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初具雛形
南方沸騰了,北方更是熱鬧非凡。
在奕訢、李鴻章領導下的洋務運動,經過幾十年發展,積累的力量在此時表現的淋漓盡致。物資、人才、器材、部隊、槍械、火炮、彈藥、被裝……形成一條條的長龍向楊柳青彙集。
滿清朝廷也對武毅新軍編練表示出極大的興趣。軍機處和兵部擬了一個新軍編練方案,以邸報的形式發到各部、省徵求意見。主要意思是:由朝廷設立新軍編練處,統一管轄禁衛軍和各省新軍編練事宜,新軍編練完成後受軍機處和新軍編練處節制。各省紛紛表示遵照朝廷的意思辦理軍務,一派恭順的模樣,實際上各省督撫卻是心底明瞭——朝廷拿不出錢來編練新軍!
在發出邸報的第二天,榮祿就從懷來回到北京,美其名曰主持軍務,實際上是代表慈禧監督李鴻章、奕劻等人加快和談步伐,並將影響力貫穿到武毅新軍的編練中去。這個影響力,就由榮祿的代表——武毅新軍編練幫辦鐵良來發揮了。
揣著聖旨和銀票的鐵良匆匆趕到楊柳青黃家園子,一番通報後,正在召開軍務會的李燾帶著一眾手下,滿面春風地隆重出迎。
「寶臣兄,聽說您跟隨聖駕西行了,怎麼會到楊柳青這個小地方來?難道聖駕沒有去山西?」李燾說著話,還拙劣地擺出好奇的神情向西邊看去,可惜那裡只有一大群青年圍住招兵點嗡嗡地議論著,一派喧嚷不堪的景象。
鐵良好歹在世上活了三十七年,官場上的那一套比李燾耍得更順溜,他謙恭地向李燾扎馬行禮道:「標下參見總鎮大人。」
李燾對鐵良這個旗人如此降尊紆貴地跟自己行禮的原因心知肚明,忙一把將鐵良扶起,苦笑道:「您這不是折殺李燾嗎?寶臣兄,請起,快快請起。」
鐵良也真是光棍,反正李燾都拜了,又向李燾身後的眾文武官員打了一個羅圈長揖,這才帶著真誠的笑意道:「光翰兄啊,這次鐵良恐怕要靠著您生發了。朝廷總算賞了一個差事下來,讓鐵良幫著您編練武毅新軍呢。」
李燾略微愣了愣,心道:不是說這官場上要先說套話嗎?這鐵良倒好,直接就把來意說清楚了。怎麼辦?接著唄!於是,他豁達地道:「李燾求之不得!此刻正在召開軍務會議,寶臣兄,請!」
鐵良謙讓了一番,還是側身請李燾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後面進得花廳,分別落座。
「諸位,幫辦初來,還請各位重複方纔的報告,以助幫辦盡快熟悉編練情況,咱們武毅新軍今後還要多多仰仗鐵良大人襄助出力呢。」李燾說著話,還向鐵良投去一個笑臉,點將道:「葉參謀官,就由您先開始吧。」
白面英武的葉長生刷地站起來,舉手敬禮道:「標下武毅新軍總參謀官葉長生,就招兵和編組部隊展開訓練事宜報告。按照總辦的編練計劃,參謀處首先整編原武毅軍中路前營、左營、右營為武毅新軍警衛營,全營官兵總額七百五十人,並有部分有經驗之軍官、老兵與新募軍官、天津武備學堂教官組成教導大隊,負責新兵訓練……」
鐵良抬起手來打斷葉長生的報告,他滿臉笑容的傾身想著參謀官道:「葉參謀官,不知新募軍官從何而來?合用否?咱們不能為了加快編練速度而降低軍官要求啊!」
葉長生對鐵良的裝腔作勢是心中恨恨,面上卻依下級對上級的態度道:「回幫辦,天津武備學堂自成立以來,每年培養的合格准軍官從幾十到三百人左右。而分配到各軍的,卻只有從各軍選派就學的一小部分,由此,大批經過系統培養的准軍官流落民間。此次武毅新軍編練,正為歷年來未獲使用的這部分軍官提供了用武之地,稍加恢復性訓練後,他們足以擔任連、排主官。」
鐵良「噢」了一聲,滿臉都是「我放心了」的神情。
