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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 半邊天 文 / 喻心

    楊嗣昌有點低估東林黨人對朝政的影響力。

    對大明朝廷財政的清理已經到了最關鍵時候,就等夏稅一到,就可以大刀闊斧地實施,容不得半點閃失。楊嗣昌本準備將衛一鳳的奏章付諸廷議,吸引朝臣的注意力。

    哪想到,大部分朝臣全力支持整編水師,只有極少數人看穿了江南地方勢力的圖謀,堅決反對。

    其中原因,不難理解:江南地區民間殷實,讀書人最多,獲得功名的士子也最多,龐大的基數之下,在朝為官的人自然最多。一朝為官,什麼同年、什麼座師,都編織成一張張網,同進同退,江南地區的影響力自然非其他地方所能比。

    衛一鳳的奏章對江南地方勢力有利,江南出身的官員,自然不會反對。

    實質上,楊嗣昌出自湖廣武陵,也是他受排擠,一直得不到朝臣傾力支持的重要原因。

    眼見得奏章馬上要變成朝廷之政策,公之於眾,楊嗣昌心裡著急上火,忍不住破口大罵:「說什麼狗屁的遮護運河,確保江南錢糧順利運送至京師!無恥、無知!林純鴻壓根不需要保持運河全線貫通,只需要確保堵塞一個點,就足以切斷京師和江南的聯繫!」

    好在朱由檢也認為大明財政清理乃重中之重,與楊嗣昌默默地配合了一把,把衛一鳳的奏章發回再議,希望將朝臣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朝臣見幾無反對之聲的奏章,居然被皇上發回再議,心中的惱怒可想而知,紛紛上奏,指責朱由檢獨斷專行。

    朱由檢渾不在意,將所有奏章留中,默默地等待著夏稅的到來。

    且說崔玉兒至安防司任職,繼續掌管資金調查事宜,不僅開創了荊州的先河,也開創了大明的先河。林純鴻似乎還嫌不夠,督促宋應星在科教司下增設一部門,專管女子教育一事,由周鳳擔任總管。

    自此,林純鴻的兩個老婆正式獲得了官位,每日周旋於一大堆男人之間,讓荊州百官紛紛側目。

    林純鴻渾不在意,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這個世界上,絕對不缺拍馬屁的人。林純鴻權勢滔天,當他力推女子為官後,一些官員心思活泛起來。想來想去,最終,精心挑選自家的小妾,向荊州職官司或各處職官處報了名,準備參加下一批次的女官員選拔。

    至於大婦,則無人敢報名。一則家裡的大婦強烈反對,有河東獅吼之憂;再則,大婦一般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心裡到底無法接受大婦拋頭露面,接受一幫大老爺們的審視。

    而小妾則無此憂。這年頭,小妾地位低,幾乎相當於奴僕,娘家也沒什麼勢力,甚至還可以轉贈他人、買賣。小妾拋頭露面,在這幫官員的心理接受範圍之內。

    林純鴻得知消息後,對崔玉兒大笑道:「不出所料,今年的荊州頗不安穩,很多人家裡恐怕要鬧翻天!」

    崔玉兒早已知曉林純鴻的算計,瞪了林純鴻一眼,道:「瞧你這得意樣!什麼時候能讓妻妾平等,就算你本事!」

    林純鴻笑道:「慢慢來,最終,男人只能娶一個老婆滴……」

    ……

    第一批官員選拔,共有六十七名女子正式進入政府機構任職,或擔任文書、或擔任副手、或乾脆被周鳳招攬,為女子學堂儲備女先生。

    這個時代,能識字的女子已經是鳳毛麟角,更別談滿足做官的要求,能從區區兩百多報名的女子中,選中六十七名,自然是林純鴻操縱的結果。其目的就在於形成示範效應,鼓勵更多的女子走出家門。

    果不其然,那幫官員的大婦得知小妾獲得了官身,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一些大婦自持能力尚可,很有可能被選拔中,便逼著丈夫至職官處報名,參加下一批選拔,有心與小妾競爭一番;更多的大婦妒火不可抑制,逼著丈夫將小妾領回家,不要再擔任那勞什子的狗屁官員。

    有了官身,可就與以前大不相同,地位直線上升不說,還享受各種讓人羨慕的待遇。至於想領回家,林純鴻則直接下命令,工作未滿三年,一律不准辭職。

    有了林純鴻的命令撐腰,小妾的腰桿硬了起來,紛紛發起了對大婦的反擊戰。

    這幫獲得官身的小妾抖了起來,更多的小妾熱切起來,覺得這是翻身的捷徑。因此,在荊州境內形成了一股小妾學算術、識字的風潮。

    小妾們一朝翻了身,大婦們不敢肆意欺凌打罵,只得將一股怨氣發洩在丈夫身上。一時之間,荊州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幾乎每天都可以看見悍婦拿著擀面杖,將丈夫驅趕至十萬八千里之外。

