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純鴻再一次詢問大家,張兆從袖中掏出一份輿圖,擺在桌上,說道:「南洋內,島嶼不計其數,多數了無人煙,我們一時也難以盡數掌控。:與其讓這些島嶼白白地荒蕪,不如將經營權轉讓給海商,借此謀取利潤。至於轉讓方式,可以進行拍賣!」
一石激起千層浪,諸位幕使聽聞後,興奮見於言表。
張道涵更是拍案而起,大喜道:「這種慨他人之慷事,無絲毫成本,白白獲利,完全做得。」
林純鴻聽聞後,心裡更是無法平靜,暗歎道: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天下奇謀竟有如此巧合之處。原來,崔玉兒一路隨林純鴻至濟州島,見朝鮮、日本周邊荒島眾多,獻計出售島嶼經營權。
聽到張道涵說「無絲毫成本」,林純鴻笑道:「也不是沒有成本,既然要吸引大明人購島,自然得保證他們不受到其他戰艦的襲擾。此計完全可行,最好把朝鮮、日本附近的荒島也算上。」
提到朝鮮和日本,閣幕使更加興奮,紛紛暢言售島之事,唯有張兆提醒道:「都督,無論朝鮮,還是日本,都是duli之國,公然出售兩國附近的島嶼,恐怕會與兩國兵戎相見。更何況,日本乃鄭芝龍的禁臠,會不會引起鄭芝龍的疑慮?」
林純鴻揮了揮手,斷然道:「有東洋艦隊在,無妨。東洋艦隊自組建以來,一直未曾遇到勁敵,其勁頭遠不及壓力重重的西洋艦隊,總得為他們找點壓力吧?」
張兆不再反對,拿出輿圖,與眾幕使暢言一些島嶼的前景。
這個計劃,一經提出,就得到了荊州內部的極力支持,也得到了天南海北商人的熱烈追捧。不過,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朝鮮和日本附近的島嶼,遠遠比南洋小島受歡迎,尤其是距離上海四千餘里的硫磺島,由於盛產硫磺,面積稍大,最終競價達到了七十三萬大圓,被李多義等江南豪商聯合買走。
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熱議售島之事後,張道涵提出,海軍艦隊最近戰事不多,可以先拿出一部分彈藥和炮彈支援陸上戰場,節約部分經費。這個提議也得到了大家的贊同。
一直商議數個時辰,大家想出的法子多達十多條,皆現實可行之策。大家發現,原來荊州、甚至整個大明,可挖的潛力居然如此巨大。既然如此,又何懼韃子?大家無不對即將發生的戰爭充滿了信心。
正當大家興高采烈之際,忽然接到緊急通報:皇上的勤王詔已經抵達荊州,令林純鴻率兵北上勤王。
林純鴻立即下令,程舒統籌一應後勤事務;中書府張道涵協同程舒徵集船隻和民夫;田楚雲率領東南軍出武昌、下長江、經揚州轉運河,一路北上至聊城待命;同時林純義率領中原軍出方城埡口,渡黃河沿太行山一路北上,至廣平府待命。
自此,二十多萬人馬全部動了起來,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血債血償,與韃子決一死戰!
當林純鴻尚在瓜洲商議籌集錢糧事宜時,東江軍鎮覆滅的消息終於經由登萊總兵陳洪範,傳至京師。
初聞時,朱由檢幾乎目瞪口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待他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倒表現出平常難見的平靜和沉穩。這點,幾乎所有朝臣皆驚訝萬分,不知道皇上是氣糊塗了,還是已經有了處理的良策。
唯有楊嗣昌明白,朱由檢並無任何良策,只是從平日的幻想之中徹底清醒過來,開始直面現實。在東江軍鎮一事上,楊嗣昌與朱由檢的看法倒是出奇地一致:當初要不是林純鴻派遣巨型戰艦救援,東江軍鎮早已覆滅。與其讓東江軍鎮在皮島苟延殘喘,空耗軍餉,還不如直接將皮島讓給荊州軍。畢竟,荊州軍上島後,其戰果有目共睹,非原來的東江軍鎮所能比。
而且楊嗣昌還揣測,朱由檢之所以表現得如此鎮靜,是因為他有一個難以啟齒的打算,即默認荊州軍強佔皮島的事實,換取皮島荊州軍全力登陸進攻遼東半島的韃子以及林純鴻全力勤王。
這個打算,倒是與楊嗣昌暗合,不過,楊嗣昌與朱由檢一樣,絕難啟齒。因此,朝堂上除了一些不知所謂的言官痛罵林純鴻狼子野心外,幾乎處於失聲之中。
京城之外,韃子依然在肆掠,燕山以北,盧象升率領五千餘天雄軍還在崇山峻嶺中晝夜兼程,如此緊張地過了數日,直到十月二十六ri,林純鴻通報勤王路線、勤王兵力的行文抵達兵部,方才最終打破了表面上的平靜。
朝臣們得知消息後,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總兵力十四萬?林純鴻到底想幹什麼?到底是北上勤王,還是覬覦京師?」
無論是朱由檢和楊嗣昌,還是一幫清醒的朝臣,無不認為荊州軍的兵力最多不超過五萬,哪想到,短短的年餘時間,林純鴻居然將兵力擴充至十四萬!
