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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基業 173 江邊惡戰 文 / 仙人掌

    173江邊惡戰

    二團長魯仲良看到增援自己的一團兄弟在江心灰飛煙滅,看到那被炸得七零八落散了架的木排子順水而下,看到一團團的血花的江水中綻放,頓時絕了獲得江左支隊增援的念頭,連二團撤向江左與一團會合的念頭也一併打消!

    一縱隊主力全數身陷死地!怎麼辦?激烈的槍炮聲中,魯仲良觀察著戰場態勢,快速地抓住戰局的核心。

    他必須帶領主力向七連佔據的小山頭運動,順勢將作戰地幅向山區延伸,只要部隊進了山,長期養成的戰鬥生活習慣就能發揮重要的作用。整團突擊也好,化整為零游擊作戰也好,部隊多少能夠在俄軍重重包圍之下突出去一些!可是,二團一旦放棄河灘陣地,對岸的一團餘部將遭遇兩面的夾擊,那,這支只剩一個多營的兄弟部隊就決無生路!

    「五營,增援四營,盡快與七連會合!六營,堅守河灘,與江左縱隊保持對應的戰鬥地幅!」

    五營長楊萬魁應令帶領部隊向四營運動,眼看著要跟四營會合了,俄軍的一通炮火打來,將全營400號人壓制在地上不得寸進,接著,山口處的俄軍蜂擁而上,在炮火射擊停止時,一場白刃戰已然不可避免。

    山頭上在白刃戰,山下在白刃戰,山腰處的四營也在與優勢的俄軍進行白刃戰。青色和黃色的人流相互席捲,喊殺聲在老爺嶺山口像滾雷一般隆隆作響。

    「往白樺林方向突擊!」楊萬魁看出戰場上的玄虛,一邊從一名俄軍屍體上抽出刺刀,一邊招呼身邊的弟兄們向俄軍炮兵陣地進攻。此時,唯有爭取調動敵人才能爭取主動!

    一百多號以楊萬魁為核心,迎著蜂擁而來的俄軍人流衝殺。零星的槍聲、突刺的吶喊聲、中槍中彈者的慘叫聲一路不絕,可這一小股青色的身影就像一把尖刀般,執著地刺向俄軍炮兵陣地。

    俄軍不得不略微調整陣線,向炮兵陣地收攏了一些部隊。小山頭的壓力減輕了,四營也趁機突進一部與山頭上的七連會合。

    七連長齊家芳迎上四營長熊成,兩人剛調整完小山頭的兵力部署,就看到山下白樺林邊,那最後的幾個青色身影被黃色的人群和閃亮的刺刀陣淹沒。

    「通通通……」

    俄軍的馬克辛機槍此時才運動到位,立即對山頭上的忠義軍展開射擊。密集的子彈形成一道道火流,將山間的樹枝一串串地打折,樹葉簌簌地落下,聲音就如同一場暴雨落在樹林中一般。

    很快地,更多的俄軍人流向山頭湧來。

    「團長還在河灘!齊家芳,我命令你帶著三連、七連向南突圍!」

    熊成原本是武毅新軍總部參謀,與丁一同時到達白山後,立即就下到游擊軍最精銳的一縱隊任營長。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的四營就在一縱隊裡脫穎而出,成為游擊軍主力中的主力。此時的戰場的態勢一目瞭然,二團想要整體突圍已經完全沒有可能!整個部隊被俄軍壓迫在河灘與小山頭兩個陣地上,互相難以呼應。而團長魯仲良親率六營堅守河灘的目的與結果必然一致——死戰到底,為其他兄弟爭取活路。

    熊成明白團長的用心,也明白現實中二團的處境。此時,能夠突出幾個種子算幾個吧!反正,他是打算支走齊家芳後,就收攏四營、五營部隊,返身殺向河灘與團長會合的!

    南邊突然響起槍聲和喊殺聲,齊家芳一聲驚喜地叫喚,吼道:「營長,我帶部隊策應援軍!」

    一營上來了?聽動靜咋也不像一個營的規模啊?!

