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隨營學堂
「敬禮！」一百六十名武毅新軍隨營學堂第一期正式學員們齊刷刷地立正，向從門口大步進門的李燾等人致禮。
李燾的腳步凝固了片刻，略微打量了一下這些由自己精心挑選出來的學員們。他們中有剛剛出院的獨臂旅長高連山、有提拔速度超級快的旅級參謀官吳佩孚，有從遼東白山游擊區返回的參謀丁一，更多的是營連級骨幹軍官們。他回禮之後大步走上講台，放下手中厚厚的講稿道：「稍息！坐下！」
待學員們整齊地坐下後，他捶了捶講台上厚厚的稿子道：「原本我打算照本宣科，將這些東西統統灌進你們的頭腦之中。只是在跨進這間教室的一瞬間，我改變了主意。因為我突然想起，在座諸位大都是受過兩年德國式陸軍教育的武備學堂畢業生，已經具備了軍官養成第一階段的應有素質！那麼，我們隨營學堂第一期的任務將不是軍官的基本養成，也不是誰人在這個講台說解什麼戰術原則，灌輸什麼歐陸理論，這裡，應該是武毅新軍的戰略研究班、戰術研究班、戰鬥研究班！從這裡走出去的人，應該具備基本的戰略眼光和戰略組織協調意識，應該具備戰役組織指揮能力和因地制宜的戰法創新能力，當然，也可以下到步兵、炮兵、騎兵、工兵連隊遂行基層指揮官的職責！」
李燾舉步走下講台，在教室的通道中來回走著道：「目前，武毅新軍面臨的處境和承擔的責任都非常艱巨，也許在某些人的眼裡，武毅新軍要在如今的條件下匡復東北是不可能的！那麼，我要求你們，在軍事的範疇內，在這裡研究出一個真正可行的辦法出來！有沒有呢？我李燾可以在此時告訴你們——有！但是，需要你們自己拿出來，無論是一個人苦思冥想還是集體討論。在這裡，除了軍人的基本教範之外，沒有任何的規矩，老師，就是你們身邊的同僚、同學！學員高連山！」
「到！」高連山騰地站起立正。
李燾板著臉凝視這位獨臂的三哥片刻道：「現在，您是教官，講授題目是，在現有條件下的步兵組戰鬥，具體分析戰例是鹽官浮橋進攻作戰和北倉小擺口突襲作戰！高教官，請上講台。」
高連山愣了愣，很快就理會到李燾的意思，大聲應「是」後大步走向講台。李燾則一屁股坐到高連山的位置上，腰板挺直，目光向前，完全是一副學員的模樣。
縱然這個課程的教學法足夠出人意料和新奇，學員們卻還是保持了軍人風範，安靜地看著獨臂高連山在講台後站定，用僅有的一條胳膊扶著講台，以穩定有些緊張顫抖的身體。
高連山畢竟是早期的武備學堂畢業，也帶了多年的兵打了不少仗，而李燾給出的題目，也是這位前騎兵連長、火力連長最有心得的。因此他在略微喘息後平靜下來，迅速理出一個思路。
「我個人認為，步兵戰法的選擇首要條件是戰鬥目的！作為軍人，也許你之前並沒有受過專門的某種戰法訓練，也許身邊的武器不就手，可是命令下達以後，你就得想盡千方百計去實現之！戰場上沒有討價還價和如果、可能、大約之類的言辭。我武毅新軍的戰鬥意志從八里台開始，經過紫竹林、鹽官浮橋兩次戰鬥、北倉和大凌河東的逐步強化，在勃發的軍人榮譽感和集體榮譽觀念的支持下，已經達到了相當旺盛的程度！換句話說，步兵戰法的首要條件也就是士氣！足夠高的士氣就是完成戰鬥任務，達成戰鬥目的的最大保障。」
