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宣戰前夜
1905年三月，當遠東戰場上的俄軍全面潰敗時，在歐洲的德國皇帝卻忍不住腳癢癢了一下，興致勃勃地去訪問北非摩洛哥的丹吉爾。哪知這個地方已經隨著英法協約的達成，法國以其殖民勢力撤出埃及為代價，得到英國的允許在摩洛哥自由行動。因此，法國與西班牙籤訂了一個瓜分摩洛哥的密約，並把這個密約的副本交給了協約夥伴——英國。
無論是英國還是法國，或者西班牙，都沒有把這些幕後交易告知在摩洛哥有若干利益的德國。受到冷遇的德國皇帝暴怒了！法、德邊境上的火藥味一天比一天濃，歐洲的上空籠罩著厚厚的戰爭陰影。
這一切都沒有影響德國在遠東的政策。
22日的青島外海日光綺麗、風平浪靜，兩艘以此為錨地的中國巡洋艦「海圻」、「海天」，一前一後地駛出軍港。兩艘軍艦上，從艦艏經主桅到艦艉，滿滿地懸掛著各色彩旗，艦面戰位的官兵們一色的白色海軍服，整齊地排列在兩舷享受清新的海風。
當南邊的海面上出現一艘懸掛著德國海軍旗的巨大艦船出現時，兩艘巡洋艦同時拉響了汽笛，「嗚嗚」的汽笛聲越過海面，又被南方出現的德**艦以單一的長鳴聲和升起的彩旗反射回來。
海軍北海艦隊司令薩鎮冰中將和巡洋艦隊司令兼海圻號艦長程璧光少將並立在艦橋上，用望遠鏡仔細地打量緩緩駛近的大型戰艦。這艘懸掛著德國旗的戰艦是1903年中國與德國達成軍事技術全面合作時的成果之一。即將以中國最北面的大河「黑龍江」命名的裝甲巡洋艦由德國斯德丁的伏爾鏗造船廠建造，藍本為口木海軍的「八雲號」裝甲巡洋艦，卻比1900年建成的「八雲號」多了一些新的東西。
「這船什麼時候能換掛咱們的國旗和軍旗？」程璧光看著行來的戰艦，口水滴答地自言自語。在巡洋艦隊司令官的心裡，已經把自己的司令旗早早地移到「黑龍江」的前主桅上了。這艘141米長，20.3米寬，排水量10800噸的裝甲巡洋艦毫無疑問會成為北海艦隊的旗艦，當然也是巡洋艦隊的旗艦。
薩鎮冰沒有一丁點回應少將問話的意思，他舉著望遠鏡說道：「看，跟八雲號還是很有區別的，前後主桅的距離縮短了，舷側炮位減少了，後面卻增加了一座雙聯主炮台，完全符合總司令對未來戰艦的設想。嗯，這艘訓練艦將是帝國海軍戰艦艦隊的基礎。」
「訓練艦？！」
薩鎮冰摘下望遠鏡，看著面有失落之色的程璧光道：「對，訓練艦，就駐泊在青島，輪訓官兵。短期內是不會換旗的，免得口木人急得跳腳啊！」
程璧光哼聲笑道：「口木人遲早都會知道，他們的探子無孔不入！」
「知道就知道吧！咱們面子上的東西還是要維持，否則英、法等國也要出面干涉了。歐洲鬧得那麼厲害，大戰一觸即發，咱們還能不收斂一點？真要在這個時候爆發歐洲戰爭，我們後續的戰艦從哪裡來呢？聽嚴大臣說，明年將是總司令規劃中的海軍大建設第一年！這不，總司令都去美國了，只要美國對咱們增加軍艦沒意見，口木人、英國人和法國人也就不好站出來反對了。」
薩鎮冰是從一個老海軍的角度來看待李燾出訪美國的。如果把這個視角換成外交大臣唐紹儀，李燾出訪則是具有長期戰略性的意義；換作德國人的角度來看，則是中國在積極地替德國完善中德美三國同盟的戰略計劃。為此，付出一艘裝甲巡洋艦的代價並不為過。
「反對？！」程璧光冷哼一聲道：「我就不明白了，就憑英法在長江口的那些炮艦，只要咱們的海天、海圻開到南邊去晃一晃，洋人們的氣焰就要收斂許多！只是，總司令為何禁止我們去南邊呢？兩年了，海天、海圻已經兩年沒在長江口出現了。」
薩鎮冰的回答很簡單：「不知道！估計是外交因素。」
程璧光又舉起了望遠鏡，此時，「黑龍江」距離「海圻」不過6000碼。
「減少四門152mm副炮，增加一座雙聯裝203mm主炮和一些噸位……司令，有這個必要嗎？」
