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臨陣換將
錦州女兒河北岸的工業區裡，拔地而起的煙囪越來越多，形形色色不知道是那個國家的洋人也越來越多。在大清國朝廷與美國、德國、口木等國分別簽約後，在八國聯軍還駐紮在津門時，這些洋人就迫不及待地來到錦州。
一個主動開放遼西的大清國地方官員，在洋人眼中無疑是受歡迎的。無論這些洋人是為了商業利益而來，還是為了霸佔大清國的哪塊領土而來，又或者是抱著螞蟻吞大象的心思，他們對大清國洋務派領袖李鴻章的侄孫子大膽的開放舉動，頗有些喜出望外。
德國遠征軍統帥瓦德西元帥的私人代表漢納根大尉離開錦州後，著名的克虜伯公司的遠東區負責人漢格裡克就將機器運進了錦州工業區，授權錦州克虜伯炮廠生產三種規格的火炮——57步兵炮、75野戰炮和105輕榴彈炮。
眼看著大炮兵建設計劃有了根底的李燾，最近幾乎成天貓在炮廠，與德國、中國技師們共同研究火炮改進的事宜。由此，盛京將軍行營就在無形中搬了家。
德國人來了，美國人來了，據說英國人很快也會來。劉大印為此成天樂呵呵的，就算肩上的兵器研發擔子再重，他也是滿面春風。為啥？洋人來了好啊！他們帶來那些盼望的精密機器不說，還有歐洲兵器技術的發展新趨向和工廠管理經驗，對於盛京軍工系統來說，這些都是最為寶貴的東西。
這不，李燾和聶憲藩去車間裡轉了一轉回來，進門就看到劉大印總辦正在得意地傻笑。
「大哥，什麼樂子？說來聽聽？」
劉大印笑呵呵地看了聶憲藩一眼，轉向李燾道：「徐先生剛走，他弄了個新型火藥的配方出來。」
李燾心中有數，那是本大帥給軍事化工廠總技師徐建寅提的醒兒，那將結束巴裡斯特型火藥完全依靠進口的局面。
「嗯，我看看！」李燾邊說邊走向如今李劉共用的辦公桌，略一掃視，就拿起一個文件夾子，打開看了起來。配方、工藝流程、成品特性、勤務儲存、軍事應用等等參數都出來了！這中國第一軍工化學家的效率著實不賴！沒有徐建寅，李燾腦袋裡的槍、炮彈巴裡斯特型發射藥就是空中樓閣，迫擊炮型和火箭炮型巴裡斯特火藥就是夢想。這些東西，將極大地提高武器性能！
帶著得意的笑臉，李燾將手中的文件遞給聶憲藩，笑道：「維誠，有了這個作為基礎，速燃的迫擊炮彈發射藥很快就能出來！嗯，大哥，咱們應該馬上生產82迫擊炮。」
聶憲藩快速地瀏覽了一遍，聽李燾和劉大印商量著82迫擊炮的生產、列裝事宜，忙插話道：「光翰，你對炮兵武器究竟是啥想法？別搞得我心裡沒底，後勤司令部軍需處成天手忙腳亂吶！」
李燾緩緩轉身看著聶憲藩，又迅速朝劉大印送去一個笑臉道：「技術問題不成問題的時候，嗯，咱武毅新軍的步兵和炮兵將逐漸模糊界限。火炮，將成為步兵手中最有力的武器，成為步兵連甚至是步兵班的火力核心。這些，咱們依靠三種新型火炮來保障。」
說著話，他接過聶憲藩手中的文件，輕輕地拍打著道：「克虜伯為了在兩年武器禁運期間完全佔領中**火市場，不遺餘力地支持錦州克虜伯炮廠，解決了技術上的關鍵問題。精鑄、精加工和鋼鐵成品本土化之後，咱們的火炮、槍支、彈藥生產乃至民用品生產技術將大大地提升不止一籌兩籌！哎，說走題了！」
聶憲藩倒沒有就此表示什麼不滿，他清楚李燾與德國人合作時得到了技術上的實質性好處，也清楚李燾與美國人的合作得到了戰略上的實質性好處，在遼西工業大建設的今天，這些好處正在成為現實。咳，這個四哥腦瓜子就是靈活！
「迫擊炮家族將要擴大為50、82、105三個型別，分別配屬連、營、團炮兵；無後坐力炮炮彈與迫擊炮類似，身管與迫擊炮也很是相近，製造工藝幾乎一樣，卻是直射火器，只要研發出82無後坐力炮，咱們的步兵連就真正可以稱為步炮連！火箭炮嘛，估計要遲一些時候了，關鍵還是在發射藥技術上存在瓶頸，徐總技師還不能在控制火藥逐層燃燒速率的條件下提供最大推力動能。當然，目前的戰鬥也不需要這種有些、有些那個的火器出現。」
