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縣乃裕州州治縣,伏牛山脈與桐柏山脈在方城埡口相交,形成一個寬闊平坦的山口。三國時,諸葛亮火燒博望坡,博望坡就屬於方城埡口。到了宋朝宋太宗時,為了連接江漢與開封,在方城開鑿襄漢漕渠,終因地勢過高而廢止。
由此看來,方城埡口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作為方城的百姓,一點也不希望此處為兵家必爭之地。賊寇南下北上時,勢必經過此地,先行收刮一遍,待官軍追擊賊寇時,又收刮一遍,如此一來二去,方城百姓逃亡無數,幾乎渺無人煙。
方城以東,乃桐柏山餘脈,當地人稱之為田莊嶺。此處山清水秀,到處都是奇峻險峰,太平時節,倒是一個踏春野遊的好去處。自崇禎七年來,田莊嶺湧來了一批又一批的百姓,這些百姓都是附近平原地帶的鄉民,當賊寇或者官軍過境時,他們便攜帶糧食跑到此處來躲避,待賊寇、官軍消失蹤跡時,又返回平原,繼續辛勤勞作。
然而,這次賊寇規模實在有點大,而且呆的時間又足夠長,躲藏的百姓終於躲不過去了。高家軍中的亂民本為百姓,沒準幾個月前也在大山中躲避,所以,他們對百姓的躲藏點輕車熟路,不約而同地深入到田家嶺中。
在崎嶇的山區中,不僅藏著大量的糧食,還擁有無數的精壯勞力,甚至,還有美貌如花的大姑娘、小媳婦。百姓們聚集在山坳坳裡,簡單地搭了個窩棚,此等窩棚如何能御寒?年輕人還好挨點,老人和小孩子可遭了殃,這些日子不停地有老人去世,不停地有孩子夭折。
一個年輕的母親懷抱著業已冰冷的孩子,說什麼也不願意放開手,只是不停地拍著孩子,嘴中呢喃:「毛毛,咱們回家吧,家裡有炕,不冷了……」
一老人情緒激動,忍不住老淚縱橫,指天畫地,痛罵道:「天殺的世道……老天爺啊……睜眼看看這世道吧……」
老天爺沒有睜眼,彷彿業已沉睡經年。
沒有最慘,只有更慘,正當這幫可憐的百姓在飢寒交迫中苦挨時,亂民們找到了他們,開始了瘋狂的姦殺擄掠!
百姓們的尖叫聲、慘呼聲驟然響起,四散奔逃,逃不動的老人孩子被亂民們追上就是一刀,倒在血泊之中。
一些漢子拿著木棒、菜刀反擊亂民,頃刻間,就身首異處,鮮血滲進這片多災多難的土地中。
混亂的百姓中,那個年輕的母親顯得極為惹眼,她一直坐在那裡抱著孩子,既不逃跑,也不驚慌,依然在拍著孩子:「毛毛,跟娘回家吧……」
一亂民見母親頗有姿色,立即衝上前去,一把將孩子從母親懷中拉出,拋得老遠。然後開始撕扯年輕母親的衣服,露出圓潤的肩頭。
年輕的母親似乎傻了一般,任亂民作為,只是眼睛死死地盯著落地後的孩子……
突然,年輕的母親一聲慘笑:「毛毛……回家了……」
叫完,瞬間恢復力氣,猶如厲鬼一般,雙手緊緊地掐住亂民的脖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狠狠地往亂民的鼻子咬去……
「啊……」
亂民的慘呼聲驟然響起,緊隨著慘呼聲的,是瞬間刺出的大刀,穿透了年輕母親的腹部。年輕的母親將她的目光又轉向地上的孩子,逐漸,目光變得散亂……
……
亂民們正燒殺yin掠時,接到了高迎祥收攏兵力的命令。亂民們在積年老匪的驅趕下,將擄掠到的女子用繩子竄成一長條,攜裹著地痞流氓,驅趕著懦弱的漢子,帶著大堆的糧食,戀戀不捨地走出山區,望裕州州城而去。
剛走出大山,四五千亂民驚奇的發現,高迎祥居然派遣了千餘精銳騎兵迎接他們!
不對!這些騎兵似乎全部著板甲,除了腰間掛著的斬馬刀外,人人手裡拿著鋼弩!大王什麼時候組建了這麼齊整的騎兵?
而且,這些騎兵的眼神好像不對,冷冷地盯著他們,就如看著一群死人一般!
一老匪閱歷豐富,反應甚快,大聲驚呼道:「荊州軍!」
荊州軍是何方人馬?亂民們均疑惑不解,互相對望著。
僅僅只是這一愣神功夫,騎士們啟動了,緩緩地開始加速,速度越來越快。就如平地起驚雷一般,大地在鐵蹄的踐踏下,戰慄不已。
「殺啊……」
騎士們射出手中的弩箭後,將鋼弩掛在馬鞍上,斜拖著斬馬刀,發出一陣排山倒海的怒吼。一陣暴喝之後,直接舉起了閃亮的斬馬刀,望亂民衝來。其氣勢猶如狂風捲黃沙一般,一往無前,遮天蔽日!
