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逼為男寵(3)
「半柱香後出發,雖然很抱歉讓你去做那樣的事,可無論如何,我都必須確定他的安全。事後,你要如何責罰,我絕無意見。」拋下這句話,軒兒蹬蹬的下樓,望著她略略沉重的身影,蓋聶心頭,有著說不出的滋味。像是一盤被錯放了調味料的西紅柿,酸甜苦辣鹹,味味皆有。
剛剛的那番話,他可以當成是她的道歉嗎?突然覺得,排斥那件事的心理攻防度,比先前的強烈抵制少了許多。
天色,漸漸的暗下來,彷彿一團晦澀的烏雲慢慢的吞噬了整個朔日,邯鄲城的不遠處,雄偉的趙宮正俯攬坐臥著,好似遲暮的長者在凝望著遙遠的未來般。獵獵的風揚起軒兒的秀髮,車輪的轱轆聲夾雜著風聲聳入耳膜,眸光遠眺,望著那漸漸在眼前放大的趙宮。
心中,無端端的生出莫名感慨。像是穿透了那古老斑駁的城牆,看到了日後的邯鄲城,一幕幕戰歌蕭蕭,一曲曲白骨嶙峋,一次次生死分離。
注定的王者踏上了一統的大陸,指點江山,鐵蹄錚錚,肆意而血腥的,踐踏著華夏的大地。
嬴政,如今在趙國邯鄲城受過多少恥辱,將來,必定會千倍萬倍十萬倍的還回去!而這個將來,已經不遠了……
「在想什麼呢?真難得,你也會有出神的時候。」戲謔的口吻從蓋聶嘴裡說出來,非但不惹人嫌惡,還更顯得坦然而率真。軒兒唇角輕揚,勾出半抹清澈的淡笑,望向窗外的眸子變得更加幽遠。
蓋聶突然有種失落的錯覺,她有如空氣般,不緊緊抓住,便會騰然間消失不見。這種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明明不過是才見過三次面的女人,卻老是有意無意的牽扯著他的情緒。
「喂,我先說好,搞砸了你可千萬別怪我!」突然的暴吼,蓋聶刻意恢復惡劣的態度,那張秀氣的小臉裝出來的凶樣,著實令軒兒頭痛。她真懷疑這傢伙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不是祖上積的陰德過多,神經真不是一般的大條。
「你不會的。」軒兒篤定的答了句,水眸瞥了他一眼,彷彿一支銳利的羽箭,將他所有的偽裝射的通透。
「蓋聶大俠,已經到了。」馬車伕恭敬的提醒道。
蓋聶低低的應了聲,便弓腰而出,一襲月白的錦袍將他襯托的愈發冷傲清高。軒兒刻意垂首,裝作畏畏縮縮的宮女,開始按計劃行事。由於先前故意讓蓋聶派人通知了趙孝成王這場夜宴,故而守衛的士兵與蓋聶自是心照不宣了。隨意的盤問了兩句,便輕鬆的過關。
朗朗的月色浸在蓋聶華美的臉上,裹著一層細細的紋路,透著別樣妖異的美。不過,蓋聶的臉色卻是難看的嚇人,一想到堂堂的劍聖,等一下就如同妓舫公子般去陪酒,與趙王調笑,這無異於將整座泰山狠狠的壓在頭頂,腦皮層震的嗡嗡作響。
趙宮的結構與秦宮的結構大為不同,由於是丘陵地勢,再加上位於亞熱帶地區,潮濕多雨,且炎熱異常。故而閣樓的設計為雙離層,易於散熱且防蛇蟲鼠蟻。花園內假山重重,走廊迂迴曲折,即便是軒兒,也有些暈頭轉向。幸得宮內燈盤騰亮,再加上她天生敏銳的方向感。
細加盤問下,並未探出嬴政被囚禁於趙宮的消息。如果此事為機密的話,想必現在蓋聶也差不多該從趙孝成王那裡套出來了吧。
正想去趙孝成王所在的寢殿去打探下,忽的身後突然感覺到有人靠近。軒兒騰然握緊銀針,暗暗屏住呼吸,豎起耳朵,進入完全警備狀態。
「是我!」蓋聶倏地從後面握住軒兒的手,壓低聲音道。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讓你去趙王那打探消息嗎?」軒兒懸著的心稍稍下落,收起了鋒利的銀針,嗔怪道。眸光落在蓋聶略顯凌亂的衣襟上,明顯有掙扎過的痕跡,額角,甚至還留有硬幣般大小的淤痕。
「他被帶去了上黨!先別說這個,我們趕緊離開這!」
「上黨?」果然,還是去了這禍根的源頭嗎?秦國,韓國,趙國,三國之間的糾葛,已經開始了。秦趙的大戰,將不可避免。三天前被離開的話,從趙國趕到上黨需要花費的時間至少為五天,也就是說,她還是有時間將他追回來!