「不過，如果在有時間、有條件充分組織的基礎上，身為指揮官不能找出花最小代價去達成戰鬥目標的戰法，那就是指揮官無能、該死！下面，本人就鹽官浮橋戰鬥說一說步兵進攻戰鬥中的戰法心得。」
「戰前，我軍火力連裝備為馬槍八十條、馬克辛重機槍三挺、40速射炮三門、手榴彈七十餘枚和十個炸藥包。全連分為兩個戰鬥群，即突擊戰鬥群和後續保障戰鬥群，以爆破組、機槍班、40火炮班、和後續保障排為單位，組織了合成演練兩次，突出以不同裝備和戰鬥任務的作戰班、組合作，協同完成奪取鹽官浮橋西橋頭堡敵堅固陣地的戰鬥目標任務。實踐證明，此類協同戰法出色地完成了戰鬥任務，其原因就是戰鬥反應的靈活性、火力的高度集中、戰鬥發起時間和戰鬥手段出乎敵軍意料。就此，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步兵戰法將隨著手榴彈和各種應用器材的裝備，在機槍和火炮的充分配合下，將打破原有的格局，發展成為以連分隊為主幹，以班組戰鬥為基礎的新的戰鬥戰法形態！這，也許是我武毅新軍屢次制勝的決定性條件之一！」
高連山說得頗為興奮，臉漲得通紅，支撐著身體的拳頭也頻頻地在講台桌面上敲響。
「通過鹽官浮橋進攻戰鬥和北倉戰鬥，證明了重機槍以加強火力的形式配屬到連分隊，就算在編製和便攜機動方面略微不便……噢，這個問題已經被混成旅步兵團老一營的穿插行軍和夜襲女兒河的作戰演練所克服。因此，我個人完全贊成將重機槍配屬到連，其意義是連分隊從此擁有了新的戰法裝備、訓練基礎，連分隊的作戰能力大幅度提升，為此，就算付出增加騾馬、增加人員編制、增加連單位日常管理難度也是值得的！新戰法嘛，就是要打破舊有的條條框框，為戰鬥目標的達成服務！有了這個基礎，才有武毅新軍從前、現在、將來以弱勝強的可能！」
「啪啪」的掌聲從高連山方纔的座位上響起，迅速變成了整個教室裡如潮的掌聲。
高連山的臉更紅了，左右尋思一下，覺得自己的料抖落得也差不離了，一個立正致禮，騰騰地走下講台。
李燾同時起身，在高連山行到自己身前時舉手致禮道：「高教官讓我們體會到嶄新的步兵作戰思想，謝謝！」說著，他讓開通道請高連山入座後，大步走向講台，拿起粉筆刷刷地在黑板上畫出火力連鹽官浮橋進攻作戰的示意圖。
「這個戰例向我們展示了一種可能，連分隊復合編製的可能！戰鬥工兵組成的爆破組、重機槍班排組成的火力掩護組、裝備手榴彈的連續突擊組和保障組，這些武器和兵力平時如何完成集中訓練、戰時如何復合編製，以期最快地形成作戰能力？那就要求我們在部隊編練的時候就秉承協同作戰的理念，秉承短兵相接敢於白刃戰的精神，秉承集中優勢火力的戰術原則！對在座各位，也是今後的高司指揮、參謀人員來說，這種形態和戰術思想可以分為高、中、低三個檔次，即以步兵連為單位的協同作戰、以加強身管火炮連和迫擊炮連的團級協同作戰和旅甚至更高建制級中各兵種單位的協同作戰！下面，各位可從低到高，就三種層次的協同作戰，分別以行軍、防禦、進攻和平時戰鬥勤務等各個環節展開討論！」
當實戰經驗提升為理論時，學員們是既興奮又忐忑，更多的卻是戰勝未來任何對手的信心！眼看著李燾走到教室門口轉身立正站定後，學員群中刷拉一聲站起來七八個藍色的身影，站起來的學員在互相看看之後，頗有默契地紛紛坐下，只剩下年紀最長的、跟隨李燾進教室後悄悄入座的參謀官葉長生。
