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艷驚四座(2)
楚澈禮貌的舉杯,昂頭,唇角扯出半抹苦笑,將那火辣辣的烈酒一飲而盡。餘光死死盯著她看不出半分情緒的臉,心中那塊結了疤的傷口,再一次被無情的撕開,鮮血淋漓。
以為你過得好時,我,真的想過放手,看到你幸福的投入他的懷抱,於我而言,亦是一種疼痛的幸福。可是,軒兒,我錯了…我怎麼能將你交予,這樣一個魔鬼!
「哥哥怎麼了?難道,是這些酒菜不合胃口?還是,今夜的歌舞不合眼?」細心入微的楚瑾兒早已看出楚澈的魂都落到那一敗塗地的韓軒兒身上,故意揚起關心的聲音問,忽的,又話鋒一轉,對準坐在角落中的韓軒兒,淡笑道。
「不若,妹妹叫一人來助興如何?此女舞藝可是遠在妹妹之上呢——」
「王后娘娘乃楚國第一舞仙,傳聞娘娘一支舞,足以傾倒一國,當世豈會有人比娘娘還會舞的?」底下大臣中不明就裡的好事者,急急諂媚道。
「有啊,那——不就是嗎?」順著楚瑾兒的纖纖玉指所指的方向。
嬴政的臉瞬時變了顏色,漆黑的眸底恨恨的殺意若泥沙般傾瀉,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敢當著他的面,將韓軒兒推到風口浪尖上?像個歌姬般當眾起舞?還真以為自己是真的大秦王后不成?
楚澈握著酒樽的手微抖了一下,按捺不住的朝軒兒落座的位置望去,痛苦猶如帶刺的毒蔓籐般一寸寸扎進他的肌膚,穿過骨頭,插入心肺。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能輕輕握住你的手,將那蒼白的臉頰捧在掌心,問一句,你過得好嗎?
楚瑾兒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身為王后,她是有這個權力的。畢竟,於六國諸侯之中,各諸侯王相互贈送寵姬攀交關係,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再加上,她做這順水人情,真可謂是一石三鳥。
一為報復韓軒兒這一根,紮在她心頭已久的刺。區區一個瞎子,哼,能跳出什麼舞?二來,報復嬴政的偏頗,三來,稍稍消解楚澈的相思之苦。接下來,你要怎麼做呢?韓軒兒,呵……
「莫不成區區一支舞,軒妹妹也不願意?」
面對眾人匯聚而來的焦灼視線,軒兒好似真的瞎了般,停滯半晌,緩緩起身,不卑不亢,埋著微微發顫的步子,走至清平台。
那一襲旖旎的紅裙於細碎的月華之下,若大片大片妖紅的罌粟盛放,淒美決絕。軒兒心中冷笑,原來楚瑾兒故意派人來軒宮替自己打扮,就是為了這一刻的羞辱?有必要嗎,對自己這樣一個毫無威脅的瞎子?
「王后有命,妾身自當遵從。」軒兒欠身行禮,聲線若細膩的白瓷般澄淨,悠悠揚起的青絲,夜空下為她平添了三分孱弱,格外的惹人憐惜。
「清風朗月,美酒佳辰,軒妹妹不若來一曲踏月舞如何?」楚瑾兒美眸流轉,若剛出洞的白狐般狡黠,些許陰暗奸詐的光,掠過眸底。
「娘娘決定便是。」
踏月舞?這楚瑾兒果真不是盞省油的燈,就這麼想看自己出醜?踏月舞乃九天玄舞,《史記》雖有寥寥幾筆的記載,可真正的踏月舞,就算自己對舞有所研究,亦沒有在戰國學過此舞。
楚瑾兒必然是打定了自己不會,換言之,此舞她必定擅長,難不成,會是自己初見她時,所看到過的那支舞?
「據說王后娘娘花朝節,便是以此舞博得大王歡心,今日又本王能得見另一人駕馭此舞,著實有些期待。」楚澈溫潤如風的話語,若一根及時的救命稻草,適時的將軒兒狂亂不安的心跳稍稍緩了下去。
他是故意的,故意那麼說,提醒自己,踏月舞便是花朝節當日楚瑾兒於擂台之上的所表演過的。唇角扯過半抹一閃而過的淡笑,軒兒突然覺得陰寒的脊背刮過了一陣暖風。
楚澈,謝謝……
「呵,大王和澈哥哥看過?那妹妹,定要弄出些不一樣的『味道來』。」柔美的雙掌合十,楚瑾兒身旁的侍女知趣的退了下去,不知從哪搬出一塊長寬均達八尺,底下眾人看來,於一個小型的平台無異。
可當搬到眼前時,所有人心中都倒抽一口冷氣。嬴政手中的酒樽瞬時捏出了好幾道縫隙,冰涼的酒水順著他的手指滑下,帶著灼人的溫度。胸口處翻滾的殺意若海浪般劇烈,一浪一浪的襲過,太陽穴一陣一陣強烈的凸起,他恨不得馬上將楚瑾兒這個該死的女人腦袋給擰下來!