那個？哪個？這個炮兵瘋子！
聶憲藩做出不屑的神情癟癟嘴，苦笑道：「你這麼一搞，後勤軍需的壓力又加大了。嗯，82、105迫擊炮、82無後坐力炮，三個型別，先給三個倉庫？再給加幾個輜重營的建制？」
李燾大方地一揮手：「我給你增加六個輜重營，全部為馱馬式！不過你得保證所有輜重部隊在關要時都能成為戰鬥部隊！」
六個輜重營！？那就是說武毅新軍一線戰鬥部隊與輜重部隊的比例擴大為十比一了！？
聶憲藩睜大眼睛看著在軍事問題上從不瞎話的李燾。
「不想要？那就算了！」李燾故意逗弄聶憲藩，又道：「將來游擊軍整理編製，實現完全武毅新軍化以後，你的後勤司令部還要擴大！」
劉大印不等聶憲藩回話，就抱怨道：「那炮廠今後真要累死人了！」
步炮連的概念，在步炮協同還剛剛開始普及的年代，李燾就打算模糊一般步兵與炮兵的界限，在全力發展壓制炮兵的基礎上，加強步兵連隊火力了。這對軍械生產和軍需補給都提出了考驗，這也是他成天將聶憲藩和劉大印捏在一塊兒的原因之一。
「要！」聶憲藩反應過來，忙不迭地回答著：「要，肯定要！」接著得了好處的他又轉向劉大印道：「大哥，後方累死一個人，前線就可以少死一群人。唉，游擊軍現在打得那麼艱苦，還不是因為沒有炮兵嘛！？」
「究竟打的咋樣？」劉大印看著臉色突然凝重起來的李燾。
「不順利，不清楚！」李燾搖搖頭，繼續道：「我們的判斷來自巡警隊的偵查，俄軍與我軍交火時間比我預想的提早了不少。可以肯定的是，在白參謀官沒有返回部隊就發生戰鬥的情況下，游擊軍採用的是外線作戰策略，虧肯定要吃，而且要吃大虧！現在，我們對此無能為力，只能看白羽何時掌握部隊，調整戰略了？」
劉大印有些茫然地晃晃腦袋，他對軍事上的事情一向沒有多少時間理會。不過，「吃大虧」這個詞兒還是著實地刺激了他一下。李燾何時在戰場上吃過虧啊？！
「葉總參謀官到！」門外的梁黑虎高聲傳報。
葉長生匆匆走進辦公室，略一停足並腿後，急道：「最新情況，游擊軍在老爺嶺南面的松花江畔吃了敗仗。據增祺的欽差大臣衙門通報，吉林城的松花江裡，漂過最少三百具屍體，都是忠義軍的人！」
「媽的，這個秦鐵錘在搞什麼名堂？！」李燾罵咧咧地轉身，從自己的圖囊裡尋出一份地圖，胳膊一掃將劉大印桌子上的文件什物掃到一邊，鋪開地圖看了看，「蓬」的一拳砸在桌上，怒道：「這個人，必須滾回來去軍校回爐！他是一門心思要吞下吉林城吶！奶奶的，打下個寧古塔就不知道娘老子姓甚名誰了！」
「莫急莫急，光翰吶，現在你可是鞭長莫及的！」劉大印拍拍李燾的背，順勢向下捋著，此給發怒的大帥順氣兒，又道：「吃些虧才能學精靈，那秦鐵錘我聽說過，馬匪出身的小小哨官一下子當了兩萬人的總統官，成嗎？不是人家不賣力，問題還是在你身上！」
葉長生見李燾硬憋著氣的模樣，略一思忖道：「不如，我去長白山？」
「不行！叫高老三回來，他去！」李燾徑直拒絕葉長生的建議後，又覺得有些言辭莽撞，忙平緩了語氣解釋道：「參謀部這個大攤子離不開你，條約眼看就要簽訂完畢，天津也沒啥事兒給三哥干，一旅有范振仙在沒問題！現在，估計他也在家裡閒得發慌了，還是他去為好。指揮輕步兵作戰，他有經驗。再說了，跟列強協議一成，你就得帶人去德國學習軍事，這不就是個把月的時間嘛！」
葉長生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卻沒吭聲。看來，自己這個參謀官注定要在李燾的陰影下過一輩子的軍人生涯了。唉，誰叫他是兄弟呢？咱不去幫襯他還指望誰去幫襯？！
李燾注視著葉長生的臉，理會到這位二哥的心思後，乃放寬心道：「先跟口木人聯繫一下，讓老三坐口木船去朝鮮，過鴨綠江後去白山。這樣能夠節省兩三天的時間，也輕鬆一些。他少條胳膊在深山老林子裡轉悠，唉！」