    順帶著,荊州政府機構裡加班的人多起來,就是徹夜不歸者,也大有人在。

    至於老百姓,看戲不怕台高,紛紛添油加醋,將選拔女官員、成立女子學堂一事向外宣傳。更有甚者,將崇禎十一年視為小妾元年,說從今年開始,小妾的地位越來越高,直至最後小妾徹底從歷史上消亡。

    所以,就有了柳如是遙居江南,卻也得知消息的局面。

    柳如是與兩個姐妹趕往荊州,僅僅只是冰山一角。天下名ji,多是多才多藝者,消息非常靈通,各地名ji得知荊州女子可以做官、可以上學後,多有與柳如是一般,來到荊州者。

    據統計,參加下一波選拔的女子,已經超過五百餘人,其中的名ji,至少就有七八十人!

    這讓林純鴻始料未及,有點哭笑不得。

    當朱之瑜詢問是否接納名ji在荊州任教、做官時,林純鴻苦笑著反問道:「我們能反對嗎?」

    朱之瑜搖頭歎息道:「白白地送給錢謙益一個靶子,唐文介那邊的活不好幹啊!」

    ……

    林純鴻、朱之瑜預計,錢謙益、瞿式耜會拿著女子做官、女子學堂說事,陷荊州於不利。哪想到,荊州方面等來等去,始終未聽到錢謙益、瞿式耜的聲音。

    到了六月中旬,虞山學報上突然以誨賭之荊州為題,刊載一篇文章,大肆攻擊荊州允許開設賭場,風氣敗壞,致使數千人家破人亡。

    以虞山學報為先導,東林黨所控報紙紛紛發文,痛斥荊州喪心病狂,為了獲得巨額利潤,不惜唆使百姓賭博。有的報紙還發文列舉賭博的諸多壞處,還列舉出諸多事跡,什麼賣兒賣女,什麼因賭博奪財害命,證據之確鑿,言語之悲切,顯然是有備而來。

    更有甚者,東林黨所控制的金陵時報中,還詳細為荊州算了一筆賬:荊州所控賭場一百五十八座,遍佈湖廣、四川、江南及兩廣,大的賭場,一年的賭額高達兩千萬圓,即便最小的賭場,賭額也超過五百萬圓,平均下來,每座賭場的賭額高達九百多萬。

    荊州對賭場徵收重稅,按照賭額的百分之一進行徵稅,僅賭場一項,荊州的收入就超過一千四百萬圓,這還不包括賭場開設時,所徵收的巨額保證金。

    觸目驚心啊,觸目驚心,幾乎達到了荊州年收入的兩成!

    此事一經曝出,輿論大嘩,無論是清高的士子,還是販夫走卒,與或是農夫,皆對荊州鼓勵賭博深惡痛絕。

    這還不算完,荊州在江南的一些機構,遭到了老百姓的圍堵,大有不禁止賭博,就永遠不離開之勢,連動用護衛驅逐都無效。

    圍堵的老百姓,既有花枝招展的婦人,也有白髮蒼蒼的老奶奶,甚至還有膘肥體壯的壯小伙,每日在門前喊口號,阻止一切人等進出荊州開設的機構。

    與此同時,荊州在江南的賭場遭到了衝擊,無法繼續營業,只好停業。

    江南的亂狀,對荊州境內也產生了影響。境內雖未爆發圍堵賭場事件,但百姓們從心裡討厭賭場,也是不爭的事實。

    就連荊州高層內部,也頗為矛盾,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是張道涵、朱之瑜、馬世奇等一幫進士舉人,更顯尷尬。當初,林純鴻允許開設賭場時,他們拚命反對,也未能阻止賭場在荊州落地生根。

    後來,隨著賭場越開越多,張道涵和朱之瑜方才慢慢食髓知味,欲罷不能。這讓他們尤其覺得羞愧,就好像自己為了獲利而做了道德敗壞的事情一般。

    他們知道,現在已經不是取消賭場的問題,賭場已經成了荊州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猝然取消,只會讓荊州的財政狀況極度惡化。

    但是,不取消能行嗎?在江南地方勢力的有意挑撥下,江南的機構幾乎已經癱瘓,難以正常運轉。

    張道涵和朱之瑜彷徨無計,只得聯袂至星拱樓,問計於林純鴻。

    林純鴻慨然道:「賭場不能取消。東林黨罵賭博,難道我們就不能罵?」

    「這……」

    張道涵和朱之瑜反應倒敏捷,猶如醍醐灌頂一般,大呼道:「對啊!賭博和賭場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差點被東林黨人給繞暈了……」

    反擊,即將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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