「有！下一艘艦會更長一些，取消全部152副炮，再在艦艏增加一座雙聯裝主炮，副炮改為75mm和40mm速射炮。這麼一來，我們的裝甲巡洋艦就會擁有八門主炮，炮擊指揮就簡單了許多。轉向，迎上去。」薩鎮冰說著，舉起了右手，航海長立即下令：「左舵3，加速到8節。」
「海圻號」加快速度向左轉，將舷側完全袒露在「黑龍江號」面前。
「在火炮的問題上，無論是海軍還是陸軍，我都相信總司令的決策。玉堂，等第一批艦員輪訓結束，我建議你暫時離開艦隊，去華北軍團榴彈炮部隊待上一段時間。」
聽了薩鎮冰的話，程璧光心中一冷，尋思著莫非巡洋艦隊司令一職要由閩系將領來擔任了？畢竟，嚴復、薩鎮冰都是閩系出身，而自己卻是廣東人吶！
「沒有別的意思。」薩鎮冰似乎能夠感覺到程璧光的心態，溫言道：「去陸軍看看，無非是學習一下陸軍炮兵的一些先進之處。巡洋艦隊司令一職由我代理，等你回來後，估計就有兩艘裝甲巡洋艦歸你指揮了！不過，都是訓練艦！等你上去黑龍江看看就知道。」
一條十人舢板把薩鎮冰和程璧光駁運到了「黑龍江號」上，負責接收新艦的劉冠雄上校和德國海軍方面的代表本克多弗上校快步迎上，帶著兩位中國海軍的實際負責人參觀新艦。
訓練艦，這絕對是訓練艦！略顯狹小的儲煤艙、彈藥庫換成了足夠1400人居住的住艙和淡水、糧食儲存艙。這麼一來，這艘巡洋艦就只有3000海里的續航力，根本不能完成「巡洋」任務。對於上層建築來說更是如此，前後兩套無線電測距設備、前後兩個光學測距戰位、減少了的炮位、唯一的魚雷發射管和艦艉水雷布設機構、擴大了的航海艦橋……這些都證明「黑龍江」號是不折不扣的訓練艦！
程璧光略微有些失望，當前的中國海軍太需要主力戰艦了！不過，他又暗暗安慰自己，把訓練艦改裝還原為主力戰艦還是很容易的。
「……鍋爐比口木的八雲少了，只有16座，可是效率高了，活塞蒸汽機也多了一部，因此航速比八雲略快一些，為21.5節。德國海軍已經製成可以用於大型軍艦的蒸汽輪機，繼『松花江號』之後的『遼河號』、『海河號』都將配備這種新的動力設備，航速還會再快一些。」劉冠雄滔滔不絕的向兩位司令介紹著自己的新艦：「以後的戰艦噸位還要增大，體型會更加修長，火炮口徑也會增加到九英吋以上，只要德國海軍能裝備的，咱們都有！中德友誼萬歲！」
「哼！」薩鎮冰有些不滿地道：「別忘了克林德和八國聯軍！這個世道誰也說不清楚！」
劉冠雄忙立正應答：「是！」
薩鎮冰又問：「這艘船，英國人知道嗎？」
「知道，出北海的時候就一直有英國船跟著，在蘇伊士運河，還有英國人登船檢查，岸上也有人照相。」劉冠雄畢恭畢敬地說道：「不過，英國人是不太會介意的，他們還希望得到咱們的訂貨呢！所以，即便有些介意，都是嫉妒德國人而已。」
「蒸汽輪機可靠？」
剛剛去過歐洲的劉冠雄回答這些問題顯然游刃有餘：「可靠，英國人和德國人都在中小型艦船上試驗過了，英國人在『蝰蛇』號驅逐艦上裝載了蒸汽輪機，讓該艦的時速達到37節！聽說，英國要新建的一艘萬噸級以上戰艦，就是採用蒸汽活塞機和蒸汽輪機聯合驅動。」
薩鎮冰頷首微笑，他是相信英國海軍的，也一直視英國海軍為標范，既然英國人都在用蒸汽輪機，那「遼河」、「海河」自然也能用了。
一個滿臉油污的軍官從機艙鑽出來，甫一見到薩鎮冰等人，不禁有些慌張，手忙腳亂間舉手敬禮，躲到一邊。
「子英，這是誰？」
劉冠雄忙道：「林寶藩中尉，見習輪機長。」那中尉聽到將校們談及自己，站得端端正正，卻為自己的一身油污而有些惶恐。
劉冠雄小聲在薩鎮冰耳邊道：「這是林軍門（林泰曾）的嗣子。」
「噢！」薩鎮冰眼睛一亮，瞇眼仔細看看中尉，親熱地招呼道：「你就是林寶藩？我聽說過你，前年海軍部推薦去美國上安納波利斯軍校的名單上就有你。為何不去？」
中尉再次立正，挺著胸膛大聲回答：「報告司令，職部以為，海軍需要艦長、需要槍炮官，更需要輪機技師！」
薩鎮冰愣了愣，伸手在中尉髒污的肩膀上拍打了一下，笑道：「好小子，不錯！這條船的鍋爐、活塞機，你搞明白了？你能不能單獨管護這些機器？」
