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炮擊試驗
飄飄灑灑的雪花不時進入望遠鏡的視野，卻沒有干擾武毅新軍軍屬炮兵一旅代理旅長馬國寶的視線。他的注意力死死地鎖定在白茫茫的曠野裡有些突兀的目標之上。
這些由高粱桿、木板、圓木、樹枝等物構成的目標是不久前才被「炮眼」找到的，炮旅前進指揮所很自然地就推進到這個可以用望遠鏡來觀察目標的地方。當然，這只是一次拉練，實戰中，堂堂的旅長不會將指揮位置推進到這個營級炮兵指揮官的位置上。之所以如此，主要原因是馬國寶需要切實瞭解對於自己來說已經有些陌生了的炮兵部隊。
陌生的感覺，不是人和人之間是否相識的原因，而是裝備和戰術的改變。
「報告旅長，野戰電話已經接通！」旅屬通訊分隊的中尉隊長大聲地報告後肅立不動，等待旅長的下一個命令。
馬國寶又在望遠鏡裡打量了一回那些「目標」，這才放下望遠鏡走到地圖桌前，將剛才觀察的目標與地圖上標示出來的方位驗證過後，才沉聲道：「要一團！」
中尉很快接通了一團前指。
「老二，我是大哥。」剛剛履任的馬國寶忍不住在接通電話後閒聊了一句，卻不等對方回話就咳嗽一聲命令道：「一團，我是旅制，演習區三號地圖，方位12—60發現目標，十分鐘內，你部務必查明目標並呈報炮擊方案，我要的結果是八里台的炮擊！」
八里台的炮擊，在武毅新軍炮兵指揮官心裡是一個已經破譯了的神話，也是一個戰術名詞的代號。這一次，馬國寶向自己的弟弟提出了這個要求，那就意味著，炮兵第一團要用下屬三個營的不同型號火炮，在以炮連為單位的不同陣地上開火，達成炮彈同時命中目標，以一輪齊射殲敵的效果。這，是對付暴露的重兵集群最有效的炮擊戰法。八里台，李燾做到小規模的同時彈著，如今，卻是實打實的一個主力炮兵團實施同時彈著射擊，難度無疑是有著天淵之別。
炮兵一團指揮所建立在高地的山脊上，這裡本來是一個天然的凹地，加上木板頂蓋和一些帆布後，進駐人員和裝備後，就成了臨時指揮所。
李燾端坐在一旁，看著忙碌的馬國強和一般參謀們，聽著他們用電話呼叫各連，卻是神色冷峻，一臉「你們的工作跟我無關」的樣子。
「報告！榴三連報告，目標區發現目標，方位12-60！」手裡還拿著電話聽筒的參謀報告完畢後，用空閒的另一隻手抓住了鉛筆，等待團長的命令。
「榴三連位置？」
「四號陣地。」
馬國強稍微沉吟了片刻，很快就命令道：「呼叫榴一連基準炮，一分鐘之內對山坳路口實施試射！」
李燾在心裡重重地「嗯」了一聲，他的眼光剛才隨著馬國強的命令掃過地圖，榴彈炮一連的陣地處於全團陣地的核心位置，因此，應該用這個連隊基準炮的試射結果來指導全團的射擊。
遠遠地，一聲轟響傳來。指揮所內，立即有在炮隊鏡後保持對試射點觀察的參謀軍官將彈著點報上。接著，拿著電話並未放下的參謀又報告道：「彈頭飛行時間45秒！全裝藥、瞬發引信，方向1023，仰角438！」
不等馬國強下命令，其他參謀們無聲地工作起來，他們是要通過基準炮與其他各炮連的位置關係，換算出各炮連的預發坐標、裝藥、仰角並提出最少三個修正量。這三個修正量是包括75、60炮營在內的全團火炮對預定目標射擊的參數值。
在李燾的炮兵裡，炮連指揮官的作用被縮小了，直接射擊命令統統來源於營級射擊指揮所或者團級指揮所。炮連長需要做的工作是修正炮營或者炮團指揮部下達的標準指令，以便自己所轄各炮能夠準確命中目標。
