解百也是一路飄紅。到了5月22日時候,達盤從580多點上漲到920多點。杭州解百最高走到了9.99元,當時我感覺我自己簡直就是股市天才。總共才四個交易日。我就賺了八、九千塊錢。要知道這一萬多塊錢可是我們夫妻倆省吃儉用五、六年才存下來的。我老婆也興奮的不行,一個勁地說快賣,快賣。但是當時大家都在拚命的買,我就想這麼多的人買肯定還會漲。結果最後落了下來,收在了8.9。我老婆就不停的埋怨我沒有聽她的話,我則罵她頭髮長,見識短。第二天肯定會漲上去的,誰知道第二天一開盤直接跌了一塊多,我老婆差點急出心臟病了。後來雖然又衝到了八塊多,但是我就想我9.99都沒有賣,沒道理在8塊多賣掉,最差也要來個9塊以上的價格吧?誰知道它從此開始一路下滑,七塊、六塊、五塊。一直到了八月中旬,我看看是沒有希望了最後在六塊六把它給賣了。幸好賣了,要不然之後它還一路走低,最後跌到四塊多錢。」
一旁的股民們都笑了:「剛子又在說他的搭電梯的經驗了!」
賀冬青說道:「可是如果你一直堅持不賣,到今年七月份,杭州解百可是漲到了10塊多。就算你一直不賣的話……」
賀冬青看見趙洪剛一直盯著自己,停了一下說道:「難道我記錯了?應該不會吧?」
「你不是新股民嗎?」趙洪剛問道:「連炒股要證券賬戶都不知道,怎麼會知道行情呢?不過你說得對,如果我到七月份再賣的話,其實跟我現在賺的錢也差不多了。」
賀冬青這才笑著說:「我對股票比較感興趣,所以這幾個月的行情,大多數還是知道一二的。」
「原來兄弟你是高手啊。那以後要多多關照哥哥我了!」趙洪剛拉著賀冬青到了隊伍的前面,拱拱手:「我朋友今天剛開戶,想要今天就交易,各位不好意思了!」
眾人大多數還是繼續在聊天,趙洪剛把賀冬青拉到了第三位插了進去。
接下來,填表,存錢,一切都很順利,只是窗口裡的中年婦女始終見不到一點笑臉。
賀冬青最後問了一句:「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買股票?」
中年婦女頭也不抬,似乎從鼻子裡擠出了一點聲音:「半個小時後,資金差不多能到帳!」
賀冬青走出來嘴裡憤憤不平:「什麼態度?」
「聽說她們原來都是農行的,被分到這裡來了,都不願意,所以這態度的確是夠嗆。不過沒辦法,廬城就這一家,我們要炒股就別無選擇。」趙洪剛問道:「你真的待會就要買,可要想清楚了。開弓沒有回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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