如果嬴政真的出現在上黨郡,而阻礙了秦昭王的野心與**,她簡直難以想像,日後是否還會存在秦始皇這個事實。
所以,現在已經是刻不容緩!
「有刺客!抓刺客——!!」
「抓刺客啊——!抓刺客——!!」
突然間陣陣高聲的吶喊,熊熊燃起的火把,軒兒複雜的看了蓋聶一眼,心中愈發的對他劍聖稱號的由來更加懷疑。看他的樣子,剛剛絕對是忍受不住趙王的『騷擾』,而火山爆發了。
「在這!刺客在這!」一個侍衛舉著火把沖軒兒與蓋聶長喊,那副興奮樣,無異於中了**彩大獎。
「還傻愣著幹什麼,逃啊!」蓋聶忽然一把將軒兒橫抱懷中,腳下猶如生了風般,掠過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
夜風撩起他寬大的袖袍,像是要將一切收進般,軒兒無奈的瞥了這多此一舉的傢伙,只當自己是做了一趟免費的無人售票車,而且這輛車後面還有數千舉著火把的瘋子在拚命追趕。
「呼——總算是逃掉了。」簡陋的暗巷內,蓋聶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腰間的純鈞劍附和的發出一聲鈍響,像是在抗議自己的主人剛剛的狼狽樣。
「活該。」軒兒簡短的吐出兩字,對上他氣得好像要殺人的臉,小手輕撫上他額頭上青紫的淤痕,運力到指尖,稍稍減緩他的疼痛。早知道他沒有間諜的天賦,興許一開始,派他去套趙王的話,就是個很大的錯誤。
「忘恩負義的女人,我是為了誰才這麼狼狽啊——!」
「為了誰?我認識嗎?」軒兒事不關己的接過話,指尖忽的用力,疼的蓋聶齜牙咧嘴。
「你——!」算了,他認輸了,比毒蛇還可怕的女人,遇到了算他倒霉。
「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水眸認真的凝望著他不滿的臉,軒兒一字一句,肅然道。犯不著再將他扯進來了,救嬴政,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事情。
「又想要過河拆橋?我才不要!這件事,我管定了!」
「你再干擾,我會殺了你。」軒兒的表情陰沉的可怕,那聲音宛如雪亮的刀子,狠狠的劃過刺進他的腦神經。見他瞬然失神的模樣,她繼續補充道。
「蓋聶,我欠你的,他日若有機會必定加倍奉還。我的事,你不要再干預了,別忘了,我們只不過是剛認識的陌生人。」話語乾淨利落,沒有一絲不合理之處,卻令他感覺到極度的不舒服,好像是胸口被硬生生的倒了一丘沙子,沉悶的發慌。
剛認識的陌生人?她就這麼認為嗎?突然,血脈深處湧出一股想要殺人的衝動,一股想要將她腦袋劈開,看看裡面究竟裝了什麼東西的衝動。
「好了,就此道別。」軒兒轉過身,確信自己剛剛那番話已經將所有的意思表明,接下來,她要做的事情,絕對會用瘋狂二字來形容。
龐大的白色屍骨覆地,為她認定的帝王搭起了一座骨山,嫣紅的鮮血染透了每一寸硝煙的大地,殘缺的旌旗,像是訴說著古老故事的長者,望著徐徐下落的夕陽,淌下了,世紀末最後一滴,眼淚。
就要來了,就要來了,天下變革的時候,就要來了!而能不能助嬴政在這樣一個歷史性的機遇中,脫穎而出,將會是他日後帝王之路的關鍵。
她已經沒有時間去懷疑自己是否做不做得到,而是,她必須要做到!必須要完成!
嗒嗒的馬蹄聲踏著清亮的月華,軒兒握著韁繩的手背青筋略略凸起,碎碎的月光勾勒著她的小臉,微微泛著一股男兒般強悍的不屈,又夾雜著女兒家獨有的柔弱。
嘶——
馬兒忽的仰天長嘶,收起前蹄,站起上身,軒兒握著馬韁的手瞬間被勒出了兩道嫣紅的血痕,碎裂的疼痛有如電流般直竄腦門。正當失控之際,修長的十指牽住了韁繩的上頭,伴隨著一聲熟練的吆喝,軒兒的身子由於慣性後傾,重重的撞在一個結實的胸膛上。
「我說過,這件事,我管定了!駕——!」蓋聶雙腿用力的夾緊馬腿肚,淡淡的修竹味隨著顛簸聳入鼻間。軒兒知道,她再怎麼阻止,只怕結果都會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