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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基業 196 李袁密談 文 / 仙人掌

    196李袁密談

    廊坊位處京津之間,乘坐火車不過數個小時就能到達西邊的北京或者東邊的天津。李燾發出電報後就在這裡停頓下來,名為校閱第一旅,做出了一副「京師輿論不清、局勢不明,本將軍決不履足」的架勢。實際上,他是在等待某人的主動投門。

    在北京的李鴻章也一改急著要李燾進京的態度,對那些名為探望老中堂病情,實則摸李氏底細的官員們,也來了個一問三不知,只以病體纏身需要靜養,不願多管世事為由,一一打發過去。

    洋人想分裂地方的心思不是一天兩天了。去年李鴻章還在兩廣任上時,英國人就在撮合兩廣總督與革命黨合作,鬧兩廣獨立;之後的東南互保期間,英國、法國等列強除力爭長江流域的既得利益區的穩定外,在山東、兩廣、雲貴、西藏、新疆、蒙古乃至關外等地,積極地尋找適當的代言人;如今,在滿清朝廷有意算計李燾的時節裡,洋人們跳起腳來支持李燾,乃是一個蹩腳的離間計。

    密電表態歸密電表態,從軍機處領班世鐸到各地的督撫實力派們都不相信李燾真的不想幹直隸總督!官僚們有官僚們的思維方式,正是這種思維方式讓李燾的真誠表白毫無用處,反倒落了個依仗兵威拿架子要挾朝廷的印象。

    李燾有十萬經過戰爭檢驗的精銳軍隊,袁世凱不過一萬八千人馬。親貴們不想讓李燾當直隸總督甚至今後的東三省總督,可是人家的實力在那裡,又不知真假地宣佈不進山海關任職直隸,那麼目標很自然地就鎖定了東三省總督!

    此時的朝廷,在沒有得到歸途中的慈禧懿旨之前,竟然不敢對李燾的電報做出任何的答覆,在從李鴻章處不得要領後,只得派了一位身份特殊的人物前往廊坊摸底。

    初冬的夜晚,廊坊火車站昏黃的燈光帶來蕭索的氣氛。一列火車從北京方向駛來,在站滿軍人的站台上停住後,打開的車門處露出一個戴著瓜皮小帽的圓胖腦袋。此人,正是便裝的山東巡撫袁世凱。他接到准予進京迎駕的「恩旨」後,就立馬巴巴地趕到北京候著,趁機上下打點自是不說,誰叫那「直隸總督」四個字惹得這位巡撫大人心臟突突猛跳呢?

    唐紹儀西裝革履,風度瀟灑又熱情地迎上前去,兩人本是關係密切的舊識,在站台上把臂敘談一陣後,才在軍人們的簇擁下乘馬轎車前往楊西村武毅新軍第一旅駐地。

    「袁世凱此來求教李大帥,可謂是萬分尷尬吶。少川,您得給我一個實話,李大帥態度究竟如何?袁某當以何姿態就教大帥?」

    袁世凱一口一個大帥說得是非常親近,卻又擺出事實上存在的尷尬身份,磨得唐紹儀對他也心生些微愧意,要不是跟這位臉形圓胖、雙眼微瞇的撫台大人熟稔得很,知道他的秉性,肯定會把袁世凱當成一個左右為難的可憐蟲來看待了。

    「撫台大人……」

    袁世凱不悅地微哼道:「慰亭!少川吶,您我之間何時變得如此生分?說來袁某此行廊坊,也是從本心裡向跟您和李大帥親近一番的,隨便提個醒兒。」

    唐紹儀掩飾過自己的錯愕,淡然道:「朝廷中某些人總想打壓遼西、挑撥盛京和山東的關係,直隸總督之爭,乃是當今大清國最有實力的兩大漢臣之爭。本來,大帥就不想幹這勞什子的直隸差使,加上洋人跳出來攪風攪雨,在方經戰爭實現和平之時,擺出一副為盛京將軍伸張利益的姿態。唉,大帥哪裡是檢閱軍隊吶?!而是待罪廊坊,等待聖裁!」

    袁世凱本想指出李燾以暫停廊坊,不早日進京迎駕這個「忠孝大節」,見唐紹儀如此說,顯然人家是早有對詞,也就換了話題道:「大帥電告袁某不爭直隸,如此盛情,袁某銘感五,只是……」