「目前,已經從天津附近招募合格新兵六千餘名,分列新兵步營三個、工程營一個、炮營兩個、輜重營一個,由教導隊分別給予入營基礎訓練。訓練完畢後加以考核,合格者重新編製進暫編第一混成旅所轄各部。」葉長生瞟見了鐵良又想發問,忙道:「暫編第一混成旅計劃編製為軍屬警衛營、騎兵營、炮兵團、工程營、輜重營和三個步兵營。」
「為何暫編?」鐵良熟悉軍務,還是給他找到表現自己的機會。
李燾起身笑道:「寶臣兄,武毅新軍軍務會議紀律,發言時不得打斷,有問題待發言者結束發言後提出。」
「輒!」鐵良在座位躬身應是。
葉長生心裡暗呼痛快,卻還是板著那張白皙的臉繼續道:「軍屬炮兵團由前武毅新軍中路炮營擴編,轄快炮營兩個、混合炮營一個、輜重營一個,全團編製員額定為一千九百人,配備英造105毫米重炮六門、法造75毫米快速野戰炮四門、德造75毫米野戰炮四門、其他小口徑快炮32門,為全軍武力核心。團長張雲松!」
張雲松起立,向鐵良舉手敬禮後,又在葉長生的示意下回座。
「軍屬騎兵營由練軍左翼、毅軍馬隊、武毅軍總統親衛三部各抽調一哨兵馬組成,配備一色東洋大馬和德制槍械、軍馬刀。營長秦鐵錘。」
秦鐵錘也是學著張雲松的做派在幫辦面前露了回臉。
「軍屬工程營由天津各學堂抽出人員充實武毅軍抽調的雷電隊、地壘隊、橋工隊編制而成,目前器械、人員正在補充整訓。營長田震雲……」
葉長生剛落座,吳祿貞就虎糾糾地起身報告:「武毅新軍總教練官奉命向幫辦報告新兵訓練情況。按照訓練要求,新兵入營三個月乃是體能、紀律、團隊意識和軍人意識的培養期。但應形勢需要,新兵訓練將在一月之後採用邊開進、邊訓練的辦法,結合實戰需要加強射擊、拼刺、長途行軍、築壘等科目的訓練量,力爭部隊在到達山海關之前能正式列編第一混成旅。回報完畢!」
簡明扼要、不假顏色、沒有修飾的報告可謂標準致極。
鐵良愣了愣,還沒找到可以出言詢問的地方,就見汪聲玲慢慢地站起來點頭示意後又坐下,翻開面前的一個小冊子,整整喉嚨道:「卑職是負責軍政、營務的汪聲玲,報告如下。迄止昨日,全軍徵募民夫七百餘人,新置騾馬、大車三百套,騾馬市營房擴展修築已經展開,按規劃要求,可在月內建成容納第一混成旅所部五千人的營房和操場。新式被服已經定制,天津恆福祥成衣作坊預計能夠在月內先期供應六千套被服。目前,從各軍、武庫、機器局抽調德制毛瑟1888式步槍四千條、馬克辛水冷重機槍六挺、彈藥正在加緊生產儲備中。因一切事宜都是從頭開始,近日花銷甚巨,已撥開支達庫平紋銀十一萬三千餘兩。懇請總辦、幫辦大人速速設法籌集一些款子才好,否則南方招募的新兵、第一混成旅的開拔費、軍服的定制費、營房建設費等等,將沒有著落。」
李燾心中暗笑,這汪總辦啊果真是老練得很,不用自己暗示都知道應該說啥。
鐵良還是保持著可人的微笑向汪聲玲點點頭後,轉向李燾道:「太后老佛爺和榮相也是憂慮款子的事兒,這不,老佛爺從西行的供應中節省了十萬兩銀子,著鐵良給武毅新軍帶來。老佛爺有話,再沒錢也不能耽擱了新軍的編練,也不能讓為大清國流血的官兵們餓肚子吧?」
「謝老佛爺恩典。」李燾像模像樣地欠了欠身,算是給遠在懷來賴著不走的慈禧行禮了,剛坐直身子,就語氣一凝,沉聲道:「十萬兩銀子,恐怕支撐不了多久呢!目前關外形勢緊張,昨日邸報稱,俄軍已經攻陷蓋平、海城,正向鞍山攻擊前進。如果武毅新軍編練計劃稍有拖延,我大清國將無可用之軍北上出關,保衛盛京了!唉,寶臣兄啊,您還得想想辦法才好。」
這番話就把鐵良的這個武毅新軍幫辦的位置定了型,你,鐵良,既然是武毅新軍的幫辦了,就負責給全軍籌款子吧!至於恩相大人撥給的一百萬兩開練經費,你是撈不著也看不到的!
