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戰錦州七
馬刀與刺刀對抗,在沒有戰馬帶來的速度和高度優勢時,無疑會處於絕對的下風!騎兵與步兵進行徒步白刃戰,更多是憑藉著血氣帶來的勇悍支撐。
俄軍很快就排成整齊的白刃戰陣線,在軍官一陣陣的「刺殺」口令中穩步推進,一個個武毅新軍騎兵揮舞著馬刀衝向敵人,卻在自己手中的武器還沒有揮出的瞬間,就被幾把刺刀洞穿了身體。
高連山打光了左輪手槍裡的子彈,撂翻幾名俄軍後陷入刺刀陣的包圍之中。
「我日媽的!」他順手將手中的左輪扔向當面的俄軍,那個身材高大的傢伙本能地一躲,高連山趁機連退兩步,擺開左手提著的毛瑟1888,做好拼刺準備。
「啪啪」,一陣馬槍的射擊聲響起,幾名俄軍士兵被打到,高連山趁機再次後退,當腳後跟碰觸到村口的土牆時才停下來。此時,他不用擔心來自背後的刺刀了。幾名騎兵3連的戰士衝了上來,自動地站在高連山的左右,挺起比步槍短了一截的馬槍刺刀,嚴陣以待。
落日的餘暉逐漸黯淡,紫紅色的光芒灑在高連山等人的身上,讓他們臉上沉靜堅毅的神情顯得無比的蒼涼。
「兄弟們,聽我的口令,殺!」高連山一聲大吼,搶先一步跨步突刺,卻被當面的俄軍格擋開來,他順勢再度跨步向前,轉過槍托擊打在那俄軍士兵的肩膀上,右腿快速抬起,在自己的槍身與俄軍槍身平行相撞的瞬間,用膝蓋狠狠地頂向敵人的下腹三寸處。
那傢伙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丟棄步槍去捂下體,又被高連山飛起左腳踹開兩步,刺刀「噗」地扎進那捲曲的身體。
高連山來不及抽槍,兩名敵人的刺刀就齊齊捅了過來。眼看著寒光閃閃的三稜槍刺就要及體時,兩名武毅新軍的騎兵將那兩把刺刀堪堪格擋開去,右邊那名戰士被側向的敵人捅倒在地。
「啊!」的一聲大喊,高連山順勢從敵人身體裡拔出刺刀,橫擺著掃向右邊的敵人,「卡嚓」聲響,那俄軍士兵在連續後退拔出刺刀的同時橫槍一檔,優勢的膂力和更嫻熟的拼刺技巧反將高連山的槍蕩向左邊,頓時中門大開。
高連山心一橫,乾脆丟了步槍團身撞向那敵人,把那身材高大健壯的傢伙撞了一個趔趄,可敵人的刺刀還是穿透了他左臂。一陣冰涼的麻木後是如火燒一般的劇痛,左臂被三稜槍刺扎出一個寸許的透明窟窿,鮮血毫無阻擋地噴湧而出。
鮮血和疼痛帶來的不是膽怯和虛弱,而是一種明知必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決心。高連山一聲嘶啞的怒吼,拽住敵人想抽回的步槍,右腿狠狠地踹在敵人的大腿上,在敵人仰面栽倒的同時,他又猛撲上去,將那壯實的敵人壓在身下,右手的手指直直地插進敵人的眼窩。
就在那俄軍負痛掩面的同時,又一把刺刀扎進高連山左邊肩骨。
「啪」的一下清脆的手槍射擊聲,蘇作甫開槍擊倒一名俄軍士兵三兩步搶到高連山身邊,又是「啪啪」兩槍逼退企圖靠上來的敵人。接著,更多的3連官兵跟了上來,投入戰團。
「高司令,高司令!」
高連山聽到了蘇作甫的喊聲,他咬咬牙強撐著站起身來,迷迷瞪瞪地就向俄軍衝去。蘇作甫連忙出手去拉,卻在一拉之下將高連山整個地拉了個倒栽蔥,「蓬」的一聲仰躺在地上昏迷過去。
「轟轟!」
武毅新軍特有的手榴彈在俄軍群中連續爆炸,一群藍衣軍人如從天而降般快速趕到,打頭的正是北路縱隊參謀官吳佩孚。
「高團長,司令!」吳佩孚扶著高連山連喊兩聲卻沒見反應,臉紅筋漲地轉頭衝著正在追殲殘敵的二營官兵吼道:兄弟們,殺啊!殺光這些老毛子!」
「我,他娘的還是死不了。」高連山興許是被吳佩孚的喊聲驚醒了,也許是倒地時的震盪消褪了,居然咧嘴向吳佩孚笑了笑,喘息兩口氣後,又道:「向金城偏南,突擊。」