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一名參謀率先打破沉默報告：「炮三營（裝備75、60速射炮）完畢！
李燾偏頭看了看那名參謀，將他的模樣印在腦海中。如果炮擊效果檢定出這位參謀提供的參數正確，那麼，這參謀就是炮一團帶給大帥的驚喜了！要知道，他的工作量是別人的兩倍，卻率先完全工作並報告。
「炮一營完畢！」
「炮二營，完畢！」
馬國強走到地圖前，檢查了一遍各參謀標注的營炮擊參數，略加檢查後點點頭，沉聲道：「命令各營，射擊任務，一號檢驗點西3600米，螞蟻群，團指下發參數，一輪齊射，同時彈著，準備好了報告！」
李燾起身走到了炮隊鏡後，觀察員立即閃到一邊，騰出了這個關鍵性的位置。
連接各營的野戰電話立即將射擊指令發出，很快又從各營得到所轄各連對營標準射擊參數的修正。
團指揮部裡的作戰參謀們又一次投入緊張的運算。這一次，將以團標準炮彈頭中的時間為基準，換算各炮連發炮時間的先後順序，以此達成距離目標不同方位、遠近的火炮炮彈，能同時命中目標。
「標準時間，16時5分零秒。一營，標準（加）12（秒），二營，標準（加）31，三營，75標準04（此處的0代表負數）、60標準07，檢查準備！」
馬國強下達命令的同時，參謀們紛紛對表。實際上，炮兵參謀與主官對表是一種必須養成的習慣，必須保證各人手中的鐘錶誤差不超過三秒。
不久，各營聯繫參謀分別報告準備就緒。
馬國強一手拿著話筒，眼光緊緊黏在另一手中的懷表上，就在秒針指向11的瞬間，他爆喝道：「10、9、8、7、6……1、打！」
不遠處，已經響起了火炮的轟鳴聲，那是炮彈初速較小的60、75速射炮在射擊，就在馬國強「打」字出口的瞬間，作為基準炮的榴彈炮一連一號炮也發出了怒吼，接著，按照下發時間表，各營、連、炮依次發射，全團36門火炮一輪齊射，用時17秒。
炮彈在空中發出不太一樣的嘯叫聲，呼啦啦地從各陣地飛向目標。
李燾在心裡默算一陣，提前狠狠地眨巴了眼睛後，目不轉睛地等待著。
曠野上，松林裡邊，突然閃出一道強光，這是一道足足有百米大小的強光團！地面的積雪被看不見的手一下子揚起，將炮彈裝藥產生的硝煙完全掩蓋，似乎只有火光和呼嘯的彈片才能證明，這個地區遭遇一次突如其來的炮擊。
接著，「匡啷」一聲巨響才在群山的回音作用下，將大地震得猛地跳了起來，地面上的一切都在那瞬間搖晃，雪地上的積雪更是配合著將爆炸的衝擊波範圍用一個揚起積雪的圓圈標示出來。
「報告，命中！」
佔據了炮隊鏡的李燾自然要擔負觀察員的責任，在他的眼裡，遭受炮擊的目標區域內已經沒有了高粱垛子，也沒有了小木屋，只有一片被猛烈炮擊後的狼藉。
36發炮彈，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炸開，誤差絕對不超過一秒，這個聚36次爆炸為一次爆炸，也才用鋼鐵和能力覆蓋了目標區域。可以想見，如果目標區域內真的有一支軍隊的話，那麼巨響過後，軍隊將不復存在。
「馬國強，下一次的科目是全軍團級以上火炮單位的同時彈著射擊！還是你負責指揮。」
馬國強眼中閃過一抹興奮的神光後又黯淡下來，不過他還是挺胸立正，大聲應答：「是！」
李燾看出了炮兵團長的心思，自己剛才下達的命令是在暗示什麼呢？嗯，是擔任旅長的哥哥將接受目前是團長的弟弟指揮！還不包括這個意思，更大的意思是——全軍火炮如果在某次戰役中統一使用的話，馬國強中校將是第一位的總指揮官！他走到馬國強面前，一改在這個指揮所裡板著的臉孔，露出一絲笑意道：「炮眼分隊暫時隸屬於炮一團，你要與炮眼磨合出一個最切實的及時聯絡機制，要拿出最快的火力反應效果。十分鐘……太長了，今後的戰場上，戰機是稍縱即逝。」