軒兒不著痕跡的望著眼前這個所謂的不一樣『味道』的釘板,心中漫過無邊幽寒,雖然知道楚瑾兒狠辣程度,可沒想到,她居然敢當眾擺出釘板,要自己在上面起舞?
是刻意的羞辱,還是……篤定了自己怕死,不敢在這一根根足以貫穿她腳骨的鋼針上起舞?
「這就是王后娘娘所說的不一樣的『味道』?」楚澈聲調略略怪異,唇角勾著冷寒的笑,漂亮的藍眸中一看,似乎沒有半分情緒,然眸底不覺轉變成嗜血的幽藍色。一忍再忍的結果,就是得寸進尺,瑾兒,你設局將我引來秦國,只是為了在我的面前羞辱軒兒?
若真是如此,我楚澈,豈會讓你如願!一年前的舊賬,也是時候該算算了。
「怎麼,澈哥哥不喜歡?還是,軒妹妹你不敢、不會呢?」語調之中,盡顯諷刺意味,軒兒如今是被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擱淺的海豚,全然沒了退路。
「起樂……」軒兒淡淡的回了句,纖長的五指緩緩取下束髮的那三支由上百顆銀珠裝飾的朱釵,隱於袖中的五指盈盈一握,唇角,兀自輕揚,一抹優雅而淡漠的笑,如絕塵而起。
咚咚咚的鼓點似傾盆大雨前的試探,一滴滴,重重垂落。暗夜的風揚起她妖嬈火紅的長裙,若浴火的鳳凰涅槃那般,綻出奪魂攝魄的美,眾人的目光皆隨著她的腳步移動,只見軒兒緩緩的褪去那一雙提花金縷鞋,赤著晶瑩的玉足,一步步,朝著那塊致命的鋼板邁去。
就在光潔的玉足要落下的那一刻,空氣中的水分子瞬時靜謐到了極點,所有的心臟如同被一根細細的頭髮絲懸在了大火上炙烤般,又若死神大爺揮舞著那把散發著嗜血寒光的鐮刀在頭上狂笑,背後的衣衫,被冷汗浸的淋漓一身。
唰——唰——
兩道妖紅的水袖如同地平線上升起了一萬個太陽般耀目,快如利箭,迅如疾風,飛速的旋轉,若萬千多薔薇花瓣在空中紛舞飛揚。足尖輕點,軒兒若展翅的精靈般躍起,眼看就要落到那塊要命的鋼板上面了!
噓——
一陣陣倒抽冷氣聲,軒兒的足尖安然的落在了一根纖長銳利的鋼針上,穩如懸崖峭壁上的潘松,這番奇異的景象,彷彿要奪走所有人的呼吸,全場,靜的連心跳聲,都如同雷聲般轟鳴。
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她她她,她怎麼能光著腳站在那些連鐵都能穿透的鋼針上,而且,還能無所顧忌的翩然起舞?這個女人,是妖怪嗎?
悠揚的箜篌伴隨著裊裊的琴弦,軒兒的足下仿若連帶著生了一對翅膀般,輕盈靈動,玲瓏的嬌軀若一團妖冶的火焰,熊熊燃燒著,飛旋著,唇角淺勾,若寂夜之中的明亮星辰,令人全然移不開目光。
嬴政的思緒彷彿飛到了花朝節那夜,她亦是如此舞著,腰肢曼妙延伸,若水中花紋優雅的蝮蛇,又似盛開在忘川河邊的曼珠沙華,致命危險,卻又叫人甘心沉溺。
這般踩著鋼刃的舞蹈,已經無需去追求她是如何辦到的,他只聽到胸腔中那一顆心,仿若也隨著她妖媚酥骨的蓮藕臂,白瓷細膩的脖頸,曖昧而不是情調的動作,時而張狂大膽,時而含蓄委婉。
叫人簡直無法認定她是妖精,還是……遺落塵世的舞仙?
如果說,最初的心動,是因為她與記憶深處的那人是如此的相似,因為她的的聰慧狡黠妙計連連,因為她總是能撩撥自己潛藏的**,讓他的情緒無端端的失控。
那現在呢?現在又是因何?
不知道,不知道,但是……
韓軒兒,就算所有的一切此刻灰飛煙滅,粉碎成無,也絕對不要再放開你的手!
相較於嬴政眸中強烈的佔有慾,楚澈蒼白如玉的臉,近乎有些透明,仿若,隨時都會如輕煙般消散不見。軒兒,你已經決定了嗎?為了他,不再掩飾你身上的鋒芒?不再掩飾你的一切,那麼,這一次,我來秦,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