鐵良卻是早有準備,聽李燾這麼一說,忙拱手道:「款子的事兒,鐵良一定全力籌措,只是朝廷有這樣一個意思……」
「請講,都是自己人,寶臣兄直言無妨。」李燾爽快地揮手示意,心裡卻已經有底了:奶奶的,塞人進來就這麼容易?沒銀子,啥話都別說!
「光翰兄,諸位大人,朝廷有意編練禁衛軍,但是萬事開頭難吶,槍械、人才、銀子三缺,咋辦呢?榮相的意思是能否以武毅新軍編練為契機,既然架子搭起來了,何不順便為禁衛軍培養一些軍官,編練幾支合用的部隊呢?」鐵良說到這裡停住了,看著李燾目不轉睛。
「可以!完全可以!李燾早說過,武毅新軍是國家軍隊,禁衛軍也是國家軍隊嘛!吳總教練官!」
「到!」吳祿貞起身立正。
李燾看了鐵良一眼,才轉對吳祿貞道:「可否在不影響第一混成旅編練的同時,抽調部分力量整訓旗軍?」說著話,李燾微微地揚了揚下巴。
吳祿貞會意,心裡雖然有些不太願意,還是應道:「能!山東武衛右軍抽調軍官近日就能到達。」
李燾心中大呼痛快,就讓朝廷跟袁世凱的人叫嚷去吧!不過,場面上可不能這麼爽快呢。他皺眉道:「原定段祺瑞大人為我武毅新軍炮兵總指揮,一到楊柳青就需率領步、炮、騎參謀和測繪隊去關外參謀旅行,唉,這個事兒,這個事兒可不能耽誤啊!」
葉長生從面前的公文裡拿出一張電報紙兒,遞到李燾面前道:「山東袁撫台的電報稱,此次來津軍官共有六十七員名,後續還可根據武毅新軍需要再行抽調來津。總辦,不會耽誤了參謀旅行的事兒。」
「嗯,那就好,大戰在即,咱們要是沒了準備,吃敗仗還是其次,不能保護關外皇家陵寢,罪過就打了!寶臣兄,您看看。」李燾說著話,將那電報紙推到鐵良面前,又道:「武毅新軍上下,已然抱持著死守東北之決心,有敵無我,我在盛京在!」
面子話,純粹的面子話!李燾心裡根本就不想守四戰之地的奉天城,只想憑借大凌河之險據守遼西錦州一帶,以身處前沿為名繼續擴充自己的實力而已。
說起來,鐵良跟袁世凱還是頗有交道的。這交往是從袁世凱主練新建陸軍開始,在變法那陣子加深,袁世凱封疆山東後,兩人的聯繫也從來未曾中斷。其實,鐵良就是榮祿聯繫袁世凱的手臂。
此時,這位幫辦大人很隨便地瞟了那電報紙兒一眼,面色平靜地道:「右軍能夠如此襄助咱們武毅新軍,大清之幸啊!」
李燾可不相信自己的挑撥之計沒有作用,忙應聲道:「國難當頭,自應全國一體,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吶!寶臣兄,兄弟對袁撫台是佩服的,可是,目前關要的還是銀子啊!旗軍有經制的軍餉,咱們武毅新軍也是國家力量,朝廷的新銳之軍,老佛爺和榮相應該也為咱武毅新軍考慮考慮不是?十萬兩,唉,不是兄弟故意叫窮,這錢啊,扔進編練的無底洞裡,連個響兒都聽不到!那夜在督署後院,您是聽到的,武毅新軍發雙餉,伙食標準也是各軍的兩倍,要讓兄弟們賣命,要讓兄弟們具備最高的戰力,這軍餉和伙食絕不能少有折扣!」
鐵良騰地站起來,拍著胸脯道:「光翰兄,只要您給朝廷整訓旗軍,我鐵良就有底子跟戶部、兵部叫板去!不說馬上把武毅新軍列為經制,可這餉源是一定要解決地!」
李燾一臉興奮過度的表情,站起身拉著鐵良手猛地搖晃著,半張著嘴就是說不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