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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 戰馬(五) 文 / 喻心

    且說孫傳庭在大同度日如年,日夜期盼朝廷緊急調集錢糧。ww.vm)

    這一等,就是十數日,孫傳庭越來越焦慮。更讓他上火的是,他居然聽到了林純鴻準備調集重兵迎擊濟爾哈朗的傳言。

    孫傳庭早就對林純鴻控制輿論的本事心知肚明,知曉林純鴻不僅有遍佈荊州和江南的報館,而且還有無孔不入的奸細。這幫奸細從事打探消息,製造、傳播謠言,為林純鴻的利益服務。

    也就是說,這股傳言不是空穴來風,很可能是林純鴻有意為之!

    林純鴻想派兵入駐宣大?

    「誠為可笑也!汝欺朝中無人?」

    孫傳庭覺得此事非常可笑。他相信,楊嗣昌不至於這麼傻,將京師北邊的屏障拱手交給林純鴻。

    孫傳庭搖了搖頭,將此事放在一邊,又上了一份奏折,極言宣大內部不穩,急需錢糧安撫。

    孫傳庭還未等到朝廷的答覆,卻迎來了一名布衣。此名布衣自稱黃渤,攜重禮前來拜訪。

    「一介布衣,到底有何事?」孫傳庭接任宣大總督時間不長,還未理順周邊關係,更不知曉黃渤在宣大商路中扮演什麼角色,一時疑惑之下,令黃渤進來。

    「荊州黃渤拜見督師大人!」

    一聽到荊州,孫傳庭心裡沒來由地一陣煩躁,問道:「你是何人,找本督有何事?」

    黃渤很爽快,並不隱瞞自己的身份:「鄙人奉江陵侯之命,管理宣大邊貿一事。自濟爾哈朗重兵雲集宣大外圍以來,商路斷絕,鄙人難以向江陵侯交差,只好前來與督師大人共謀驅逐濟爾哈朗、恢復商路之計!」

    孫傳庭怔怔地瞅著黃渤半晌,忽然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你充其量就是林純鴻的狗腿子罷了,有何資格與本督共商大計?說,江陵侯要你傳什麼話?」

    孫傳庭篤定黃渤接到了林純鴻的命令,這點屬實,黃渤無法否認,也不準備否認。只是,孫傳庭擺出一副高高居上的架勢,讓黃渤心裡頗為不爽,當即冷聲道:「有多大的本事,就有多大的口氣。有些誇誇其談之輩,口氣大得很,卻只能坐而困之,無一策退敵、安民!」

    黃渤此舉,無異於與孫傳庭對罵。也難怪黃渤有這樣的膽氣,這些年,荊州的商人一個個被慣出了壞脾氣,仗著林純鴻護短,視大明各地官員若無物,更別談黃渤是主管一方、為林純鴻所倚重的重將。

    孫傳庭大怒,霍地站起身來,喝道:「汝想試試本督的刀鋒利否?」

    黃渤傲然道:「督師大人乃朝廷重臣,雖坐鎮一方,又有何權力斬下鄙人的頭顱?」

    孫傳庭氣急反笑:「藐視朝臣,枷號汝十日,如何?」

    黃渤冷聲道:「枷號鄙人無妨,打荊州的臉也無妨!只是督師大不遠矣!外無退敵之策,內無撫軍之略,鄙人擔心,枷還未從鄙人的脖子上拿下,督師大人就被下了詔獄!督師大人一人有牢獄之災,自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可憐我邊民數十萬皆受韃子欺辱!」

    牢獄之災?孫傳庭吃了一驚,仔細一想,還真有可能!若宣大再來一次如大同般的兵變,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他!

    不過,孫傳庭乃xing堅之輩,何懼詔獄?大聲怒斥道:「朝廷大事,何時輪到你一介草民置言?」

    說完,孫傳庭正準備下令將黃渤押入大牢,哪想到黃渤突然大叫道:「驃騎軍不ri將入駐宣大,難道督師大人也要視而不見?難道督師大人固執至斯,真要置數十萬邊民性命於不顧?」

    孫傳庭大驚失色,問道:「你說什麼?驃騎軍要進駐宣大?」

    黃渤低頭頷首而不言。

    孫傳庭也不再問,細細思索片刻,大呼一聲:「糊塗!」

    黃渤也不知孫傳庭罵誰糊塗,是江陵侯,還是楊嗣昌,還是朱由檢?恐怕十有在罵朱由檢?黃渤逐步跨入荊州高層,知道朱由檢傾向於調集驃騎軍入駐宣大,而遭到了楊嗣昌的強烈反對。

    且聽孫傳庭罵完之後,怔怔半晌,忽然對黃渤說道:「為了戰馬,江陵侯可謂處心積慮!」

    言畢,孫傳庭長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不讓荊州獲得戰馬,又濟得何事?你說,你有何策能解宣大之困?」