    「慰亭兄,李燾不爭直隸總督是真,力爭東三省總督也是真!兩大漢臣同出淮系,原本同氣連枝,此番何必相爭?今後關內關外相互呼應,也讓那些一心褫奪漢人權位的親貴們有所忌憚。這,就是大帥的本意。只盼慰亭兄在權握直隸之後,能夠為大帥在東三省事宜上言話一二。」

    交易就這麼赤裸裸地出現了。

    「那是自然,袁某義不容辭!」袁世凱向唐紹儀打了一個拱手,此時,他才算是放下心來。沒摸清別人的意圖之前,白送的直隸總督誰敢要?只有交易最現實、才能夠接受。

    車行西陽村武毅新軍兵營,經過崗哨的盤問檢查後,方進入大營,衛隊長黃毓英早在那裡恭候,一見唐紹儀和袁世凱,就抱歉地連聲道:「大帥去了炮團,估計得……不如,道台大人陪撫台大人一起去炮團?」

    唐紹儀微微一愣,暗自揣測李燾此舉是要在袁世凱面前拿架子還是怎地?面上卻是笑容不減地向袁世凱道:「那,就去炮團?」

    客隨主便,袁世凱還能怎麼著?說來,他也是對李燾的炮兵戰術相當好奇的,為此搭上了一個段祺瑞,搞得此次來廊坊,連王、馮二人都不敢帶上。

    「正好瞻仰炮神之軍威!」

    炮團,在「國恥未雪、軍人任重」的晚講之後,全團進入常規的加班練兵。隨著部隊的快速擴大,原本那些出身武毅軍的老炮兵們佔據的比例越來越小,而軍校尚在培養人才,此時軍中人才青黃不接,只能加強訓練,盡快地培養出合格炮手,磨合部隊的合成作戰能力。

    團長是一年前的小兵馬國強,不知是有意在李燾面前表現還是一貫如此重視部隊訓練,今晚是親自下場。隨著團作訓參謀的一聲聲口令,這位團長操縱著一門法造75速射野戰炮的方向機,在漆黑的夜裡發出一陣暢快的「吱吱」聲後,大聲報告:「三號方向就位!」

    接著,一號炮、二號、四號炮的操作手也都報告就位。

    李燾接過一柄手電筒擰亮了,一門門炮地檢查方向機的刻度。結果是令人的滿意的,標準方向參數和各炮修正量都準確無誤!這,是在夜間進行的操作,這意味著一旅炮團就算是在倉促的夜間行軍之中,也能快速地投入作戰,能夠準確地執行炮兵指揮官的射擊命令!這就是炮兵的效率!

    「地圖!」晃動了一下手上的電筒,李燾向作訓參謀何登甲要來地圖,略略一看後道:「目標,小河溝後39高地。」

    何登甲也不作聲應答,立即取出作圖工具和武毅新軍連級以上炮兵單位標配的射擊指揮器,測取地圖參數、裝入數據、對照各炮發射狀態、計算。不過五分鐘的時間,標準炮射擊諸元計算出來,再通過射擊指揮器裝入風偏參數和各炮方向修正數後,命令從這位炮參口中下達:「目標,小河溝三九高地,三號標準炮,方向12,高低41,標準裝藥,即發引信!」

    黑夜裡,響起馬國強連串的複述口令聲,最後,以「完畢」結尾。

    「二號、四號,方向左右修正2,高低不變!」何登甲必須提高音量,幾乎是吼叫出命令。要不,隔得稍遠的二號、四號炮是無法聽清口令的。

    李燾趁著炮參下達命令的時節,自己也計算出標準炮基本射擊參數,結果與何登甲一般無二。再次打著手電筒檢查各炮高低機、方向機讀數,檢查各炮彈藥手選擇的彈種。

    儘管還沒有進行有第三方炮兵觀察所參與的演練,也沒有實彈射擊檢測效果,法造75炮連的夜戰水平顯然還是合格的!不,應該說已經超過了當今世界的最高水平!

    「馬國強!」

    「到!」

    「把105炮連拉出來看看!」

    「啪啪」的鼓掌聲孤零零地在黑夜中響起,一個有些拿腔拿調的聲音帶著很明顯的熱情讚道:「強軍非自成,大帥夜點兵。李大帥啊,莫非忘了袁某人乎?」

    狗日的,老子還真的把你給忘一邊了!

