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暴君夜寵(1)
「咳咳咳——」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似銳利的刀鋒刺進耳膜，軒兒像是靈魂忽然歸位般，撒開腿急急的衝出去，吱呀一聲急忙打開門，焦灼的詢問道。
「怎麼樣？要不要緊，按時服藥沒，怎麼不多穿點，哎呀，天氣這麼冷，萬一要是凍著了怎麼辦？楚澈，你想氣死我不成？幹嘛傻笑？不准笑！」又羞又窘，軒兒這才發現自己輕易的中了他的苦肉計，那一連串連珠似炮的關心，已經將她出賣的徹徹底底。
「我想你了……」出乎意料的，楚澈溫柔的大掌覆上她略略冰涼的臉頰，輕笑，吐氣如蘭。軒兒微怔，一時之間竟不知作何回答才好。
「……對不起……」她尷尬的側過臉，不忍對上那乾淨得一塌糊塗的藍眸，純淨安寧，仿若整個世界光明而美好。就是這個神仙般的男子，用他單薄卻寬廣的肩膀守護著她脆弱的幸福，彌補著她犯下的過錯。
「你的本意是好的，是那些奴隸活該，軒兒，你並無過錯，無需自責。」這樣，我會很心疼。接下來這句話，他忍著沒說出口，只是細細的觀察著她消瘦的小臉，淡紅的粉唇，無神的水眸，指尖微微泛疼。
「不對，錯在我。如果當初我不是這麼固執的要求廢除奴隸制，如果我可以提出好的詳盡的方案，那麼這次的慘案就不會發生，你，你也不必因為我的錯而被那麼多人唾罵！」說到後面，音調陡然提高，仿似古箏中的驚弦般高亢嘹亮。水眸驟然緊縮，綻出耀目的光芒。
不要，她不要，她不要他為了保護自己而承擔罪過，她也不要不染一絲塵埃的他為了自己雙手沾滿血腥，變成可怕的地獄修羅。
「我可以認為，你是在擔心我嗎？」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故意這樣來安慰我，楚澈，我不如其他女子那般軟弱，我感激你，並不代表我可以看著你為我背負那錯誤的一切，是我的錯，我就得認！可是……」這幾天自己卻膽小如鼠，躲在軒殿，閉門不見任何人，還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嗎？
呵，確實已經沒有那個資格。
看出了軒兒的哀靡，楚澈悄然挽住她纖弱的小手，像是牽著三歲的稚童般將她帶到楚宮高高的城牆上，舉目遠眺，整座陳都繁華的景象盡收眼底，似乎那場聲勢浩大的動亂並沒有給陳都的百姓造成絲毫的困擾，可軒兒很清楚，這只不過是華美的假象，她是親眼見過那些解脫了枷鎖的奴隸們是多麼的瘋狂，多麼的殘暴，多麼的嗜血，多麼的貪婪，多麼的無情，多麼的冷酷。
「軒兒，你覺得現在的陳都，如何？比之先前所見的荊州，又如何？」楚澈一直緊握著她的手，溫熱的掌心傳遞出暖心的力量，好像是帶有魔力般，這些天來她心裡所積鬱的痛苦，難受，那一座座高高凍結的冰山被他一個動作，便輕輕的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奇妙的安定感，讓人無端端的平靜。
「陳都還是這麼平靜，雖然經歷過無數次的災難和襲擊，可比之荊州而言，陳都就像是一池水，無比的包容。而荊州是一面遁甲，滿是創傷，卻仍然屹立不倒。」的確，荊州城的城角下那大片奇特的暗紅，道道鮮明的裂痕，是歷史與時間共同遺留的血跡，是那些為國出生入死的將士們忠誠守護的英魂。
「比喻的很形象，可這層平靜的表象後面，其實是巨浪滔天。物有兩級，萬物相生相剋，動亂之前的陳都，與現在並無多少區別，底下卻隱藏著那麼深的波濤。就如同身體內暗藏的毒瘤，在剛生成的時候拔出，必已經生成的時候拔出，要來的有效。」藍眸遠遠的眺望著整座陳都，悠遠而深邃，仿若菩提樹下參透了佛理的神明般。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難道，他是想說這次的『奴隸風暴』事件，其實是利弊相依嗎？可是，利在哪裡？她根本看不到。
「虧得你，我才發現原來解除枷鎖的奴隸力量竟會是這般的強大，一旦所有的奴隸醒悟，想要獲得自由，你認為他們最想殺掉的，是誰？」楚澈轉過身，定定的凝望著軒兒，眸底彷彿深藏著一萬個宇宙，浩瀚的星辰閃爍不定。
