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純鴻糧草被劫的消息傳至禹州後,滿城文武一片大嘩,他們滿以為張獻忠受阻於汝州星羅棋布的村寨,又被林純鴻痛殲一部,早已成了囊中之物,哪想到,現在張獻忠居然把魔爪伸向了林純鴻的糧道。
張獻忠惹怒了林純鴻這頭老虎,林純鴻豈會善罷甘休?暴怒中的林純鴻將會把局勢往哪個方向推動?
李紹翼剛接到消息時,忍不住喜上眉梢。
前段時間,李紹翼以朝廷之名,令林純鴻交出艾能奇,卻被林純鴻拒絕。這大大地落了朝廷的臉面,不僅熊文燦頗有微辭,就連黃得功和馬祥麟也對李紹翼也大為不滿,雖未說出口,但臉上只差寫兩個字:鄙視。
李紹翼大為惱火,在他的心目中,林純鴻善於蠱惑底層士子和百姓,深受歡迎,為禍要遠甚於張獻忠等賊寇。他巴不得看到張獻忠徹底斷絕荊州軍的糧道,讓荊州軍陷入外無強援、內無糧草的絕境,冷月淒風,伴著一代梟雄煙消雲散。
當然,最好的結果就是林純鴻率領荊州軍在絕境中拚命,與張獻忠兩敗俱傷,最終由朝廷漁翁得利。
這個結果,令李紹翼滿足萬分。
但是,妄想出的滿足終究不能持久。李紹翼在冷靜後,稍一琢磨,就發現李定國充其量也就是騷擾荊州軍而已,根本對整體戰局產生不了任何影響。只要荊州軍願意,主力在三天之內就可以南下,李定國勢必像蒼蠅一般被趕得到處亂飛。
林純鴻下一步會如何動作呢?是出動騎兵驅逐李定國,還是全部主力南下,圍剿李定國呢?
李紹翼突然靈光一閃:林純鴻倔傲不遜,一直將朝廷的命令當成耳邊風,如果這次能提前猜出荊州軍的動向,立即下一條命令給林純鴻。到了那個時候,林純鴻豈不是進退兩難?如果他遵從了朝廷的命令,朝廷就可以大肆宣揚,讓他有苦說不出,借此,朝廷可以挽回顏面;如果林純鴻不遵從,又違背了他的本意,豈不是給林純鴻造成了麻煩?
對!此計甚妙!不過,要實行此計,非得提前知道林純鴻的打算不可,作為軍事上的門外漢,李紹翼顯然不可能提前預知。
李紹翼想來想去,覺得此事還得聽聽將領們的意見。於是,他立即借軍議為名,將黃得功、劉澤清、馬祥麟招至禹州。
當三將著急慌慌地趕到禹州後,心裡本來就對李紹翼頗有微詞,又見他繞過熊文燦,指揮他們如同指揮狗一般,心裡的不滿就更強烈了。
劉澤清還好說,荊州軍隔在張獻忠和黃河之間,沒有絲毫壓力,顯得非常輕鬆。
但黃得功就不同了,這段時間,由於張獻忠主力雲集汝州城下,京營奉命支援汝州,與張獻忠接戰數次,互有勝敗,戰況異常激烈,黃得功根本就沒什麼閒功夫與李紹翼蘑菇,直言道:
「李主事有什麼命令,直接令快馬傳至汝州即可,末將自當奉命,何苦讓末將巴巴地跑一趟?」
馬祥麟也是個急脾氣,大聲道:「黃總兵說得是,這十幾日來,白桿兵日日與羅汝才交戰,前線戰況瞬息萬變,末將不能不坐鎮軍中!」
見黃得功和馬祥麟公然不給面子,李紹翼變了臉色,厲聲道:「是何言?豈不聞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沒有好的方略,胡亂打一氣,縱有千萬將士在你們手中,也逃脫不了敗亡的結局!」
李紹翼動了怒,黃得功和馬祥麟壓根不敢與他爭執,只好唯唯諾諾地稱是,不再言語。
黃得功和馬祥麟服了軟,李紹翼卻沒有絲毫放過的意思,鐵青著臉,訓斥道:「自以為打了一些仗,就把尾巴翹上了天!皇上時常心憂戰將驕橫,恨不得立即敲打一番。本官為皇上分憂,要是有人把尾巴翹得太高,說不得了,要好好整治整治!」
李紹翼抬出了皇上撐腰,讓黃得功和馬祥麟恐懼萬分,立即拜伏於地,頭磕地,請求李紹翼大人不記小人過。
李紹翼哼了一聲,壓根不理會兩人,轉頭對劉澤清說道:「劉將軍說說,如今戰局如何?」
劉澤清也被李紹翼的話嚇得不輕,見李紹翼點了名,小心地說道:「張獻忠集結賊寇於汝州境內,圍困汝州,卻又不攻城,每日四處劫掠。幸好錢大人建了不少村寨,給張獻忠籌集糧草、攜裹百姓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李紹翼面無表情,冷聲道:「錢大人忠君為國,本官將為錢大人請功!你接著說!」
劉澤清的眼皮跳了跳,咬著牙,說道:「羅汝才試圖向張獻忠靠近,但馬副將率精銳攝其後,令其進退失據,狼狽萬分,目前尚未與張獻忠匯合;黃總兵率京營,與張獻忠苦戰數場,堵住了賊寇東向的道路。要說,禹州今日安然無恙,黃總兵居功至偉。」
李紹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黃得功和馬祥麟一眼,冷笑道:「你們起來吧!你們有功勞,本官心裡都有數。以後記著了,只有盡了將領的本份,功勞才是功勞!」
黃得功和馬祥麟在戰場和官場折騰了半輩子,哪能不知李紹翼敲打之後又給糖棗的用意?他們忙不迭地爬起來,表示謝意。
順利敲打三將之後,李紹翼非常得意,問道:「林純鴻兵力最多,目前在夾津口休整。下一步如何調配荊州軍,本官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黃得功、馬祥麟和劉澤清驚疑不定,互相對望一眼,均猜不透李紹翼口出狂言到底是何意,陷入了沉默之中。
李紹翼用銳利的目光掃視著三人,怒道:「都成啞巴了?黃總兵,你說!」
黃得功嚇了一跳,只好假定林純鴻會聽從李紹翼的命令,直言道:「近聞荊州軍糧草被李定國部所劫,李大人不如令驃騎軍南下遮護糧道,然後令林將軍率領餘部前往汝州,與末將一同夾擊張獻忠,必獲全功!」
李紹翼用看著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黃得功,哼了一聲,轉頭看向馬祥麟,問道:「馬副將,你說!」
馬祥麟出身土司,所率白桿兵無不是自籌錢糧,心中對李紹翼的懼意遠不及黃得功,而且他腦子活,瞬間想到:李紹翼很可能想知道林純鴻下一步會有什麼動作。
他既不想得罪李紹翼,又想趁機給林純鴻下點眼藥,這可讓他費了不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