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至清則無名,我並不妄想著在我身邊的所有人都是忠心於我,但是我要知道的是他們究竟忠於誰。
我身為一位藩王,在京城中居上位的人自然要在我的身邊安插眼線,以期能夠知道我的一舉一動,我與其竭盡心智的防著,倒不如安排渠道讓那些眼線處在我能夠看得見的地方,這樣不僅能夠滿足上位者的需要,而且還能讓我利用這些眼線把我想洩露出去的「機密」傳出,實在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兒。就拿這一次,朱長利和朱長游兩人匆匆的趕到成都來和我會晤,然後又很匆匆的走了,這種事兒我就算想要隱瞞也隱瞞不住,大概他們還沒有走出我的宮門,密報就已經到了朱長文的那兒。
我未等朱長文對我作出什麼反應,當下就大張旗鼓的上書朝廷,說這一次對周王叔和代王叔撤藩是不合適的,同時也義正詞嚴的訴說了一番「太祖皇帝屍骨未寒,子孫不應這麼自相屠戮」的道理。我這封上書一公諸天下,頓時就得到清流仕林的一些諒解,覺得我雖然是一地的藩王,但畢竟是連中過三元的人,見識就是不同凡響,能夠說出個「大義」來。
當然,我能夠在天下人的面前這樣痛斥當今朝廷撤藩的「不正確」,一眾看不清我這錦繡文章的藩王們也都紛紛響應,上書又一次如雪花般飛到朝廷,成為了令朝廷頭痛的一件事兒。
雖然我的上書在外界的反響如此巨大,但是我卻從李海富那裡知道朱長文收到我的上書之後,一點也沒有發怒,反而是當堂大笑了起來。其實這早就在我的算計之中,要知道朱長文已經收到了朱長利和朱長游到成都和密晤的消息,這任人一想都知道他們兩人是來邀我「造反」的,可是這時候我不但沒有起兵,反而向朝廷上了一個這樣地書。朱長文心裡面大概是領會到了我色厲內荏的意思,因此他才會這麼高興了起來。
李海富那兒自然是經過東廠不斷把朱長文的一舉一動都給我傳了來,同時我馬泳薇為我建起的西廠也開始在京城鋪開了,然後慢慢的向各大臣府第以及皇宮內院派進人手,我要讓東、西兩廠形成一個交叉的像是魚網的情報構架,為我打探到最全面地情報。
沒有得到任何實質的幫助之下,四王的聯軍自然不能和各省勤王大軍相敵。彼此大戰了半月有餘,四位王叔終於兵敗,領著只剩幾萬人的敗軍退到了銀川一帶,再也不勤王大軍交戰。
這一次朝廷的大勝對那些主張撤藩的來說只怕是一個極大鼓舞,雪中送炭地人少,可是錦上添花的人卻源源不斷。只在西邊大捷傳到了朝廷沒有兩天,上疏要求撤藩的朝廷臣公以及各省使司真是絡驛不絕,朝廷內外真是洋溢著眾志成城、人心所向的氣象。
我看到京城的密報,真是覺得好笑之極,那些只會舞文弄墨的腐儒也不看看,這一次勤王軍雖然大敗四王的軍隊,但是正所謂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勤王軍損傷也極大。而且所費軍需極巨,又能稱得上什麼大勝,就撤這周、代、齊、湘四藩都那麼麻煩,更何況還在後頭的父王和寧王叔。
就在這朝廷是否會真的下令全面撤藩地時候。我突然從父王的書信之中得知了一個極其糟糕的消息,那就是瓦刺人居然派兵壓近了兩個邊境,讓父王和寧王叔不敢動彈起來。
「這種時候,這種時候?怎麼會……」我看信後真是心亂如麻,眼看著下個撤藩的對象就是父王了,這種節骨眼兒上瓦刺人居然出來湊熱鬧,那豈不是彈壓得父王和寧王叔舉步維艱了?