    熊成轉頭看向南邊山腳下,卻被一個小山坳阻擋了視線,只能看到不斷有黃色的身影從山坳中現出,湧向自己所在的山頭。策應?唉!算是吧!但願三連、七連能夠多突出去幾個兄弟。此時的仗,就只有這般打法了……

    一通炮火再次覆蓋了河灘上六營的陣地,魯仲良搖晃著腦袋,頭上的沙土沙沙落下。他看向江左,見到那些青色的身影開始略微收攏向南突擊了,這才咧嘴笑了笑,心中暗道:老方,回頭給老子燒香啊!

    這個念頭以閃過,他猛地從地上跳起來,嘶吼道:「全體都有了,全速向小山頭靠攏!」

    江左支隊的主動向南突圍等於解除了魯仲良頭上的一道禁制,現在他可以指揮全團所有力量在小山頭與俄軍對抗,好歹能夠多撈一些上路的本錢了。

    亂套了,完全地亂套了!

    鮑羅克涅夫少將看著河灘和小山頭上的戰況,苦笑著搖搖頭。他能從青色軍隊的幾次分兵、會合中看出對方的企圖。顯然,這是一支有著強大凝聚力的部隊!戰場上,每一個作戰單位的行動都跟友鄰息息相關!向樺樹林決死突擊的那百餘人;在河灘上苦苦死撐,情願遭受精確炮擊也要等江左部隊先行突圍的那些人;更南邊的那一百多號不自量力瘋狂北進的傢伙;還有小山頭上向南策應突擊的不足兩百人……這樣的部隊如果配備一些重武器,如果據有稍微好一些的地形,如果……自己還能指揮絕對優勢的力量將他們摧毀嗎?

    鮑羅克涅夫晃晃腦袋,將一切不符合戰地需要的念頭甩開。現在,俄軍的首要任務是遏制河灘那股忠義軍向山頭靠近!

    「命令蘇鮑齊上校,集中炮兵火力和步兵部隊,向小山頭西麓發起攻擊!務必將脫離陣地的河灘敵軍殲滅於山腳!」

    信號旗立即將命令發送出去。

    山腰處的俄軍機槍轉移了射界,向衝向山腳的六營瘋狂掃射,接著,白樺林處響起一陣轟隆聲,炮彈帶著尖利的嘯叫聲「轟轟」地成片炸開,白光、火焰、黑煙,立時阻斷了山上、山下忠義軍的視線。

    魯仲良被一發重機槍子彈洞穿了胸膛,在他身邊倒下了三十多名弟兄。隨著心臟的驟停和鮮血的大量流失,生命快速地脫離這位團長的身體,只有意識還在快速地模糊中存在。天,是紫的;雲,是紅的;風,呼嘯著吹來吹去,那是炮彈爆炸時的氣流。

    如此而已,一個延續了二十九年的生命歷程在這裡畫上了並不完美的句號。儘管有鮮艷的晚霞在映照,又殷紅的鮮血在襯托,魯仲良在意識中最後的時刻裡,還是明白到一個事實——自己戰敗了!

    山坳的南面,丁一帶著警衛連再次退回了原地。他手中孱弱的兵力和火力不足以撕開俄軍的防線!而山坳北方自家兄弟們的吶喊聲也越來越遙遠,越來越微弱,顯然,策應突擊也告失敗!

    這仗打得糊塗,輸得窩囊!聽聽戰場的槍炮聲就知道,此時整個二團不多的力量分散在兩處,無法形成對一個突擊重點方向的強大合力,自然,想要突出優勢俄軍的包圍圈,無異於天方夜譚!這不是勇氣和求生的**說了算,而是實力,是人和武器的絕對數量和訓練水平!

    「參謀官,馬統領上來了!」

    丁一回頭一看,一群青色的身影正在快速接近。顯然,馬龍潭將衛兵的阻擾解決了,帶著一營去而復返了!也就是說,一縱隊將全部的家當一點不剩地壓到了這個戰場上。

    「唉!何必呢!?」丁一暗自歎息,在他看來,馬龍潭此時應該做的是確保樺樹甸子,為二縱隊的後期作戰打一個基礎,同時也為一縱隊保留一些骨血。

    馬龍潭小跑著經過丁一身邊,側面苦笑了一下就搶步上前,大聲喝道:「跟我上,能動彈的統統跟我上!」

    丁一腦袋一熱,猛地從地上彈身而起,正要舉步跑向馬龍潭,卻被幾雙手同時拉住,摁翻在地。他回頭一看,是馬龍潭的衛兵,就是這幾個兄弟曾經執行自己的命令架走了馬龍潭!如今,報應來了!