「能！」
劉冠雄又在薩鎮冰耳邊低語：「這小子在英國學的就是輪機工程技術。」
薩鎮冰向林寶藩揮手道：「忙你的去。」等中尉走遠後，他向程璧光和劉冠雄說：「你們仔細看看，如果他確實能獨力管護機器，就給他配幾個伶俐好學的助手，等他把人帶出來了，我給海軍部打報告，調升他去錦西軍港造船廠。這種人不能留在艦上，浪費了！」
「司令……」程璧光不解，擔心地看向薩鎮冰。薩鎮冰笑道：「這是要重用他，輪機工程，正是咱們海軍籌建錦西造船廠急需的人才！」
「錦西造船廠！？」劉冠雄出國近半年，聞聽此話驚喜萬分卻又半信半疑。他知道錦州有中國最好的鋼鐵廠、機械廠，有最好的克虜伯炮廠，錦西軍港也初具規模。因此，在錦西籌建海軍造船廠是極有可能的。不過，四條戰艦（其中一條相當於德國白送）已經消耗了海軍兩年軍費的大半，海軍哪裡還有錢呢？
程璧光見薩鎮冰微笑不語，忙道：「明年是海軍大建設的第一年，首要任務是就完善青島修船廠、籌建錦州海軍造船廠。這個事兒，決計假不了！」說著，他又向薩鎮冰道：「司令，甲午一戰後，朝廷把咱們的老人革遣的差不多了，如今幾道公（嚴復）在海軍大臣任上，為何不把他們統統請出來？」
「看看陸軍。」薩鎮冰緩緩道：「那裡除了幾個武毅軍的老頭子外，都是年輕人了！總司令從天津打到遼西，依靠的都是年輕人。事實證明，年輕人比咱們有腦子，有衝勁！海軍也當一力效仿！如今，就是葉統領（葉祖珪）都很少上艦了，成天忙著張羅海防炮兵的建設；我看我也幹不了幾年了，這個新海軍還是要像林家小子這樣的年輕人來挑大樑。不去安納波利斯？有趣，有趣！不愧是林公（林則徐）後人吶！子英，給咱們海軍好好照看著這些年輕人才！」
「是！」
艦橋上，德國海軍上校已經指揮著「黑龍江號」緩緩靠上碼頭，海圻、海天二艦則分別停靠在稍後的位置上。一個簡單的交接儀式後，掛著德國旗的「黑龍江號」正式加入大中華帝國海軍戰鬥序列……
北京，太尉胡同，國防軍總參謀部。
傍晚時分，一輛門邊站著兩名禁衛軍軍官的黑色「大陸」牌轎車徑直駛入，身著上將軍服的載湉鑽出車來，向立正迎候的葉長生連連擺手，兩人神色親熱地並肩而行。
「聽說，德國人提出簽訂《中德軍事同盟條約》？」載湉邊走邊說，看到葉長生點頭承認後，又道：「總理是怎麼看的？」
「昨天發來了密語電報，總理的意思是緩一緩。那個羅斯福還在擺架子，只派了副國務卿迎接、陪同總理搞什麼參觀。美國人顯然對中德美三國同盟不感興趣，他們與英國、法國之間有著很深的淵源，而美國國內興起的孤立主義風潮也影響到了羅斯福的決心。」
葉長生推開門，請皺眉思索的載湉入座後，才繼續道：「如果拋開中德美三國同盟的想法，則美國人對我們的接受度將大大增加！美國人不傻，如今歐洲戰雲密佈，他是不願意為德國承擔軍事同盟的責任，當然也不願意為中國承擔軍事責任。因此，德國人的想法終究只是想法，要實現起來很難。畢竟，對於美國人來說，他們有很多種選擇，在沒有看到足夠的利益之前，他們只會保持當前的狀態。」
載湉看著總參謀長辦公室牆上的世界地圖，問：「如果我們戰勝了口木人，美國人的態度會發生改變嗎？」
「會！一定會！」葉長生微笑回答：「只是中美關係更加密切的改變，並不涉及德國人。」
「東北軍團已經做好了準備？」
葉長生朗聲道：「是！十一個滿員師三十萬將士枕戈待旦，駐俄軍觀察員亦已安全返回。東北軍團只等陛下對俄宣戰，即可進軍擊敗俄軍，收復吉、黑兩省和海參崴地區！」
載湉擔心地道：「只是美國人那邊遲遲沒有表態……」
「美國人不是不表態，他們是慎重地等待著東北之戰的結果。陛下，宣戰吧！下令吧！」
葉長生白皙的臉上浮顯出興奮的紅光，凝視著皇帝的眼睛放射著誠懇而熱切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