「難不成又是鏡花宗搗地鬼?」我心中突然想起鏡花宗,雖然只是胡亂猜測,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如若不然事情又怎麼會如此的湊巧。
經過上一個和玉湖春入蒙的事兒,我就隱隱覺得鏡花宗似乎和蒙人有些什麼關係。如今玉湖春仍然沒有音訊,大概還是身處草原之中,這種時候瓦刺人突然這麼反常的出現在邊境之上,算得上是數十年來前所未有的事兒,這就不能不讓我疑心重重了。
「父王的信中未有隻字提及心中有焦慮之意。看來父王還真是焦急了!」如在平常,父王定然會給我說說應付之策,可是這一封信中對瓦刺人的事兒卻只是一筆提過,父王的反常只能說明他心中已經非常焦急了。
思量了許久,我終於是有了計較,只是卻害怕父王不同意,只好又給父王回了一封信,試探他的口風。
其實我地許較是想藉著之前在韃靼的遭遇,以及我和當今韃靼皇帝伊達的交情,勸他幫我在另一邊派兵壓迫瓦刺人,讓瓦刺人退兵,只是這種作法無異就等同於勾結外虜,且不說當年父王數十年來一直在與蒙人作戰,所結下地恩怨極大,就說我中土百姓在蒙人的殘暴統治下兩百餘年,人人對其痛恨非常,若是我們聯結韃靼人的事兒走漏出了風聲,到時候只怕就真的是要民心向背了。
我在給父王的信中婉轉無比的道出了我在韃靼的遭遇,可卻只宇不敢提暗自和韃靼人聯手的意思,只看父王有什麼反應。要知道父王和師父並不是蠢笨之人,看到我這樣主動說出這件事兒來,他們該是能夠猜到我的心意的。
果然,過不了多久,父王又給我回信了,他雖然並沒有明確的說出了要我聯繫韃靼人的意思,只是卻留下「成大事者應不拘小節」的話兒,這分明就是要我不用顧忌許多,眼前的大事才是最重要的。有了父王的這一句話兒,我當下就派了心腹之人為我送信到韃靼去,當然也帶上了伊詩送給我的信物。
伊達是韃靼的皇帝,我從未把我的真實身份告訴他,這一次我讓他幫我這個忙,許諾日後事成了,也會為他的事兒出力,這種承諾對韃靼人來說該算是便宜不過的。我只是讓他出兵彈壓瓦刺人,並沒有讓他真打,而日後我「為他的事兒出力」,這其中就難說是什麼事兒了,正所謂君子一言,再難反覆,若是他讓我幫他打瓦刺,只怕我也要真刀真槍的打的。
「如今能不能拖住瓦刺人的事兒關係到了中原大局,只要伊達能為我做到這件事兒,不論他會有什麼要求,我都會盡量答應他。」我心中自送出信後的那日起,就一直這樣想著。
過不了幾日,朝廷果然發出了撤藩之名,首當其衝的當然就是我父王和寧王叔這兩位實力最大的藩王了。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時候,我那派出的信使終於又匆匆的趕了回來,說是已經順利的見到了韃靼皇帝,並且帶回了來信。
打開回信一看,我頓時呆住了,伊達答應為我出兵壓陣,可是卻有個額外的條件,也是最讓我為難的事兒,那就是要我娶了伊詩為妻。我想不到伊達竟然會提出這種條件,更想不到終究有一天我要成為了與外族和親的人。
這種情形之下,我才突然發現,伊達的要求還是有讓我感到為難的,至少如今這個讓我娶個蒙人妻子的要求,就當即讓我苦苦思索了一天一夜。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或許是父王的這句話兒讓我下定了決心,又或許是我對伊詩一直壓抑在心中的情感使我折服了,我終於回信答應了伊達的條件,並且催促他立即起兵。
宣佈皇上撤藩旨意的欽差抵達了燕京,可是很快也被父王請出了燕京城,父王和寧王叔在同一日向下下發出了不服撤藩一事的檄文。
說起來,漢時的吳王劉濞造反不成反而被人打得七零八落,最終落得個兵敗身死的下場,可是他有一樣倒是讓人覺得佩服不已的,就是當年他造反的時候提出了個叫做「清君側,殺晁錯」的口號。這「清君側」一說一直流傳到今經歷了數千年,中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以下犯上的人拾了劉濞的牙慧,上演了一幕幕成王敗寇的事兒。
這一次,父王和寧王叔也提出了「清君側」的口號,他們明確的向整個天下的人表明了並非是要謀反,反倒是想掃除朱長文身邊的那些奸妄,這就顯得極是正氣凜然,讓人不能反駁。
「清君側」的口號一出,首先得到了龜縮在銀川的四位王叔的叫好,然後陸續的又有一些害怕失去王位的王叔出聲響應,雖然也算有人,可是未免卻有些曲高和寡的意思。
我這一次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沒有出聲,因為我知道父王和寧王叔聯軍挺進應天,朱長文在調集勤王大軍準備對付父王和寧王叔的同時,倒是沒有忘記我這個父王的第十七子,他已經暗命雲貴兩省的都指揮使佈兵在四川至應天的道路上,只待我一出四川,就立即會和他們遭遇。因此,我這種時候就先選擇不作聲,何況就憑我那手上僅有的三千人,就算出了四川也沒有什麼作為,只好如人所願的坐在家中安看天下大勢的變化了,畢竟我那僅有的籌碼是要在最適合的時候才能壓上去的。