「是否從廊坊帶個炮兵連過去？有幾門炮，三哥在關鍵的時候才使得上勁兒！」聶憲藩話剛出口就醒悟過來，忙道：「嗨，深山老林的，炮兵沒用！那搞幾挺重機槍過去也好。」
「讓老三看著辦吧，他心裡有數。也只有他去，才能鎮得住游擊軍的場子，咱們是臨陣換將吶！」李燾瞥了聶憲藩一眼，向葉長生抱歉地笑了笑，又道：「今後，有的是大戰要打，雲樵，你等著厚積薄發吧。」
葉長生微微一笑，再次立正並腿後，轉身出門。
可不是嘛！？今後有那些大仗幾乎是能看得見的，那是投入十多萬大軍的大戰役！匡復東北，現在才剛剛準備起步，大戰還等著從德國學習考察回來的葉總參謀官指揮呢！
「老二跟老三，鉚著勁兒呢！」劉大印看著葉長生的背影，小聲地說了一句屋內三人都能理解的話。
聶憲藩麻利地收拾桌上的地圖，卻被李燾按住了胳膊。
「不忙收，我再看看，維誠，你也看看。游擊軍上報的原戰役計劃你是看過的，如果我沒有判斷錯誤的話，這次吃虧的是馬龍潭一縱隊，傷筋動骨免不了，卻還沒垮了脊樑，游擊軍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你看，老毛子要在河邊山地吃掉一縱隊，至少得投入一萬左右的兵力才行。一萬兵力擺在老爺嶺南邊，他老毛子就不管老爺林北麓了？」
聶憲藩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說？」
「如果你是俄軍指揮官，會在什麼樣的戰役意圖基礎上，在松花江畔組織對游擊軍一個縱隊的進攻戰鬥？局部的戰鬥折射出俄軍什麼戰役思想呢？」
劉大印走到門口，聳聳肩膀，無聲地出門。此時，他與其花時間在這裡看李燾培養聶憲藩，不如去車間跟技師與工人們熱乎一下，就算跟洋鬼子技師交流一下也成吶！
「一路突擊，孤軍深入，於理不合！俄軍側翼必然還有相當的力量在齊頭並進。而從西面的老爺嶺向東進攻我游擊軍根據地，則需要達成連續的突破，難度甚大！目前俄軍在吉林的力量，基本無法達成如此戰役目的。那麼，我是否可以如此判斷，俄軍在松花江用吉林方向主力打了一場對一縱隊的勝仗，主攻方向會發生改變！」
「維誠，真有你的！」李燾親熱地揮拳捶了捶聶憲藩的肩膀，笑道：「我是老毛子都要轉變主攻方向！不過，他們對棒槌嶺的攻擊將是兩個目的，達成突破最好，可以長驅直入我根據地腹心，不能突破，也會通過激烈的進攻作戰吸引我軍兵力來援。那麼，俄軍的下一刀會指向哪裡？」
「鴨綠江！？」
「準確地說，是中朝邊界，是游擊軍的彈藥補充通道！」
聶憲藩的手指快速地移動到甑峰嶺西麓的五道白河附近，手指戳的地圖嘩嘩作響，咬牙道：「這裡，這裡是海參崴、琿春方向俄軍切斷我軍補給線的必經之地，也將是最合適的前進基地，俄軍必然首先奪取甑峰嶺！」
「那就在這裡打一個殲滅戰，失之松花江，咱們就以五道白河的殲滅戰來補償！」李燾說著，拿起桌子上的鉛筆在地圖上刷刷地畫了五個箭頭。
如果，此時這份畫了箭頭的地圖落在伊萬諾夫少將的手裡，那麼俄軍的五路齊進計劃必然會立即中止。
海參崴——琿春——沿著圖們江溯流——翻越甑峰嶺——威脅長白老山，這是一路。
寧古塔——沿著牡丹江溯流而上——進入牡丹嶺——直指松花江，這是一路。
吉林城俄軍主力，分成三路，經老爺嶺——吉林哈達嶺，以中路為主沿松花江逆襲，威脅游擊軍根據地的門戶棒槌嶺。老爺嶺北路可以南下會合松花江一路，最大可能則是繼續向東會合寧古塔一路，然後合力加強海參崴一路，形成此次俄軍進擊的最強兵力集團。
這就是俄軍五路齊進計劃的最大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