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彪悍狂野(1)
突然,大掌扣住她的手腕,回首對上楚澈複雜的藍眸,裡面有震驚,有詫異,有憂傷,有喜悅,有熾烈的愛意,有許多許多她看不懂,道不明的東西。
「這昏君三番四次害你,今日更是要置你於死地,你不殺他,我殺!我不會讓你沾染上半分,弒君的是我,謀逆的是我,與你毫無半點干係!」義正言辭,故意大聲的說出這番話,楚澈心中的苦澀更是如漂於水面的顏料般,悄然蔓延擴大。
軒兒,你何苦為我如此?你可知背負著這一切,日後你要承載多少罵名?多少白眼?多少唾棄?他的心,突然疼的無以復加,痛,卻甜蜜著,這便是情嗎?
「來人,澈安君為救楚王,拚命抵抗,將他拿下!」
要承擔罵名,她不怕!她怕的是自己重視的人離開,沉夜之殤,令她覺醒了。在身邊的人,一旦認定,即便是耗盡全力,粉身碎骨,她也要去保護!因為,那是於她坎坷的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人,是給一直在地獄的烈火中煎熬的她帶來光明的人!
她,絕對不容許這個世間,有任何人傷害她重要的人!誰若敢動,必將千倍,萬倍,千萬倍的討回來!
兩名士兵立馬知曉了軒兒的意思,裝出扣住楚澈的模樣,軒兒用劍狠狠刺進楚王的大腿內側,令其疼的刻骨,慘叫如鬼。
「速寫退位詔書,不然,下一劍刺中的,就是你的心!」此時的她,徹底的打回原來的模樣,冷血,殘酷,無情,狠硬,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可這樣的她,更讓他心疼不已,那麼堅強,似乎沒有一絲破洞,可他很清楚,她的心早已破了個大口子,卻固執的隱藏著,不讓任何人發現。
「孤王寫,寫!孤王馬上寫!」楚王凌亂的髮絲,陰白的臉,顫抖著骨瘦如柴的手執起刻刀,攤開竹簡,遲疑著,五官痛苦的皺結成一團。
「快點!」軒兒毫不客氣的一劍再度刺進他血流不止的大腿,那副淒慘的畫面令在場的歌姬全然昏了過去,而她,一如白楊樹般屹立不倒。
楚王聞言,乾瘦的身子又劇烈的抖了下,他或許從未想過自己的結局竟是這般淒慘,不斷的算計,算計,成功的扳倒楚澈當上了楚國的大王,沒想到,最終還是落在了他的手裡。
「很好!」望著手中一副標準的楚篆,軒兒唇角的笑意更深,對上楚王飽含期待的眼,水眸掠過一絲凜冽的冷意。
嚓——
一劍封喉,毫無痛苦。當鮮血順著劍鋒緩緩湧出的剎那,她好似崩潰了般,全身一點氣力也無。
歷史,由她親手改寫了,日後,到底會發生什麼,一切的一切,開始變得無法估計。
「軒兒……」楚澈掙開兩個士兵的手,緩緩向前,一把將表情僵滯,仿若靈魂脫殼的軒兒緊抱在懷中,好似她是個易碎的瓷娃娃,必須小心翼翼的呵護在手心。
「沒事了,沒事了。」他柔聲的安慰,將神智游離的軒兒帶回現實。
熟悉的容顏,熟悉的白玉蘭香味,熟悉的優雅,熟悉的音調,熟悉的溫柔,一切的一切,是那麼的熟悉,熟悉的令她莫名沉醉。
這一夜,亦或許是她掉下懸崖後,最累,心力交瘁的一夜。
努力的張開雙翼,守護於自己而言重要的人,即便殺光天下人,眼皮都不會眨。
楚澈趁其不備,點住軒兒的睡穴,大掌輕柔的逝去她臉上故意塗抹的灰塵,露出一張白皙嬌嫩的容顏,惹人無限愛憐。明明是一具小小的身體,一個玉一般的小人兒,卻潛藏著無限的力量,只消一眼,便可讓人全身心的信任。
軒兒,你變了,可是,變得令我更加無法自拔,永遠,永遠,都不想再放開你。
永遠……
這血腥的一夜,被後世記載為,楚考烈王夜宴不慎遇襲,傳其位於同父異母的澈安君,自此,澈安君更名為楚幽王!