說著，李燾拍了拍馬國強的肩膀道：「來，我們去找馬旅長，一起去看看炮擊實況。」
炮一旅前進指揮所裡，馬國寶滿意地哼起了小曲。他在腦子裡將方纔的炮擊與印象中的八里台炮擊作了比較，結果無疑是令這位旅長滿意的。這次試射代表的是什麼呢？是在不可見的距離上，炮一旅可以準確炮擊炮眼分隊標出的任何目標，包括敵縱深七公里內的目標！而一個團的一輪齊射，足以覆蓋口木軍一個步兵大隊的進攻集結地。當然，這個口木軍的概念是天津戰場上的口木軍。那麼，炮一旅擁有的三個炮團，一次齊射就打掉口木軍一個聯隊，也就是口木軍一個師團的五分之一。
這個帳不能繼續算下去了，否則，老子天下無敵的概念會重新在馬國寶旅長的腦中扎根。
「來人吶，備馬，老子要去看看！」
馬國寶身上舊軍的習氣並沒有完全根除，剛剛被軍校教官吆喝過後，他又開始吆喝起屬下的官兵們了。
寒風夾著雪花撲向出門的馬國寶，他縮了一下脖子，低聲罵道：「這鬼天，真他娘的冷！」
「旅長，還去嗎？」牽馬過來的參謀問道。
馬國寶轉頭向炮擊目標區域看了看，雙手互相搓動了一陣，跺著腳道：「x他娘的，真冷，算了，不去了！」
雪野上，一個馬隊正在艱難地向旅指馳來。
眼尖的參謀立即報告：「旅長，是大帥，還有馬團長！」
怎麼搞的？！大帥怎麼跟老二在一起？那就是說，剛才的炮擊大帥也看了？
「回去，準備迎接大帥！」
李燾一馬當先，行到炮一旅前進指揮所後也不下馬，而是在馬背上招呼一聲：「馬國寶，跟我來，帶上旅指作戰參謀！」話音未落，他就調轉馬頭向松林邊馳去。
雪地上分佈著三十六個彈坑，彈坑底翻出褐色的泥土，將白雪染成了灰色。炮擊過後不過二十分鐘，被炮彈裝藥融化的雪水就已經在坑底重新凝結成黑乎乎的冰。
「看看這裡，我們的火炮還是要加強大仰角射擊的能力，加強炮彈的工藝性能，以期提高裝藥量和改善彈片數量。」李燾從彈坑裡掏出一個彈片，這是低級鋼製造的炮彈爆炸後留下的。他將彈片舉到眼前仔細打量了一陣，又道：「這個彈片太大，它如果能夠分解成更多彈片的話，動能就相對集中了許多，殺傷威力也更大，也不會存在於彈坑的這個位置。」
馬國強是經常與劉大印交流的，這種交流從迫擊炮的研製開始就存在了，這樣，他就成為整個武毅新軍炮兵軍官裡最熟悉火炮及彈藥製造工藝的。此時聽到大帥抱怨炮彈的鋼材質量，他忙為軍工專家們抱屈道：「大帥，我們的高級鋼產能很少，能夠滿足當前的槍炮和機器生產已經很勉強了，製造炮彈就不得不用低級鋼甚至生鐵。不過，劉大先生正在和技術專家們研製一種慣性時鐘引信的無藥榴霰彈。」
「嗯！炮兵是陸軍的技術兵種，合格的炮兵指揮官就應該瞭解一些相關的工藝技術。」李燾說著，將目光放在馬國寶身上，覺得馬國寶有躲避自己目光壓力的傾向了，才轉頭將手中的彈片扔進坑底，用腳跺了跺雪地，邊跺邊道：「炮一旅連級以上軍官，每月去核心工廠參觀學習兩天。馬旅長，這個事兒由你來負責安排。一支炮兵部隊，他的軍官和工廠的技師能夠緊密合作並且合二為一的時候，這支炮兵部隊才開始成熟了。」
「是！」眾軍官紛紛應答，卻不知道他們的大帥在跺腳下的雪地時，腦子裡卻轉著從海城那邊的老毛子手裡分潤一些鐵礦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