十四萬什麼概念?大明經營關寧、關錦防線多年,在山海關、寧遠、錦州一線,總兵力不過八萬多人,就這樣,幾乎將整個大明財政拖垮。而林純鴻不動聲色間,便組織了十四萬兵力。
「十四萬?莫非是誇海口?不會拿鄉間老農來湊數吧?」
一些朝臣吃驚之餘,馬上為不可思議之事找到了一種可能性。對這點,楊嗣昌等清醒之輩當然呲之以鼻。以楊嗣昌對林純鴻的瞭解,知道林純鴻不會誇這個海口,十四萬就是十四萬,絕無一人乃濫竽充數之輩。
初一接到林純鴻的行文,楊嗣昌的第一反應如朱由檢一般,認為林純鴻糾集重兵,很可能就是為了與大明爭奪江山。冷靜下來後,楊嗣昌想來想去,覺得林純鴻這時節若要強佔京師,既不佔天時,也不佔地利,更談不上人和。要是林純鴻真的傻到與大明朝廷開戰,會遭到天下人的唾棄,甚至還有可能連內部都壓制不住,最終落個淒涼的下場。
韃虜當前,雖然楊嗣昌認為林純鴻不會與大明朝廷為敵,但此事涉及社稷安危,楊嗣昌提都不敢提林純鴻僅僅只是為了打擊韃子。
楊嗣昌如此,朱由檢更是想把一些不安定的因素扼殺在搖籃中,不敢拿社稷安危做一絲的冒險。
朱由檢也不與朝臣們商議,冥思苦想兩日後,命內閣票擬,傳令荊州軍停留在聊城、廣平府待命,不得跨越聊城廣平府一線半步;並令沿途官兵密切監視荊州軍,一旦荊州軍有所異動,立即八百里加急上報。
朱由檢已經做了十年的皇帝,無比清楚地知道,這事連楊嗣昌這樣的勇於任事的朝臣都不敢說話,其他朝臣更加沒辦法指望,只能靠自己決策。
楊嗣昌接到朱由檢的口諭後,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朱由檢能這麼處理,算得上最好的辦法,既免除了林純鴻勤王所帶來的後顧之憂,又無形中多了一股韃子絕不敢輕視的威懾力量。
不過,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楊嗣昌覺得惆悵不已,要是這十四萬荊州軍乃朝廷一手掌控,足以將韃子逐回遼東,再也不敢輕易毀邊牆入關劫掠。
朱由檢的詔書發出不久,盧象升率領五千餘天雄軍終於抵達京師城郊。朱由檢這幾日先是被東江軍鎮覆滅所打擊,而後,又被林純鴻的十四萬勤王兵力嚇得夠嗆,接到盧象升抵達京師的消息後,心情總算好了點,便欲召盧象升進宮。
楊嗣昌和高起潛早已知曉盧象升絕不會妥協,必然攛掇朱由檢與韃子決一死戰,自然不希望盧象升見到朱由檢。於是,高起潛苦勸朱由檢不止:
「皇上,敵酋多爾袞率領兩萬多精銳騎兵,正沿著密雲、順義一線南下,旦夕可至京師城下,正需要盧總督全神以待。這個時候召盧總督進宮,要是誤了軍情大事,如何是好?」
此等勸說之語,自然無法說服朱由檢。朱由檢當了十年的皇帝,要是不知道楊嗣昌和高起潛之間的那點小九九,這十年皇帝算是白當了。
事實上,朱由檢一直處於猶豫之中,他從心裡認為,楊嗣昌和高起潛的觀點是對的,但從臉面上,他又無法接受眼睜睜地看著韃子肆掠。所以,這些日子他一直度日如年。現在盧象升來到了京師,他自然把希望寄托在盧象升身上,希望盧象升提出良策,既能保全京師,又能狠狠地打擊韃子,出一口心中的惡氣。
楊嗣昌和高起潛無法,只好眼睜睜地瞅著盧象升被召入宮中。
當三呼萬歲後,朱由檢問盧象升有何方略,盧象升傲然道:「臣愚心任事,唯知狠狠殺傷韃子,方能將韃子徹底逐出京師週遭,徹底斷絕韃子再次毀關入關之禍!臣請皇上召集宣府、大同、山西三總兵入衛京師,另招關、寧諸路入關,必能挫韃子之兵鋒,將韃子逐出關外!」
一席話,說得朱由檢熱血沸騰,只覺得盧象升之言甚為入耳,一點都不像楊嗣昌或者高起潛說得那麼憋屈、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