奔跑中,騎士們漸漸分成了三部,一部向著正面衝撞而來,另外兩部望著左右兩翼斜插而去。
亂民們在弩箭的打擊下,猶如chun後的韭菜一般,倒下去一排。
亂民們被嚇破了膽,為數不多的弓箭手手忙腳亂地放出手頭的箭支,然而這些弓箭力道太弱,箭支密度太低,對身披板甲的騎士而言,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亂民中,不缺勇悍的積年悍匪,紛紛大呼:「舉長槍……舉長槍……」
悍匪們紛紛將手頭的長槍斜插在大地中,蹲在地上,眼睛睜得猶如銅鈴一般,死死地盯著快速接近的鐵騎。
然而,能夠鼓起勇氣直面騎兵的畢竟是少數,而且這少數悍匪還分散中亂民之中,哪能形成合力?直到鐵騎衝到眼前,三三兩兩的長槍根本形不成陣列。
還有一部分新匪壓根就沒見識過騎兵衝擊的厲害,兀自緊握著手頭的鋼刀,試圖待騎兵接近時,撲上去砍上一刀。
大部分亂民被騎兵衝擊的氣勢所攝,一步步往後退,雖未崩亂,但士氣幾乎已經降到了冰點。
如此烏合之眾,如何是驃騎營的對手?
只見當頭的騎士伏低身軀,猶如利刃一般,避開三三兩兩的長槍頭,刺進亂民群中,斬馬刀撥開攢刺而來的長槍,順手一帶,將一悍匪的頭顱從身軀上卸下,頭顱猶如皮球一般,滾到一邊,鮮血從身軀中噴湧而出,噴濺得騎士滿身一片紅。
緊隨著當頭騎士,後面的騎士沿著戰友開闢出來的空隙,衝入人群中,順手將一名敢於反擊的悍匪砍翻在地。
第二名騎士剛過,第三名騎士衝了進來,緊接著是第四名、第五名……
騎士們輪番衝擊,衝出一條血槽,直通入亂民縱深處,將整個亂民群攪得一塌糊塗,混亂不堪。
亂民們終於醒過水來,這樣的騎兵,根本就無法對抗。遠遠看見騎士過來後,無不閃避,更有甚者,張開*雙腿就往四處狂奔,整個隊伍處於崩潰的邊緣。
而騎士們越衝越順手,戰果越來越輝煌,身上的鮮血越積越多,就如從血海中剛撈起來一般。
不到半刻鐘,三撥騎士將亂民軍沖了個對穿,在遠處停歇下來,將手頭的斬馬刀掛在腰間,拿起鋼弩開始上弩。
騎士們默默地上弦,這給給亂民的心理壓力更大,隨著鐵蹄聲再次響起,亂民們徹底失去了堅持的信心,無數的亂民發一聲喊,四散奔逃。
驃騎營四處追殺奔逃的亂民,直到四五千亂民徹底崩亂,再也尋不見人影,方才作罷。
驃騎營來到方城攪局,逃不過高迎祥的耳目,對驃騎營的目的,高迎祥就算用腳趾頭也能想明白,林純鴻試圖拖延大軍南下的時間。
敵人想達到的目的,高迎祥當然不能如其所願,於是,他命令屬下加緊收攏部隊,加快南下的步伐。一旦部隊收攏,驃騎營能有何作為?
結果,高迎祥的部隊還未收攏三成,就傳來了四五千兵力毀於一旦的消息。
高迎祥大怒,立即令王光泰率領三千jing騎,圍剿驃騎營。
騎兵圍剿騎兵,這是一個高難度的活兒。驃騎營人手雙馬,王光泰也毫不遜色,有的賊寇甚至還有三匹馬,但是,驃騎營的馬匹乃馬伕們精心選種、悉心培養的良種,平日營養、訓練均非常出色,而王光泰的馬匹來源於掠奪,平日一直處在戰鬥狀態,在速度上、爆發力上遠遠不及驃騎營。
於是,王光泰面臨著這樣的窘境:根本追不上驃騎營。而且,王光泰還發現,驃騎營就如在方城土生土長一般,連山溝溝裡的小路都瞭如指掌,不僅輕鬆地將其甩脫,而且還常常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亂民軍左右,一番砍殺追逐之後,迅速逃之夭夭。
甚至,有一次驃騎營還出現在他的身後,射殺三百餘騎士後,神定氣閒地撤退!
於是,王光泰的三千餘騎兵猶如驃騎營的尾巴一般,始終陰魂不散,又始終佔不到絲毫便宜。
盛坤山似乎徹底無視了王光泰的存在,只管到處殺人放火,高迎祥的亂民軍崩潰無數,整個方城幾乎遍地是賊寇,而且是找不到組織的賊寇。
這大大拖延了高迎祥收攏屬下的速度,一直拖延到三日後,高迎祥方才踏過博望坡,還未走出方城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