吳佩孚沒有理會高連山的「廢話」,現在部隊不是在突擊是什麼?他看了看高連山血流如注的傷口,撩起自己的軍服露出裡面的白襯衣,嘶的一聲扯下一大塊布,略微折疊後就給高連山包紮。
「秀才就是婆婆媽媽的,滾,滾去掌握部隊!」高連山罵著罵著,臉上卻笑開了花,彷彿身上的傷口一點都不疼一般。實際上,三稜槍刺造成的創傷根本不可能被單薄的襯衣堵住,他的血還是在快速流淌,他的左臂也在快速地失去知覺。
「來人!送司令下去!」
吳佩孚站起身來提起步槍一聲喊,掉頭就向部隊突擊的方向追趕上去。
「唉……」高連山索性安安靜靜地躺著,睜大眼睛看著天空中那幾朵雲邊的紅線,看著那紅線越來越模糊黯淡……
北路縱隊的建制終於散亂了,在飛快地追趕殘敵的過程中也接近俄軍主力的位置。同時,段祺瑞在炮兵放列火炮後,也接連下達了幾個炮擊命令。
隆隆的炮聲中,北路縱隊的官兵們鼓起了最大的勇氣和力量,也不管身邊是否有官長,只要眼前有敵軍的身影就成!他們不住地開槍、突刺、投彈,將一群群俄軍捲入到混亂的搏殺之中。
炮聲就是給金城築壘區守備部隊的信號,在河西一陣105毫米、75毫米火炮的轟響聲中,范振仙帶著一營1連、2連、火力連的官兵們以重機槍的火力為掩護,採用積極的敵前匍匐躍進,將一個個手榴彈扔進俄軍據守的一線陣地中。每當手榴彈爆炸的火花一閃,立即就有數條藍色的身影衝進戰壕。
槍聲、炮聲、喊殺聲響徹大凌河東。
俄軍指揮官多洛富列夫上校的指揮所挨了一發炮彈,並不堅固的黃泥牆體立時倒塌,可這上校卻毫髮無傷地爬出了廢墟,目瞪口呆看著整個戰場。
此時,在失去指揮所和一干參謀時,在整個戰場被爆炸的閃光和吶喊聲主宰時,他失去了對部隊的控制。也是此時,他才醒悟過來——自己犯下一個錯誤,就因為自己的那點小小的虛榮心和僥倖心理。在李王屯失守後,他應該堅持東歸或者南下的!可是,攻擊金城的進展吸引了他,讓他腦子中一定要超過死去的謝爾蓋、在此戰中建立功勳的想法佔據了全部思維……
清**隊的喊殺聲越來越近。
多洛富列夫上校看了看東邊李王屯方向,又看了看西邊金城方向,最後選擇向南邊的右衛村逃竄。
夜幕逐漸籠罩的平原上,到處都是一股股的俄軍散兵,他們沒有有力的上級指揮,只能在金城街和李王屯之間胡突亂闖。對金城街的連續進攻失敗讓這些俄國農夫在極度疲憊中喪失了鬥志,一旦遭遇武毅新軍,只能在象徵性地放兩槍後,棄械投降。
上校一邊逃竄一邊收集部隊,逃到姚家屯時,居然也有了接近一個連的殘兵。這些人像餓狼一般衝進空蕩蕩的姚家屯,踹開清國老百姓的家門四下裡尋找吃食,卻什麼也沒找到,只能餓著肚子在黑夜裡摸索著向南,一路走一路折了田野裡的高粱稈子咀嚼著充飢,希望能夠好運地碰上薩哈諾夫少將的部隊。
一陣馬蹄聲遠遠地傳來,驚弓之鳥們刷拉一下躲進青紗帳,驚恐地看著遠處掠過幾道火把的光芒。
「報告,上校閣下,是騎兵。」
「霍奇寧中尉,帶著你的人作為前哨。」趴在高粱地裡的上校立即向前來報告的中尉下達了命令。
「啪啪」的槍聲突然響起,那隊騎兵手中的火把也齊齊熄滅。黑暗的大地上傳來陣陣金鐵相交的鏗鏘聲和絕望的慘叫聲。
霍奇寧猶豫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道:「上校閣下,要不要出擊?」
多洛富列夫上校氣呼呼地道:「你能判斷出清**隊的兵力嗎?你能及時聯絡上我方部隊嗎?笨蛋,這個時候出擊,只會招來兩方面的攻擊!」
霍奇寧中尉並不甘心,凝神聽了聽青紗帳外的排槍聲,又道:「上校,那是毛瑟的槍聲,想必是清**隊正在阻擊我們的騎兵。您忘記了,您曾經命令一個連的騎兵向南聯絡少將的部隊?」
「你,中尉,帶著你的部隊悄悄地摸上去看看,其他人跟我來,回姚家屯據守待援!」
霍奇寧中尉愣住了,臨時配置給自己指揮的部隊不過排級規模,頂個屁用啊?可是,建議是自己出的,命令是上校下達的,不得不執行啊!