    「馬三哥!」丁一拼盡力氣朝馬龍潭喊了一聲。

    馬龍潭回頭看到丁一,很勉強地笑了笑,立即又揮舞著手中的左輪向山坳一指,帶著部隊迎著密集的槍聲猛衝而去。

    丁一掙扎了幾下沒掙脫,乃轉身罵道:「滾你娘的蛋,有卵子的放開老子,跟老子一起衝!」

    幾名衛兵呆了呆,不知道如何是好。

    「兄弟們在拚命,全縱隊都快拼光了,你們幾個看著老子做啥?還不給老子上去殺老毛子!?滾,上去!要不老子斃了你們!」丁一上身不能動,只能跳著腳扭曲著臉干吼干叫。

    「衝啊!」一名衛兵臉紅筋漲地衝了出去,接著其他三人也次第提槍跟了上去。丁一獲得自由,從地上撿起一支步槍,也不看槍膛裡有無子彈,直接上了刺刀就衝向敵軍。

    俄軍剛剛打退了警衛連的進攻,此時遭遇兵力更強的一營整體集群突擊,頓時有些吃不住勁兒。幾輪排槍過後,白刃戰在黃昏的霞光中展開,未等俄軍其他方向的援軍到來,馬龍潭就帶著一營衝破俄軍防線,與聞聲配合的熊成所部會合。

    夜色逐漸籠罩松花江,江邊的槍聲也漸漸零落,最終歸於平靜。

    黑黝黝的林海,黑黝黝的山頭,黑黝黝的戰場,一切都是黑色的,包括游擊軍第一縱隊官兵們的心情。

    馬龍潭巡視過陣地,將丁一拉到一個無人處道:「一官,凌晨時分你帶兄弟們突圍吧,向西老爺嶺主峰突擊。能整體突出最好,實在不行就分散突圍後游擊牽制俄軍與老爺嶺,為二縱隊爭取一點時間。我相信你能辦好這事兒!」

    丁一猶豫了片刻,沉聲問道:「你呢?三哥,還是你帶隊伍突圍,我掩護!」

    「哼……我馬龍潭哪裡還有臉面去見司令,去見大帥啊?三千兄弟戰損大半……」馬龍潭哽咽了一陣,勉力提起精神穩定了情緒才繼續道:「一官,你三哥最後一次叫你這個綽號了,反正我是不打算活著回去丟人,一千八百多兄弟血灑松花江,是馬龍潭失職,馬龍潭無能造成的!早聽你的話,唉!不說了,不說了!一官,你別跟……」

    「騰溪兄!三哥!」丁一抓著馬龍潭的胳膊搖晃著道:「你可千萬不能這麼想!勝敗乃兵家常事,咱一縱隊是敗了,可是直屬縱隊還在老爺嶺北麓向吉林城進軍,三縱隊還在棒槌嶺固守,四縱隊也完好無損!再說了,二縱隊很快就能到達!」

    「會嗎?我看他們是給老毛子或者民團絆住了!一官,這次你就別跟三哥爭了,算三哥求你了!」馬龍潭死志已決,竟然說著話就向丁一跪倒。

    丁一趕忙雙手使勁拉起馬龍潭,連聲道:「好,好,我突擊,你掩護,就這麼辦!三哥,您可千萬別讓兄弟下不來台啊!」

    馬龍潭點點頭,繃直了膝蓋嘿嘿笑道:「兄弟,記得三哥家在山東德州慶雲中馬村,老母在堂,你就多費心了。」

    「嗯!」丁一鄭重地點著頭,右手卻悄悄放開了馬龍潭的胳膊,摸到腰間的勃朗寧左輪,拇指卡在撞錘和底火之間,面色不改地承諾道:「三哥的老娘就是丁一的親娘!」

    馬龍潭轉向南方,看著黑夜中遙遠不知幾許的老家山東,長歎道:「娘啊,兒走了,兒去陰曹地府贖罪,去給兄弟們鋪路搭橋!唉……」

    腦後風聲突起,就算馬龍潭練過把式身手了得,也在心神激盪的此時無法反應過來,竟然被丁一狠狠地用手槍木柄砸在後腦,軟軟地倒進丁一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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