所有的一切,似乎順理成章,而軒兒心裡很清楚。就在她執劍的那一刻,注定的歷史,已被她悄然改變。因為,據史記所載,歷史上的楚幽王,乃楚考烈王之子,可由於她的干涉,楚考烈王有關的若干人等被全部屠殺,雖然不是她下的命令,可這與她親手殺掉沒有任何差別。
整個楚國的命運之輪,甚至日後整個天下的走向,也由於這場政變,而變得更加撲朔迷離。群雄崛起,誰覆江山,一切,都成了未知之數。
此刻的楚澈,已為楚國實質上的君王,雖然還未進行正式的加冕禮,而百官對此,即便是心存異議,可礙於軒兒暗地裡處死了好幾個偏激,妄圖查清真相的臣子,也只好就此作罷。畢竟,楚澈比之楚考烈王更得民心萬倍!
水眸略瞇,望著身著紫金紋邪袍,頭戴華美冠冕,緩緩踏步而行,穩重如山的楚澈,軒兒有種恍惚的錯覺。似乎一瞬之間,他便不再是那高雅如仙的男子,而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指點江山的帝王,是偉岸不可仰視,整個楚國,整個天下的主宰!
「大王,真夫人正於殿外求見。」宦官尖細的通傳聲,令軒兒豁然一驚,視線落到了門外。真夫人?楚澈被囚禁了十幾年的生母?
匡當——
門轟然被人強硬的一腳踹開,一股濃重的酒味瞬時充盈整座宮殿,軒兒秀眉輕蹙,望向門外。只見一嫵媚嬌弱,雲鬢凌亂,衣裳暴露,囂張跋扈的妖艷婦人昂首跨步進來,丹鳳眼飛翹,眸光突然銳利的鎖定在楚澈身上。
三步兩步快速上前,揚起枯瘦的小手,其速之快,完全來不及阻止!
啪——
一記響亮的大耳刮子,五個鮮紅的指引騰然凸印在楚澈優雅的側臉,突兀而刺眼,殿內眾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氣,垂首,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氣氛,一時之間變得尷尬而彆扭,楚澈淡藍色的眸子淡定若一池安靜的泉水,不泛一絲波瀾。
「孽障!你還有臉見老娘?若不是你,老娘會被那小子關上十幾年?老娘會失去你父王的寵幸?居然現在才來救老娘,真是沒用!」尖銳刺耳的叫罵聲,若犀利的銀針,刺得軒兒耳膜處脆生生的疼。
眼前這個毫無教養,邋遢無禮,野蠻衰老的婦人,竟是溫文爾雅,高貴無雙,風華絕代的楚澈,他的生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真的不敢相信,打死都不會信。
「孩兒救駕來遲,還望母后恕罪。」從容沉穩的回答,聲音淡淡的,如落葉拂過水面。
「胡說八道!真以為你老娘不知道嗎?你為了一個賤人,居然連老娘也不要了,若不是楚王心懷仁善,老娘的命,早沒了!當初怎麼瞎了眼,生了你這麼只白眼狼!」真夫人毫不客氣的用手直戳楚澈腦門,氣勢洶洶,口沫飛濺,儼然一土匪頭子。
這真的是楚澈的娘親嗎?軒兒心中的疑問再度加深,且不止她一人這麼懷疑,殿內屏著呼吸的侍女宦官們,皆把腦袋低到了快要鑽進地縫裡的地步。
楚澈隱於袖中的十指緊攥,關節處慘白的厲害,手背上根根青筋凸顯,彷彿在努力壓抑著什麼。藍眸沉暗如灰,良久,才艱難開口。
「母后教訓的是。」
「老娘還沒說完呢!想當初為了生你,差一點死掉!你倒好,如今翅膀硬了,到把老娘扔到一邊了?難道從小你學的忠孝之道全掉陰溝裡了嗎!」雷厲的訓斥聲,說出來的一句比一句難聽,一句比一句刺耳。濃烈的酒氣似海潮般,一浪高過一浪。
楚澈即便涵養再好,臉上的表情亦微微變色,為了保住娘親的性命,他十幾年來以血喂楚考烈王,年僅十歲便被派去戰場,多少次九死一生,換來的,卻是如此可笑的場面。
「怎麼不說話》難道老娘說錯你了嗎?啊?」
「住嘴!」軒兒怒喝道。單手銀針翻飛,咻的一下,若獵獵的風狂掃而過,穿透真夫人頭上的珠花,刺進其旁邊的朱漆柱內。
「大膽!憑你個黃毛丫頭,居然敢對本夫人無理?來人,還不將這臭丫頭拿下,拖出去砍了!」真夫人好不容易知道自己的兒子總算當上了王,還沒囂張夠,就被人煞了威風,哪裡會罷休,當即非要置軒兒於死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