他帶著三十多名士兵摸出青紗帳,畏畏縮縮地接近戰區,還沒來得及去分辨交戰雙方的情勢,就聽前方一陣「吭吭」的重機槍嘯叫響起,同時,一道道暗紅色的火流傾瀉過來,當即就有幾名士兵中彈倒地。
「臥倒,散開!」霍奇寧立即命令他的部下,卻見左、右、前、後都有一群疏散開來的黑影快速向自己衝來……
包圍霍奇寧的正是白羽的南下分隊。他們尚未找到秦鐵錘的騎兵,卻先後遭遇了俄軍騎兵和這麼一小股步兵。當然嘍,擁有一挺馬克辛的南下分隊不用對俄軍客氣什麼,一遭遇就摟火,打了再說,越打俄軍的建制就越混亂!指揮就越不靈便!
白羽蹲在機槍旁,見炮團護炮連的兄弟們押著二十多名俄軍走過來,暗自懊悔自己出發時沒向上級要求一個通譯什麼的。
黑燈瞎火的夜晚,四處亂竄的老毛子散兵,不見蹤影的秦鐵錘……令他無法判斷目前的形勢。究竟,剛才遭遇的騎兵是從南邊兒來的還是北邊的潰兵呢?如果騎兵是從南邊來的,那麼秦鐵錘的騎兵就會發現情況尾追堵截才是!如果是北邊來的,就證明金城方向上俄軍潰滅了,那麼會有多少潰兵向姚家屯以南的這個小河溝湧來呢?
擺在分隊長面前的選擇題是:繼續南下還是就地防禦?
白羽站起來,就著夜幕下的天光看了看周圍的地形,很顯然,這裡不適合只有兩個連的南下分隊據守。他快步走到一營1連長王素和的身邊,拉住這位主力連連長的袖子,兩人走到小河溝溝坎上後,他才說道:「王連長,咱們不如……」
「進姚家屯就地防禦!」王素和也正在想著相同的問題,白羽提出話頭他就拿出自己的主意。
「就這麼定了!你帶1連摸上去,從剛才遭遇小股俄軍的情況來判斷,姚家屯裡肯定還有老毛子!」
「1連!集合!」王素和立即向自己的部隊下達命令,說實在的,經過從寧遠州到女兒河的行軍和夜間強渡女兒河的演練,他對部隊夜戰的實力有底!
一連出發不久,一陣馬蹄聲就從南邊傳來,快速接近小河溝護炮連陣地。
「燃火把,發信號!」
兩支火把點燃了,發出規定的夜間聯絡信號。接著,南邊來人也燃了火把,發來回應的信號。
自己人,騎兵營!
秦鐵錘跳下戰馬,在護炮連戰士引導下找到白羽,見面也不及招呼就道:「老毛子將軍帶領的一個團已經過了右衛屯!你們來了多少人?」
白羽一個並腿立正道:「報告秦營長,南下分隊兩個連奉命接受您的指揮!1營1連已經出發進攻姚家屯,估計馬上就會發起進攻。」
「兩個連?嗯嗯,夠老毛子喝一壺的了!」秦鐵錘這才親熱地拉住白羽的手道:「那你就暫且當我的參謀吧,劉良柱那小子現在都沒回來。」
北邊姚家屯方向突然響起一陣激烈的槍聲,間或有手榴彈爆炸的閃光在青紗帳的上空頻頻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