    黃渤揣摩不透孫傳庭為何突然轉了xing,不過,這與他沒有關係,他的任務就是說服孫傳庭接受林純鴻的辦法。

    於是,黃渤拱手道:「宣大將士的軍餉,已經拖欠兩月,只要及時發放軍餉,軍心自然安穩如泰山。邦泰錢莊願意向宣大總督府提供優惠貸款,月利息可低至一厘三。」

    孫傳庭砰然心動,轉念一想,道:「貸款可是金票?」

    黃渤道:「那是自然!」

    孫傳庭斷然道:「若江陵侯真有心,提供真金實銀即可,金票那玩意,本督不知是何物!」

    黃渤笑道:「終究會認識的,只是早晚的問題。邊軍將士都認那玩意。為了方便邊軍將士兌換,邦泰錢莊會在宣大設立分號。」

    孫傳庭陷入沉默之中。

    當初,盧象升對林純鴻開放宣府和大同的商路,卻限制金票進入宣大,偏執地堅持以真金實銀或者大圓進行交易。順帶著,盧象升對近在眼前的山西票據,也無一點好感,堅決限制。

    不過,金票這玩意著實方便,並不會因為盧象升嚴格限制就不會進入宣大。相反,金票早已在宣大流通,邊民和將士們早已熟識金票。只是宣大尚未設立邦泰錢莊分號,金票兌換成大圓非常麻煩,限制了金票的流通範圍。

    現在,林純鴻直接對盧象升的既定政策發動挑戰,著實讓孫傳庭為難。

    孫傳庭雖想不透金票為何能代替金銀,但本能地覺得,金票大肆流通之地,林純鴻必然擁有相當的控制力。

    孫傳庭一時難決,只得將這個問題放在一邊,問道:「退一萬步講,即便宣大接受邦泰錢莊的貸款,解了一時之困。但是朝廷所撥錢糧有限,回易的收入又陷入枯竭之中,貸款還是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黃渤道:「要解決根本問題,還得雙管齊下。一則,需集中兵力趕走濟爾哈朗。如果不出意外,驃騎軍六千餘騎不ri將抵達宣大,並屯駐於宣大外圍的朔州,屆時,還望督師大人與驃騎軍一道打擊濟爾哈朗。濟爾哈朗退走,與蒙古之間的商道自然暢通,回易可恢復。」

    孫傳庭嗤笑道:「敖漢四部,業已覆滅,所餘之眾,無不親近女真韃子,只怕到時路通了,人卻沒了!」

    黃渤笑道:「無妨!即便對女真韃子最為忠心的科爾沁部,恐怕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物產爛在草原上。」

    孫傳庭怦然心動,黃渤說得有理。與草原的貿易,不僅內地的商人獲得重利,而且草原上的蒙古部落也是大發橫財。可以這麼說,一旦誰從邊境貿易中獲利最豐,誰就會成為草原上最為強大的部落!

    一旦貿易達到一定的規模,這些部落十有會對女真韃子離心離德,即使兵戎相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貿易,不僅僅是獲利的手段,也是控制草原部落的犀利手段!

    孫傳庭點頭道:「正該傾力協同,將濟爾哈朗趕回遼東!」

    孫傳庭這麼說,算是同意了黃渤的提議。

    黃渤繼續說道:「另外,還需阻止晉商向草原及遼東輸送物質!」

    孫傳庭大吃一驚,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黃渤。

    晉商通敵,這是公開的秘密,人人都知道,卻無人敢說,孫傳庭想不到,黃渤居然把這個問題擺在了檯面上。

    朝廷屢次下旨禁止,卻一直無法禁絕,個中緣由,無他,利益爾!

    與晉商糾纏在一起的,除了邊關的將士外,還有一大批晉籍官員及在邊境任職的高官,其規模,其影響力,絕非林純鴻主導的羊毛團體所能比。

    孫傳庭敢打包票,一旦他下令禁止查禁宣大的晉商商路,兵變的絕不止大同一處,而是全部駐地!緊接著,一大批高官就會冒出來,將兵變的責任推在他身上,然後他就被淒淒惶惶地押向刑場,永遠地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這次大同兵變,朝廷未追究,言官們懶得理會,不是因為他孫傳庭平定迅速,而是因為兵變傷害的是林純鴻的觸角!

    這股勢力,實際上就是當初親近盧象升的勢力,有別於宣大的武將世家、本土勢力。

    孫傳庭在官場混了半輩子,如何看不清這點?晉商這個團體,他不能動,也沒有能力動!若真要強行動,自己灰飛煙滅事小,要是讓大明邊關陷入混亂之中,罪過可就大了。

    不過,孫傳庭不會在黃渤面前顯露出這點,只是慢慢說道:「此事不能急,需一步一步,緩緩圖之。」

    黃渤提出此事,目的在於試探,並未希望孫傳庭拍案而起,將晉商連根拔起。見孫傳庭使出緩兵之計,黃渤也懶得糾纏這個問題,接著說道:「草原不穩,貿易獲利恐怕會有起伏,宣大要徹底解決錢糧,還得自身造血,鄙人認為,可在宣大實施商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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