她微微倒抽一口冷氣，回想一下，如果真的楚國境內的奴隸全體反抗的話，楚澈的王位即使保下，楚國的國力也會因此一蹶不振，而定會被他國藉機侵犯。
「這確實是顆大毒瘤，軒兒，其實我應該要感謝你，讓我盡早發現這個問題。」
長遠利益而言，奴隸制的廢除是歷史的必然，可連自己都因為『奴隸風暴』事件而變得搖擺不定，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可他，卻始終堅定不宜，哪怕是由他親自帶兵鎮壓。楚澈的遠見，足以彰顯出他是天生的王者。
凝望著他完美的側臉，軒兒略略出神，忽然，秀眉微挑，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咻——
軒兒突然袖中單手翻飛，三枚銀針往右面草垛中狠狠的射去。利落的穿透骨節的聲音，附加著一聲淒厲的長喝，一名奄奄一息的奴隸豁然而出，手中緊抓著一塊石頭朝軒兒撲來。
卡嚓——
反手巧妙一扣，軒兒狠抓住他的雙肩，微一用力，令其肩胛骨瞬間錯位。再踢腿一踢，奴隸當即如一條鼻涕蟲般趴到在地，整個過程花了不到半秒的時間，真正的快如風，迅如雷。
「你是何人，居然敢入宮行刺？」厲然的怒喝聲令週遭的空氣為之一僵，軒兒表情冷漠到極點。其實不用猜她也知道必定是因為楚澈大肆的鎮壓奴隸暴動而引起的仇怨。
「帝林，將他壓下去，給我好好審問！」軒兒不願再多浪費口舌，直接對楚澈的貼身侍衛帝林下達命令。忽然，奴隸後頸上的那個標誌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越想越不對，軒兒暗驚一聲，不好！
千算萬算居然會忘了算最為關鍵的人物，該死！千萬要來得及啊——
「軒兒？」見她表情怪異，神色匆匆欲要離開，楚澈疑惑的喊道。
「我一炷香後回來！」拋下這句話，軒兒腳下如生了風般，快速的消失在他的眼前，那焦灼不安的表情好像在預示著那可怕的未來，亦為那場戰役的爆發，埋下了導火索。
戰國的歷史若要追溯，就得從周天子姬發建立周朝開始，大力推行分封制，雖擴大了疆土，可也為諸侯割據的戰亂局面的形成埋下了禍根。各方諸侯擁有自己的土地，人口，軍隊，財產，力量隨著時間的流轉而漸漸強大。相反的，周王室內亂不斷，先有周幽王為求褒姒一笑而烽火戲諸侯，導致犬戎造反，西周滅亡、周平王遷都洛邑，周朝勢力一落千丈，因此齊宣王振臂一呼，高打著『尊王攘夷』的口號於會稽山陰稱霸，再接著是『楚王問鼎』，中原霸主再度輪換。
而到了戰國中期，周王室基本上已經名存實亡，雖然根本不可能恢復以往周朝的強盛，然只要尊號還在，於各諸侯國而言就是一枚再好不過的棋子。令軒兒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枚棋子居然會在楚國！
她簡直不敢想像周朝最後的周郝王居然會隱居在楚國，剛剛那個奴隸頸後烙上的便是周王室獨有的標記，這一切，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設下的陷阱，引自己前去？
獵獵的風在耳邊呼嘯而過，發出巨大的聲響，軒兒緊握著韁繩的手指關節處慘白的厲害，秀眉緊蹙，下唇輕咬，雙腿緊緊的夾著馬腿肚。白色的駿馬撒開四蹄，若猜著風般狂奔，一路上濺起浮塵無數，遠遠看去，就像是一片灰色的薄紗。
身後還有四五匹黑色的駿馬在狂奔追趕，領頭的是楚澈的親信——貼身侍衛帝林，由於是抄的小道，雖駕馬速度比不上軒兒，可距離亦不算拉的很遠。
一路上，心頭那股不好的預感愈發的強烈，軒兒越想越不對勁，廢除奴隸制的法令頒布怎麼會引起那麼大的暴動？就算是奴隸們對奴隸主怨恨已久，可依她的瞭解，大多數奴隸是心地善良，沒有野心的，他們任勞任怨，默默的忍受著命運賦予他們的一切不公平。而且按照他們的思維與智商，想得出召集在一起引發那麼大規模的暴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