    李燾向馬國強擺擺手,示意不用執行方纔的命令,轉向一邊發出聲音處走去,唐紹儀適時地道:「大帥,袁撫台在此觀察練兵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

    「慰亭兄見笑了,請往團部說話。」李燾也不講什麼禮數,好像是淮系中兩位熟悉的將領之間的交道一般,走上前握了袁世凱肥嘟嘟的手就向團部而去,邊走邊道:「這支部隊遠離錦州、客居直隸,李燾是怕他們懶惰了,故而來了個夜間練兵。」

    此話是半真半假,人家炮團是夜夜加練,哪裡用得著大帥來監督吶?!不過,遠離錦州,寄居直隸境內是真。

    「哪裡是客居吶?」袁世凱是個機靈人,立馬領會到李燾的意思,忙不迭地道:「廊坊乃武毅軍駐地之一,武毅新軍脫胎於武毅軍,今兒,天下第一旅乃是回娘家!」

    這傢伙,也是握有重兵的一方諸侯,怎麼把「天下第一旅」的名號送給第一旅也送得如此乾脆?佩服,真他娘的佩服!

    李燾暗笑,面上卻依舊熱情地道:「今後撫台大人制憲直隸,這支部隊還不是要聽您的調遣?天下第一旅乃大清天下之兵,乃中國之兵,決計不是李燾的私兵。」

    說不是,那就是!

    袁世凱正色凝聲道:「哎,精銳勁旅可不是人人都能使得動,使得好!依袁某看來,沒有大帥您的指揮調度,武毅新軍再強悍也不能力拒十七萬俄軍於遼河,收復盛京吧?袁某自己知道自己的斤兩,這軍令天下第一旅之事,惟有大帥行得!」

    得了袁世凱的保證,李燾熱情又加溫三分,卻是壓低了聲音到僅為兩人可聞的程度道:「慰亭兄,你我二人都是被親貴們算計提防的對象,也是洋人們或拉攏或打壓的對象,內外交困下,不能不抱成一團吶!旁人都以為李燾是在此拿架子,實際上,李燾是等著朝廷諸公在無計之時,送您來廊坊吶!」

    袁世凱暗暗心驚,心道:這小子還是親貴們口中的二愣子脾性?放屁!那些傢伙都被人家耍了!李燾能有今日,除了李鴻章的傾力栽培之外,他本身也當具備被人栽培的本錢吧?!官場經驗淺薄?誰他娘的說出的這個評價?!

    「唉,恩相老大人記恨於世凱,恐怕早已不把我這不得不行權宜的兩面人當作北洋舊部了。不過,袁某的心還是淮系的心,今後但凡有大事,當以錦州馬首是瞻!」

    老子信你才有鬼吶!背叛李鴻章在前,出賣維新派和光緒帝在後,又曾經耍了心思,在老爺子回任直隸主持和局並培養武毅新軍之時,企圖挖新軍的牆腳而未得逞,這也就是袁世凱的「淮系之心」了!

    「慰亭兄見過老大人了?」

    「唉,李逢春收了世凱的拜貼卻沒個回話。」袁世凱一臉的落寞,卻未曾想黑夜裡李燾也不會去看他的臉色。

    李燾心中大笑了一陣,這老爺子當真的是耍了老小孩脾性?人家袁世凱好歹也是封疆大吏,面子上還是應該應酬一下的嘛!噢,不對!老大人絕非如此簡單之人,那是借此向京城裡的權貴們表示一個態度:我李鴻章就是支持李燾,別的人一概不管,更何況是兩面三刀出了名兒的袁某人吶!

    「明日,李燾隨慰亭兄前往京城,再一同拜上老大人,如何?」

    袁世凱大喜過望,頻頻點頭應承。對他來說,在李鴻章未卸任之前重歸淮系門牆,是為將來護理直隸踏出了門檻!否則,今後的直隸各衙門還不知會如何應對自己這個護理總督呢?

    囊中沒有多少人才的袁世凱是不敢在接任直隸之後大換血的!之所以敢想著、敢爭取直隸總督之職,其中最大的因素在於直隸首道楊士驤已經暗中向他輸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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