葉長生走上講台，舉手行禮後道：「總統官、段總辦、各位學員，我結合當前部隊的編制談一點看法。不知各位注意到沒有，在總統官的一再強調和主持下，武毅新軍目前編練成功的兩個步兵旅，一個炮兵旅，一個工兵團和重建的騎兵營、後勤司令部，在編製模式上已經貫徹了兩個層次指揮作戰的思想。即集團化作戰模式和步兵、兵器下發的配屬作戰模式。這是高司保障全軍協同作戰能力的首要舉措之一。這已經打破大清**隊以往步兵打步兵的，炮兵打炮兵的，各自為戰的格局，強調戰前的協同訓練，強調參謀體系的兵棋推演，強調戰鬥中的臨時協同和機動協同，這都是成倍提升武毅新軍作戰效能的有效手段！作為指揮參謀人員，在手段已經具備的時候，更多的是在戰役、戰鬥指揮的思想上打破舊有的格局，敢於規劃更機動靈活有效的戰鬥方案並實踐之。這，可以具體分析大凌河之戰。設伏、固守、阻滯、大兵團運動、騎兵快速穿插、集團兵力梯次掃蕩等等戰法統一結合起來，就讓五千武毅新軍擊敗了一萬俄軍！這證明了一點，兵力、兵器的絕對優勢並不足以贏得戰鬥乃至戰爭！作戰思想、戰法準則和部隊擁有的戰鬥素養才是關鍵！」
葉長生剛發言完畢落座，立即就有幾名學員起立準備發言。
李燾看到此處，默默地倒退著，盡量不引人注目地離開了教室。隨營學堂的舉辦目的，在第一堂課上就達成了一半！研究、討論甚至是爭論的軍事學術氛圍，會悄然植根於課堂之上。這也許是李燾將自己的現代戰術思想、軍學修為與這個時代的現實結合併推行出去的唯一有效手段。
這裡注定不會有教官，因為在他眼裡，所有的教官都是不稱職的！包括段祺瑞這個學堂總辦也是如此！
只是，段祺瑞擁有目前中**人中最標準的德式軍人風範，嚴格的、自信的、謹慎的、敬業的德**人氣質，是一名軍人從士兵走向軍官的必須具備的基礎條件之參照。加上善於利用學習、研究、討論來發揮個人特長，培養軍官在行動目標的前提下獨立判斷、獨立指揮合成分隊能力的美式教學方法，結合堅毅、重視榮譽、敢於獻身的武毅新軍精神，中國職業軍人的風采在未來必然震驚整個世界，成為全世界軍人的標范！
衛兵梁黑虎牽來戰馬，總統官接下來該會見美國客人了。
李燾搖搖頭，把軍事上的思緒暫時放到一邊，將精力換到如何有節制而親熱地拉攏美國人的問題上來。這樣換腦筋是痛苦的，卻是無奈到必須去做的！他自己對自己苦笑了一下，翻身上馬，卻沒有得到衛兵遞上的韁繩。
「梁黑虎！」
「到！」
「發啥愣呢？嗯！？」李燾見出神的梁黑虎被自己嚇了一跳，故意板著臉問了一句，卻馬上從衛兵戀戀不捨從隨營學堂教室收回的目光中找到原因，忙笑道：「黑虎兄弟，想上隨營學堂？」
梁黑虎快速地點點頭，又突然想起自己大字兒不認識幾個，忙又搖搖頭，吶吶地說不上話來。
「待會兒，你去尋兩本三字經來，咱們有空都看看書。等你識字多了，陸軍官校也籌備得差不離了，到時候去初級初級吧！」
梁黑虎高興地並了腿打個立正應聲是，臉上的笑容還沒綻開，就迅速地變成驚訝的神情，猶豫片刻才道：「總統官，您也看三字經？」
「啊！對啊，人之處性本善嘛，多看看。」李燾可不會說「老子看不懂繁體字，只能從三字經開始一一對照學習了。唉，他娘的繁體字！」
梁黑虎卻理解為總統官是要親自教自己這個小衛兵唸書呢！眼淚花子頓時止不住從眼眶中噴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